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涌见他脸色,心中也不乐意,将方胜扔了给他:“不过是个窑姐儿,值当给兄弟脸色?”
方荣圃脸上一板,粗喘着道:“她与旁的窑姐儿自是不同!满燕京都知道我发过愿,起过誓,你如何能看轻了她?”
冯涌知道他说得有理,但说破天去,这秦卿也不过是个窑姐儿,于是就放不下脸来,与方荣圃冷冷对恃。
沈毅急忙相劝:“原是来探视,如何闹个不快回去?快莫说这些。”
戚云淮手指一推张开了扇面,淡淡的道:“冯涌原不该轻看于她,这该你认错。”
他一语出,冯涌便没了话说,忙道:“是我错了。”
戚云淮又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只是,荣圃你也该有个度。”
方荣圃也应了:“哥哥说的是……小弟也并非说为了她旁人都不要了,只是她终归不同些。”
戚云淮点到即止,当下也不再多劝。
几人说得几句,纷纷告辞。
方荣圃这才展开了方胜,看秦卿书信。
满纸皆是思念担忧,方荣圃看得心中感动。
远远的听到方夫人声音,连忙将信塞到枕下,同那香囊藏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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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泖几乎哭昏在朱临丛怀里:“爹爹,您要替女儿做主啊!”
朱临丛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朱沅:“好端端的一件事,偏要折腾些妖蛾子!说,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妹子好?!”
朱沅见朱泖当真是在用真本事哭,哭了一下午,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声音都哑了。
她不动声色的欣赏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的道:“爹,我怎么会见不得泖儿好?她好,就是咱们朱家好,咱们朱家好,也就是我好了。”
朱临丛一拍桌子:“你既知道这个理儿,为何还要这般行事?”
朱沅便道:“女儿是为了爹爹官声啊。”
朱泖气个仰倒,抬起头来用充血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分明是自己红了眼,还说成是为了爹爹官声!”
朱沅全不理她,只对朱临丛道:“爹爹,若这方荣圃当真有不妥之处,别人家都心疼闺女不肯嫁,偏我们家的闺女嫁了他。爹爹,您说旁人会不会说您卖女求荣啊?”
朱临丛心中一个咯噔,脸色就变了。
他此时不禁想起同僚有些尴尬的脸色和言顾其他的打哈哈。先前他只当未见,这时被朱沅直接点中,也不由得要多想一想了。
“我四处打听过了,从未有人说过他有不妥当啊。”
朱沅唇边一抹淡笑:“方大人身居高位,爹爹左右打听的,都是方大人麾下官员,如何敢将话挑破?女儿知道爹爹,断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不动声色的给朱临丛戴了顶高帽。
朱临丛捋了捋短须,唔了一声:“确实未曾听说不妥,总不能因着这点子怀疑,就断了一门好亲事罢?”
朱沅心知他还是不舍罢了,也不说破,只道:“咱们家是真个不知道,可是来日结亲之后,真有什么事,别人可不管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了,只当您明明知道,却卖女求荣。积毁销骨,众口铄金,那可真冤枉。”
朱临丛捋须的手停住了,犹豫不决。
朱沅知他心中是在考量,得个坏名声能换来多少好处。
“爹,方大人是从三品的大员,仕途上必能给爹爹助力的。只是天子脚下,二品、一品、超品大员多不胜数,方大人未必能随心所欲啊……反倒是这臭了名声,走到何处都要被人鄙视,往后一旦要寻人背祸,总不能寻那谦谦君子,爹爹却是现成的人选呐,爹爹可还记得董仁?”
朱临丛惊出一身冷汗来,想起这位董仁当时任骑都尉,当时前朝与番人交战,因行军布阵消息走漏,疑有内奸,所有人都因董仁名声不佳而疑他。前朝皇帝本着错杀一千不漏放一个的想法,硬将董仁推去斩了,到末了却知内奸另有其人,这董仁却活不过来了。
朱临丛神色一肃:“我等读书人,最重名声,切不可利欲薰心。这方家结交之亲之事,放一放再说。”到底还是不肯一刀切断了与方家结亲的可能。
朱沅也只要到这地步便可以了。
只是朱泖却更加恼怒:“爹,她上下嘴皮这么碰一碰,您就信了她?无凭无据的!”
