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抬手对他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
慕容恪乃文明帝慕容皝四子,景昭帝慕容儁之弟,十五即统领军队南征北战,征抚辽东、征战中原、摄政安国、力夺洛阳……桓温曾云:“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慕容恪之于燕国,便是支柱,之于他国,便是难以逾越的高山,有慕容恪在一日,秦国未敢犯一边,而慕容恪一日不在,燕必自乱而后秦始击之。
而这年仲夏,七月七日长生殿,燕国的支柱慕容恪终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彼时燕主慕容冲年二十二,其子慕容景才只三岁。
次年四月,秦出兵燕国,秦兵有虎狼之姿,锐不可当,一路下兰城,克锦城乃至郜城,唯慕容恪之旧部有一抵抗之力,然终因秦军势众而最后败退。燕主慕容冲身率班队(胭脂卫队)欲突围,不成,于冰井台被围,其子慕容景乔装出城,于次日郜城西郊被捉,唯其妻,遍搜全城未得一丝踪迹。据知情宫人称,早于破城一月前,燕主慕容冲便着人送走其妻,盖因身有六甲,临盆在即。
太和五年(370年),燕为秦所灭,燕主慕容冲与子慕容景及慕容氏族人尽数被迁往关中。
慕容冲姐清河公主,年二十三,寡居多年,有美色,与慕容冲肖。苻坚宠爱之,纳其为妃。一月,清河涕泣,苻坚问其缘由,清河称慕容冲为其幼弟,二人自小感情甚笃,实不忍见弟身首异处,而独活之,愿与弟一同赴死。苻坚因爱之,未纳王猛谏,留慕容冲与其子慕容景之命,圈禁于东城。
又一月,清河复泣,苻坚问其故,清河称亡国之人已尽弃所有,今唯弟在身边,却不得见,伤心断肠,苻坚爱之,遂将慕容及其子接于宫内,置于清河宫内。
又一月,观秦主言行,王猛等肱骨大臣亦明了苻坚心意,更是欲置慕容于死地。以其亡国之君不可留为名,冒死劝谏,奈何苻坚心意已定,朝堂之上无一人能改秦主心意,遂一时僵持不下。
彼时,前燕郜城西北郊龙岗寺内,崔莞已诞下麟儿二月有余。
“大师,孩子就拜托给你了。”崔莞最后看了眼怀里的小婴儿,终于狠狠心咬牙把孩子递给了景澄。
景澄喊了一句佛号,双手接过了孩子,襁褓内的婴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景澄手上的佛珠,丝毫没有感受到母亲即将离开的事实。
“崔施主,有缘自会相见,切莫强求,贫僧自知人微言轻,不能劝施主停下脚步,但贫僧依旧希望施主即使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能再三思量自己的安危,将来不至让佳儿跟着贫僧受苦。”景澄定定地看着崔莞,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也现出了一丝动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内心也想阻止莞莞前去秦都,可是他又深刻地明白,无论他说什么也是不能阻止她的决定的。
“大师,出家人四大皆空能放下俗世的一切,只是像我这样的凡人却逃不脱人生的八苦,生、老、病、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如今这八苦,我已尝其四,若我此趟不去,将来定会尝尝这余下的四苦。”说到这儿,崔莞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景澄怀里的孩子,摸了摸他柔软的胎发,“大师,如果这次我不能回来,希望大师能收他为弟子,便让他脱离这个俗世的樊笼吧。”
景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元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捧着包裹的小沙弥。
元方年纪还小,感情也还十分丰富,知道崔莞要去干什么,眼睛一直红红的,只是就像景澄大师一样,他也知道不可能劝崔莞留下的,只好默默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后一定会给崔施主祈祷的,还有小师弟,他也会好好照顾的。他把包裹递到了崔莞手上,“崔施主……你保重!”
崔莞对着元方点了点头,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景澄大师,还是元方小和尚,对她的照顾她一直很感激。“大师,我走了,有缘再会!”她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景澄看着崔莞远去的背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再不言语。
元方却是拿起袖子擦起了眼睛,“师叔,崔施主一定能和慕容施主见面的是不是,他们会一起回来的!”
“元方,我们回去吧。”
“?”
“昨天让你洗的尿布是不是还没洗过?”
“……师叔。”
……
秦国皇宫内。
慕容景远远地一看到苻坚高大的身影,立马皱起了小眉头,转身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宫殿内跑了进去。
慕容抬头就看到慕容景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景儿,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急?”
