看到自家母亲的举动,张小五自觉地抱着怀中的小婴儿转过了身去。他一直一直盯着婴儿小小的脸蛋,即使连双手感到酸涩了,也咬着牙不肯放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婴儿眉头又是一皱,眼皮子下的珠子转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张开了双眼。一双墨玉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和张小五对上了。
小婴儿清灵灵的双眼眨了眨,看不出任何情绪,干净清澈得就像是冬日的泉水。小五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就那么刚才的一瞬间,他竟然看到那双眼睛中闪过一抹深蓝,然而再定睛去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不一会儿小婴儿又轻轻地合上双眼,沉沉睡去了。
好漂亮!张小五依旧盯着小婴儿闭合的双眼,心中却是忍不住赞叹,他终于明白了先生所说的那种惊艳是何等的感觉了,他曾经想过眼前一瞬间开满百花,想过这世间最美的东西就在他眼前,可是现在,和怀里这小女婴的眼睛比起来,那些却都一瞬间黯然失色了。
小五抱着小女婴的手不禁紧了紧,只那么一眼,他就懵懂地决定了,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保护她这么美丽的眼睛。
正在小五发楞的时候,张陈氏已经处理完了床上的崔氏,为她缝好肚子,擦洗干净身体,换上清洁的衣物,也置换了满是鲜血的被褥。她抹去额头密布的汗水,伸手从小五这儿抱过来小女婴。
这时,院子里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急切的人声,想来是刘婆终于来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张陈氏抱着小女婴走到崔灏面前,望着形容枯槁再不复往日优雅的崔灏,长长地叹了口气,强自振作地道:“崔先生……请节哀,夫人她,已经去了……”
崔灏直愣愣的目光犹如空洞地盯着张陈氏怀里的襁褓,整个人的生气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去了……去了……”他喃喃地重复着,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干尸,是那样的僵硬而脆弱,仿佛随时都能摧拉枯朽一般化成飞灰。他像游魂一样伸手抱过张陈氏怀里的襁褓,看着怀里婴儿稚嫩的脸庞,然后慢慢地将她放到崔氏的身边。
张陈氏望着这样的崔灏忍不住眼里盈出泪水,也说不出话来,她牵起了张小五的手,牵着他往门外走去,然后轻轻地合上了房门,也阻止了还想往房内闯进去的一干人等。
在他们身后,崔灏抱着女婴抱着已经不在的崔氏,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眼中终于慢慢地泛起了波澜。“月儿——你说过的,要为我生一个漂亮又乖巧的女儿,你做到了,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他嘴唇颤抖着,望着女婴安静的睡颜,干枯的就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双眼终于慢慢地盈满了泪水,眼睛里是那样深刻的悲伤,喉咙深处是那样沙哑的悲鸣。“月儿——”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今生(一)
前世今生(一)
崔莞终于拿到了小金人,凭借他精湛的演技,出众的相貌,卓尔不群的才能,凭借他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这一刻全世界的聚光灯都照射到了他身上,他终于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在世界舞台上奠定了自己的基础。
他从容优雅地走上颁奖台,俊美迷人的微笑让台下许多人为之倾倒,他接过了小金人,温文尔雅的谈吐让守候在电视机前的许多粉丝热泪盈眶,他是他们许多人追求了多年的希望,他们为他而自豪……
奥斯卡最佳男主角,金灿灿的小金人,他的事业似乎已经走到了最高峰,然而他却才只有二十七,多么令人羡慕的年龄。许多人在仰望着他,在祈祷,在希望,在祝福……他们以为他会更进一步,创造更多的奇迹。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回国,拒绝了国外大制片大导演伸出的橄榄枝,甚至单方面地宣布从此以后退出演艺圈。
这多么像是一个重磅炸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只觉得震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在猜测,在求告,他所有的粉丝都在疯狂地求他的解释,挽留他,不让他离开,然而他却就那么忽然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但人总是有不死心的,五年后,有人公开了一个照片,照片中的人仍是崔莞,没有人怀疑,即使这个崔莞早就和曾经那个俊美无俦的贵族样优雅男子截然不同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消瘦,眼窝深陷皮包骨头一般,就像是一具即将死亡的尸体,他裹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蹲在一条黑暗的巷子中,巷子外的墙上是胡乱涂鸦的壁画,红红绿绿的,衬得他的脸色那样苍白,他的十指全是鲜血,在死死地扣着地上的板砖,他的眼神空洞迷惘,然而双眼却那样黑,黑得像是一个无底洞,露在光影外的脸上是那样的狰狞痛苦,没有人知道他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可是透过照片他们仍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许多人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对比着曾经珍藏的照片、写真集,脸上的泪便再也遏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还是他们的崔莞吗?有那么多的人在疑惑,在迷惘,更多的人却在找寻,他们要找到他,解救他,也解救自己的梦想、执念……然而除了那一张照片之外,再没有人找到过他的一点消息,他就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那个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也从此不见踪影……