朱临丛冷着脸:“你着什么急?且待爹爹打听清楚再说。”
朱泖知道一时半会是说不动朱临丛了,不由更恨朱沅,一双眼有如利刃似的往朱沅身上剜。
朱沅若有所觉,冷冷的对上她的目光,慢慢的勾唇一笑。
朱泖不知为何,只觉她这笑容寒凉彻骨,不由打了个颤,愤愤的别过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朱临从虽一时被劝阻,但心中未必没存了希翼,反倒是柳氏,是真个铁了心不许朱泖再去方家。刚好方家也是因方荣圃的病闹得上下不宁,一时殷舜美倒再没发帖子请小姐妹们上门。
朱泖连哭了好几日,终是不哭了。
雀环看着心中不安:“大姑娘,二姑娘瞧着可渗人呢。”
朱沅隔着中庭遥遥望去,只见朱泖坐在窗前,直愣愣的盯着这边瞧。
“由她去。”朱沅压着袖角,垂下头来,缓缓收完最后一笔,才将笔搁下。
六月天孩儿脸,方才还晴空万里,倾刻间大雨便在午后落下。雨幕隔断了朱泖的视线,但朱沅知道,她一定还坐在原处看着。
宵红沿着抄手游廊走了过来,先就在窗口露了个笑脸:“大姑娘。”
含素忙迎了出去:“宵红姐姐快些进来,虽是在廊下,雨水也会溅湿了裙角。”
宵红依言走了进来,先给朱沅见礼,朱沅道:“你轻易不到我这屋来的,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宵红道:“大姑娘,再过两日是于大人家老太君大寿,夫人说要领着大姑娘、二姑娘一道前去,让姑娘预备好衣裳头面。”顿了顿又对着含素雀环道:“夫人教宵红吩咐两位妹妹,这回千万照顾好姑娘,可不许再病了,但凡有些不妥,必是要打板子的。”
唬得含素雀环连忙应是。
方家老爷方似道是司农寺少卿,这位于大人名于仁怀,乃是司农寺卿,官比方似道还高了一级,正是二品大员。
司农寺掌管一国租税钱谷,在六部中是重之又重,司农寺卿这个位置非皇帝心腹不能出任。
朱临丛若不是司农寺署下,连去给于大人道贺送礼的资格也没有。
如今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边角上坐一席,能否见寿星一面都是两说呢,柳氏实不必领了女儿前去。
只是柳氏想把女儿许配出去的心思,朱沅也是知道的,闹到这地步,实在也是推脱不了了,于是便道:“知道了,请母亲放心。”
等宵红一走,含素立即将窗子关了:“虽说是夏日,这下了雨也怪凉的。”
雀环左思右想:“含素姐姐,还是你仔细,不如这两日我与你夜里换一换值,偏劳你了。”
含素肃然点头。
朱沅知道她们怕挨板子,便也由她们去了。
到了第三日,朱家母女三人便去赴宴,朱临丛却是要晚间从官署出来,才能去赴晚宴。
于家的宅子在冬青街向北胡同,一整条胡同都只住了他一家人,此时车轿从胡同里一路排出来,连冬青街也占了半条。
柳氏也不免看得咋舌,领着两姐妹下了轿,赶紧打发轿夫回去:“别停在这碍事,远远的找个地儿喝酒,估摸着时候找人来看看情形便是。”
轿夫们应了下去,于家的知客,一个穿着香色短襦的妇人便迎了上来。
这知客最要眼利,一眼便能看出来客是什么身份,体面有体面的迎法,一般有一般的迎法。
朱家母女自然是极一般的客人了,这知客便十分客气的笑道:“敢问夫人府上是?”
柳氏便答:“乃是朱主薄家。”
这知客倒也不见鄙视,仍是客客气气的引了几人进去:“夫人、姑娘这边走,老太君和各家夫人、姑娘们正在花园里看戏。”
柳氏、朱沅、朱泖都只各带了名婢女,这知客引着六人一路前行。
于家花园造得十分精妙,引了活水,园林又独具匠心,亭台楼阁在花丛树影后若隐若现。朱泖不由看得满眼惊叹,阴郁之色都散了许多。
柳氏勉强镇住莫露了怯,朱沅却是对这些毫不在意了。
知客看得暗暗称奇,也不知这一家子母女三人,竟是三种模样。
远远的便有把嗓音婉转伴着乐声伊伊呀呀的,从林中曲径折出,便见着当中已经是坐了一园子的人,前头搭了个戏台正唱着,台下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知客上前去跟个穿着枣红色比甲的大丫环低声几句,这丫环便抬眼看来,盈盈一笑,微微福了福身,转头便走了两步。
当中有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坐在把高背椅上,这枣红色比甲的大丫环上前去弯着腰通传一声,老太太点了点头。
这大丫环折回来便道:“老太君请朱夫人和两位朱姑娘过去说话。”
没想到这于家倒是不拿架子。这般大的场合,并没有嫌来客身份低微而敷衍,却是面面俱到,这样的人家,得皇帝看重也就不出意料了。
一时母女三人沿着过道走了过去,于老太君面带着笑意望着。
柳氏先福身道:“柳氏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家姐妹也一同盈盈见礼。
于老太君笑道:“好,好,你们有心了。”说着便眯了眯眼,看了看朱沅和朱泖:“你这两个女儿,生得真是花一样啊。”
柳氏笑道:“是老太君夸奖。”
于老太君这可不是乱夸,朱家姐妹的样貌,确是数是数二的。
旁边的几位妇人也凑趣:“老太君再没有看错的,可不就是花一样嘛。”
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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