“父皇,坏人来了!”慕容景埋在慕容的怀里,闷闷地说着。
慕容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深恶痛绝,只是这种情绪旋即便被他遮掩而去,变成了平静无波,他听到了殿外侍女行礼的声音。“景儿,阿爹告诉过你以后要叫我什么?”
慕容景小小的身子为之一颤,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哭腔,“阿爹……”
“乖!”慕容摸着慕容景的发顶,这一声乖却是说得满口苦涩。
苻坚就站在门外,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遂哈哈大笑着走进殿内,看到坐在软榻上的慕容,眼睛不由得一亮,虽然这段时间的慕容憔悴了不少,神色也依稀郁郁,但即使是这样也难掩他身上出众的风姿,因身形的单薄更是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风致,如果说以往的慕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么如今一袭白衣的他就如同姿态优雅的仙鹤。
慕容看到苻坚欲起身,苻坚却是快步走上前握着慕容的双肩将他按回了软榻上,“快别起来,你身子不好,合该多歇息歇息。”
“谢大王关心,冲身体已无大碍!”他低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苻坚的双手,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恨。
苻坚有些不情愿地收回了手,褐色的眼底变成了深黑色,他看着慕容,静默半晌,最终收敛起心底一切的情绪,脸上又挂上了自认为如沐春风的笑容,就近坐在了慕容软榻的边上,“凤凰怎还同孤王这般客气,孤说过在孤面前,凤凰你不需要如此拘谨,孤希望你能叫孤文玉(苻坚小字)。”
“冲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对于慕容明显的疏离,苻坚的心底也是闪过一丝恼意。
“是不敢,冲为亡国之人,蒙大王慈悲,留一命苟且,如今身份低微,与大王有天壤之别,怎敢不敬大王。”面对苻坚的诘问,慕容心中一跳,本就有心理准备,这样的人不肯能隐忍多久,所以对现在对方的诘问,也依旧回答得有礼有节。
苻坚虽是知道慕容心中是不愿,而非是不敢,却无从反驳他的回答,心中的恼意更添了一分,虎目一横便看到了慕容怀里安安静静趴着的慕容景,看着这小人儿与父如此相似的容貌,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异色。“凤凰多虑了,孤并不是那等残忍好杀之人,孤一直认为只有以德服人才能真正地平定天下,万众归心,也因而,孤能善待你慕容氏族人,孤甚至希望你的后代能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我大秦的肱骨之臣。”
苻坚话里的意有所指,让慕容心头一跳,抱着慕容景的手不禁紧了紧。
苻坚却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小景儿也大了,该是知礼的时候了,凤凰可不能再宠着孩子,明日孤便着人来收拾一番,让小景儿搬到南书房住吧,同孤的王子们一道,学习礼仪教化!”
这是——要将他们父子分开!慕容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苻坚。
小景儿本就聪慧,也听懂了苻坚的意思,原本乖乖地躲在慕容怀里一声不吭的他一听到苻坚的话,猛地抬头看向了慕容,小手伸出紧紧地一把箍住慕容的腰,他没出声,可是哽咽在喉咙里的哭声还是止不住地溢出来。
“大王!冲不求小儿将来出将入相,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小儿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配与王子们一同读书,求大王允了冲一点心愿,让冲自己来教小儿吧。”慕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得几乎能听到咯吱咯吱的骨头错节之声,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还要软下来,低下头颅来求苻坚。
苻坚看着慕容瞬间软化的态度,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不过他却没有一点松口的打算,他已经等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能将他拘禁在自己身边,他日夜思想,午夜梦回全是这人的身影,可是他却一直是一副抗拒的姿态,这让他心里万分难受,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耐性竟然有这么好,完全超出了他能忍耐的极限,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凤凰多虑了,孤意已决,凤凰不必再多说,孤相信小景儿会知道自己的位置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夜,苻坚宿于清河公主处,翌日,清河公主卧病在床,苻坚着人送伤药至清河公主,慕容欲探,被拒之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富奸的地雷!让我新潮澎湃!动力满满的!所以现在就来发文鸟!
其实这一章写了两天了,望天,因为内容艰辛,一直码得很累,但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看到这章会想海扁我的,嘤嘤,咬手绢,哭瞎!
但我需要申明,本文乃架空,非真实历史,所以慕容不会被苻坚占便宜的,莞莞会来拯救他的!
ps: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一点,一直忍着没说,富奸啊,你的名字,和苻坚同音呢,我每次打字都要注意不要不小心选错了名字,咳咳→_→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事情!顶锅盖遁走⊙▽⊙
☆、 相见时难
相见时难
张文安兄弟下了朝回到府中,管家就来报;说是一女尼今日到府上化斋;化完了斋后却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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