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看了好一阵,这大雨可真是个绝佳的掩饰,哪怕是喊破了喉咙呢,也没旁人听得到。只怕明日一早,就乾坤落定了,就不知这东风助着了谁。
她垂下眼,看了看旁边怏怏不乐的绿珍一眼,举步道:“走罢。”绿珍连忙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待朱沅回了屋子,洗漱过后。绿珍端着盆正要出去,朱沅便叫住了她:“今夜可别出门。”
绿珍愣愣的啊了一声:“什么?”
朱沅笑道:“你不知道么,这样的大雨天,各路魑魅魍魉皆会出来游荡,关在屋里锁紧门窗,方才安全。”
绿珍被她莫名其妙的笑吓得心中一紧,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巡了出去。
朱沅当然不能入睡。
沈娘娘会怎么样来杀她呢?
朱沅是沈娘娘身边最为宠信的女官,立过不少功,就算有些许过失,沈娘娘公然将她赐死,那也定会引人疑窦。
她只能借今夜的东风,将她伪装成被窦家乱军所杀,指不定还要给她安一个英勇护主的名头?
朱沅打开衣箱,从下头摸出块巴掌大的小铜镜来,用丝绦串好戴在脖子上,塞在衣内,正好护住心口。
身处这深宫,她平日想藏着什么利器也是不能,只得将得了沈娘娘允许的一把银针藏在袖袋里。
一时也不敢上床,便将床上被子摊开,裹了个枕头进去做出人形。然后吹灭了灯,坐到柜子里去静静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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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源单膝跪地,深埋着头。
皇帝连咳数声,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一瞬间像是一丝气也吸不进去,就要窒息而亡了,吓得王得宝连忙替他抚背顺气。
皇帝推开了他的手,捂着嘴,闭着眼,总算喘过了这口气,这时他才睁开眼睛,盯着萧源:“萧源,你所言之事有多荒谬,你自己可知?朕的皇后要逼宫,朕的太子黄雀在后,欲趁火打劫?”
萧源沉声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眼中有如点起了两点光,一瞬间的颓迷之态尽皆消失,帝王的威严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朕如今有如风中残烛,若你所说属实,这皇宫不日就将落入皇后或太子手中,你此时向朕告密,届时你又如何活命?”
萧源不见害怕退缩,抬起头来任皇帝打量,面容竖毅,目光平稳:“属下得皇上恩典,方有今日。原本职责便是护卫皇帝,今日得此消息,就算势不可返,属下要为此殉身,亦无怨无悔。”
皇帝似乎笑了下,又问道:“你从何处得此消息?”
萧源道:“属下家中,与司农寺主簿朱大人家比邻。近日家父欲与属下聘朱大人之女为妻。朱大姑娘正是在沈娘娘宫中任女官,她心细如发,从种种蛛丝马迹发现事有不对,苦于人微言轻不能面圣。朱大姑娘听闻属下能直面天颜,便借此机会约见属下,将其中种种尽数告之,属下回宫之后一番查探,当真如此。”
皇帝看他一阵,嘶声发笑。
窦皇后远远的走来,嗔道:“皇上何事发笑?”
她走近坐到皇帝身侧:“难得今日略好了些,更要爱惜,不动喜怒才好。”话没说完皇帝便咳了起来,窦皇后便十分温柔的替皇帝抚背。
好容易皇帝停了下来,笑着一手指着跪在下方的萧源:“你听听,此人满嘴胡言。竟然说你意欲逼宫!皇后一向贤良淑德,倒被他说成了个什么样子?”
窦皇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怕是害了失心疯,要不,就是别有居心,不如先将他押下,查明之后再处置。”
皇帝挥了挥袖子:“不,他居然还说太子并未出京,乃是躲在暗处,欲作黄雀!”
窦皇后面色就是一变,皇帝冷笑一声:“他一不该离间朕与你夫妻之情,二不该离间朕与太子父子之情,实在是罪该万死。”
皇后强笑道:“正是该押下去好好审问,来人……”
话未说完,皇帝便道:“来人,将此人拉出去砍了,正趁着这雨天,血都不必污了这地。”
王得宝应了一声:“曹胜、王用,将此人拖出泰乙门去!”
便有两个身高体壮的宦官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架了萧源往外拖去。
萧源一脸赤胆忠心的焦虑:“皇上!”还来不及说二话,便被拖了出去,远远的他的声音都被掩盖在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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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雨磅礴,连更声都听不见了,朱沅估摸着时辰,想来到了子时,突然凤仪殿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含含糊糊的,像是有人在大声叫门。
守门的宦官戴着斗笠,大声道:“来者何人?!”
对方一边拍门,一边大声道:“近卫统领杜应,今日有人趁雨夜潜入宫中欲行不轨,皇后娘娘命本人领近卫军搜宫,还不快将门打开!”
朱沅在屋中因听不清楚,正聚精会神的从柜门缝中侧耳倾听。就听她的房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朱女官,娘娘说此事有异,命朱女官前去商量!”