……
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白色,雪白雪白,没有生气的白,像是白色的漩涡,吞没着所有的思维甚至灵魂,房间内什么都没有,除了焊了铁条的窗子除了墙壁上的两条铁链还有一张缠着铁链的床。透过铁条可以望见外面的世界,窗子外是明媚的阳光,是满园的玫瑰,窗子内却是人类的嘶吼,一声一声,那样凄厉那样歇斯底里。
有一个消瘦的身影被铁链拴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他面貌狰狞,脸色通红,额头的血管根根恐怖地凸起,他身上仅穿着一套宽大的白色棉服,他的两手被拉开用铁链拴在墙壁的两边,他正在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他在挣扎着,疯狂地想要挣脱身上的铁链,即使四肢的腕部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是他仿佛丝毫也感受不到……
他仍是疯狂地嘶吼着,疯狂地渴望着那些人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放开我……给我……我要……给我……”他抓着铁链向着门口嘶吼着,他知道在那道铁门背后,有一双眼睛总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给我……给我……”
然而即使等到他将身体内最后的一丝力道用尽,终于颓然地倒下,像一滩烂泥一样,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分毫,那扇铁门依旧没有任何开启的征兆。
“爷爷……”他仰头望着铁门的方向,眼中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滑落,“爷爷……我受不了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我快要死了,快要死了……”他喃喃地念着,泪水滴落到地板上,头也终于砸到了泪水上,他是真的快要死了啊,“爷爷,我错了……”
铁门外,一头苍白的老人望着屋子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孙子,早已泪流满面,可是他却不能哭出来。他也想问问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儿子遭受了这样的折磨,他的宝贝孙子,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他这是造的什么孽,他的一生都给了国家,他一点也无愧于心,可是为什么人老了还要遭受这样的罪孽。
“老爷……”老人身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管家一脸悲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人。
“吉生,开门吧。”老人听着孙子一声声泣血般的呼喊,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这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孙子,他怎么能忍心,怎么狠得下心。
“老爷……”管家有些迟疑,想要劝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开门!”老人抹了把脸上的泪,收起了脸上从不轻易露出的脆弱,双手收回,扶着身前的手杖,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人前那一副铁血将军的模样,然而眼底的沉痛却是再也抹不去了。
管家终是叹了口气,打开了铁门。
铁门打开的声音,沉重地响起,崔莞流着泪看着老人缓慢地走了进来,泪水糊满了视线。
老人终于走到了他跟前,缓慢地放下了手杖,蹲在了他面前,伸出一只苍老的满是伤痕的的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就像是小时候一样,那样温暖那样安全给人依赖的感觉。
“莞莞……”老人的声音是嘶哑的,早就不再拥有那样洪钟似的大嗓门。
“爷爷……”听着老人自小对自己的昵称,崔莞眼中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可是他却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一眼老人,他对不起他的期望,对不起他的栽培……他是那样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老爷子置气,为什么不顾及老爷子的感受……现在他觉悟了,他想要好好地陪着老爷子,可是却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莞莞,爷爷从小就教导你,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什么要哭呢?哭能解决什么事情,你应该站起来,站起来!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站着!只是小小的毒品,你就要这样屈服了吗?你这样对得起爷爷吗?”老人伸出了颤微微的手,轻柔地抹去了孙子脸上的泪水。
“呜呜……”这样一个大男人忽然将脸埋在了老人干枯的手心,呜咽着哭了,从父母死后他从没有再哭过,哪怕是在那一个黑暗的地下世界,受尽凌辱、折磨,他都没有哭过,他有自己骄傲,即使是死,他也要逃出来。
五年,他用了五年时间准备积蓄,忍受着毒品的折磨,忍受着那群肮脏人类的凌辱,他都不曾放弃活着,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着要逃离要回家,最终他成功了,他回来了,可是他却忽然发现曾经那样忍受过折磨的自己却突然间脆弱到不堪一击了,在那样黑暗肮脏的地方,即使忍受着折磨,可是他却还是能够接触到毒品,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