第99章
朱沅躲在衣柜之中;半声也不吭。
拍门几人逐渐不耐,似乎小声商议了一阵,才有人大声道:“朱女官别是让逆贼制住了,咱们撞开这门。”话刚落音;几人就一起用力。这门原本只有个木栓,并不如何坚固,三下两下的只听砰咚一声,木栓掉落在地,门啪的一声大开了。
几名宫人冲了进来;大喊着:“朱女官!”一边就扑向床边:“如何睡得这般沉!”
待揭开被子一看,却不过是个枕头。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何缘故?”她们不过接到命令;让将朱女官请去;若她不愿;也得强请了过去,全然没料到会有此状况。
便有一人因此中的怪异而心中惧怕,也不敢将猜疑说出口,听道:“我们且去复命,只说不见她人影。”
几人惊疑不定之下,也没想到要搜一搜这屋子,商量着走了。
凤仪殿的大门轰的一声已被撞开,守门的宦官还没喝斥,就被来人一剑刺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番撞门的动静早引了人站在廊下观望,虽是漆黑之中看不清楚,但那一抹亮光闪过便有人惨叫,都猜出是有人持剑行凶了,这一下事发突然,惊得众人都尖叫着跑了开去。
沈娘娘听得室外吵闹成一团,不免心中烦燥,想来想去,也不知朱沅为何不见了。是了,她一向心细,想来先前同她说的话,已是引了她疑心。沈娘娘一面恨自己心慈,一面又疑惑朱沅如何看破这时机。
正琢磨着,就有宫人来报:“娘娘,外头来了一伙子人,瞧着来意不善,该如何应付,还请娘娘示下。”
沈娘娘心知肚明,却道:“你们且护着我避上一避,拖得一刻是一刻,再迟些,必有人发现不对,前来营救。”
宫人们应了一声是,就簇拥着沈娘娘往殿后去,沈娘娘命人将佛堂后头的幔帐撩起,露出粉壁来,她又命几人合力推这粉壁右侧,不想这粉壁咔咔一响,居然向内被推开,露出里头一间密室来。
几名宫人胆颤心惊中发现有这么个地方,顿时都欢喜起来:“这一处是再隐蔽不过了。”确实隐蔽,大半夜灯光昏昏暗暗的,寻常找寻不到。只要不放火烧宫,都算安全。且这样大的雨,烧宫也烧不起来的。
一时众人都安心下来,合力掩上密室,服侍沈娘娘坐下。
此时才清点人数,只因大半夜的,许多人都睡沉了,倒也顾不得她们。夜里当值的有一多半是跟着进来了的。
此时才发现沈娘娘最宠信的女官朱沅并不曾进来,倒是平素不受沈娘娘看重的女官钱怡跟了进来。
沈娘娘叹了口气:“……只得各安天命了。”心中却道,这深更半夜的,她能逃到何处去?横竖逃不过这场大乱。
虽说有沈娘娘在此,但这些宫人平素都有些交好的姐妹,此时自己是暂时安全了,还在睡梦中的姐妹却不知生死,是以一时都有些难以抑制情绪,个个面露担忧之色,有的甚至还低低饮泣。
沈娘娘都不得不露出一分担忧。
唯独钱怡神色木然的立在一角,无悲无喜。
钱怡自从发觉沈娘娘不喜她,在沈娘娘面前便一直是少言寡语的,尽力做个木头。因此沈娘娘倒并不觉有异。
反倒是一边的宫人觉着奇怪,带着哭音低声道:“钱女官,您就不掂记着朱女官?”
钱怡瞟她一眼,似乎是掀了掀嘴皮:“生死有命,急也急不来。”
这宫人顿觉怪异,朱沅和钱怡同时入宫,平日里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听说钱怡还一起去过朱女官家里,怎的一下子冷淡至此?心中虽疑,但到底是在沈娘娘跟前,也不能过于放肆的说话,便埋了头不再吭声。
朱沅竖着耳朵细听,那一伙子人冲过了中庭,就往廊下来了。朱沅有心趁这档口溜出凤仪殿大门,又怕门口有人守着。但凤仪殿外的高墙实不是她能攀爬得过的。
左右一掂量,还是横了心,趁着这群人都往里冲,她反倒翻了窗遛到了中庭去。此处种着些花木,最宜遮挡身形,还得多谢这场大雨,些许声响都不会有人发觉。
落了一天雨,中庭的地面早已泥泞了,朱沅的一双绣花鞋湿得透透的,像是又沾了泥,变得沉重起来,雨水又糊了眼睛,若不是对于这凤仪殿的熟悉,还真是难以前进。
朱沅掏出帕子抹了把眼,却是徒劳无功。只得将就着往前进着。
却说萧源被拖了出来,面上虽然仍然不显,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曹胜、王用二人也是身怀武艺,大雨中架着萧源疾走如飞,不消片刻就拖出了泰乙门。萧源暗中蓄备,寻思若真死到临头,也不得不动手了,放倒这两人还不在话下,回头也只充作被乱军杀了便是。
谁知两人同时松开了他,曹胜莆扇似的大掌一拍萧源的肩,嘿嘿笑道:“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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