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家的向来嘴拙,没有白路家的有脸面,这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婢子谢过大姑娘,婢子一家也没旁的,就是办事用心!”
朱沅淡淡的道:“知道用心,还用对了地方,这就是好的,往后办好了,还有赏。”
王五家的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含素捂着嘴笑:“这人呀,还是做恶人好。原来姑娘一直教婢子一心向善,都是假的。”
朱沅微微一笑:“一心向善,原也没错。便是现如今我做了恶人,遇见了善人,我也只有敬佩的。可这世上,多的是伪善之人,对着这等人,不恶不成。”
雀环嘻嘻笑着:“婢子倒不觉着姑娘是恶人呢,只是厉害了些罢了。”
含素一想,也点头应是。
龙妈妈在一侧糊书,听着也笑了起来,她跟在朱沅身边,近来日渐安心,瞧这情形,倒像是女儿将她接到身边养老呢。一边这样想,一边就湿了眼眶,赶紧侧过身边用袖子印了印眼窝。
几人拾掇完毕,雀环和龙妈妈到后罩房里去歇息,却是轮到含素值夜。
她自床底拉出个小软榻来,就卧在朱沅床前。
先前还同朱沅说上几句话,后头禁不住睡意,沉沉的睡去了。
朱沅却是将近段时日发生之事在心中梳理一遍,确认并无纰漏,才安下心来,蒙蒙的有层睡意。
突然窗棂上啪的一声脆响,一下将她惊醒。
当下坐起,就见隔着防蚊的碧霞窗纱,背着月光站着个人,看那身形,赫然是萧源。
含素便含含糊糊的道:“姑娘?”
朱沅镇定的道:“无事,睡罢。”
含素没再应声。
朱沅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指了指隔壁屋子。
萧源会意,朝那边走去。
朱沅挑开帘子到了外室,再上前去拔拴开门,也不管萧源,自顾转身点了盏灯,特地拿了个罩子罩上,蒙蒙的只透了点光出来。
这才转身坐下,又指了指左手边的椅子,示意萧源坐。
萧源顺从的坐下。
朱沅便发现他也没了素日那股子精神劲,眉眼低垂的,看得朱沅忍不住轻声问道:“到底何事?”心中揣测,莫不是印子钱收不回来,他才这样丧气的来报信。
萧源憋了半晌:“若有一人被气病了,胸闷咳嗽,脸色发黄,用什么药才好?”
朱沅摇了摇头:“这我如何知道?”
萧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这黑暗之中显得亮晶晶的,透着些祈求和希冀,朱沅莫名觉着他像只想吃骨头的小狗儿一般。
“你上回不是随便就开药,将人治得死去活来么?”
朱沅道:“这下药害人,不需对症。这下方治人,可得对人对症,岂是听你说一说,便能开药的?”
萧源一听,眼神就黯了。朱沅觉着他就连头顶上平日卷曲的乱发都有些蔫蔫的垂下来了似的。朱沅看着,不禁清咳了一声:“何人病了,有病就请大夫医治,不就好了么?何苦来问我这样的半调子大夫?”
萧源抬眼看了她一眼,垂下头,过了一会又抬眼看她,半晌才道:“同你说该是无妨,前几日也听你家极为热闹,你也将你爹给气倒了的。”一副难兄难弟的口气。
朱沅早前心中还晃过丝念头:自家闹得这般厉害,旁人不知,就萧源那耳朵定是听了去的,就不知他为何没像往常那般爬墙看热闹。只是没有细想。
此刻才晓得,是他家中出了事,他也没心思罢了。
于是不动声色道:“也?要请大夫的,是你爹?”
萧源闷闷的点了点头。
朱沅又道:“你家也不像是请不起大夫的样子啊。”
萧源沉默半晌,才闷声道:“那老头不愿意看大夫。”
这可奇怪了,朱沅不吭声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可问得太深。
萧源向来觉她可亲,过了一阵终于道出缘由:“就是上回去于家,我将那老头给气着了。原还以为没甚么,不过吹胡子瞪眼过一阵便罢了。不想回来他就不适。近来饭也用得少了,又被我发现他背着人捶胸。耐不住我细问,他才说了。又不许请大夫。”
朱沅奇道:“这是为何?”
萧源垂着头:“他平素是将‘不孝’,‘不孝’的挂在嘴上,但又怕我将他气病了这事传出,这‘不孝’就落到了实处,到时我继母必然要趁机驱赶我,不令我继承家业。我请了两三回大夫了,他都发怒说没病,不令人诊脉……”他是元配嫡子,按理,是要继承大半个家业的。
朱沅一时沉默,这萧见行,她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瞧不上自己的父亲朱临丛了。
如今想来,这人却是个方正耿直的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同理,这瞧不上不堪的人,岂不也有些高洁么?
看了萧源蔫蔫的样子,朱沅叹了口气:“行了,装什么可怜?明儿这事,我想法替你办了。”
萧源一下坐直了,双目闪亮,神采飞扬,头顶的发卷一弹一弹的:“此话当真?”
朱沅不由露出丝笑意来:“当真。”
萧源陪着笑:“沅姐姐,往后有事,尽管差遣!”
朱沅不自觉的嗔道:“往后不许这样趁黑摸到我窗前了,也就是我还不见怪,若是被人发现,都讨不了好去。没人教过你,这不合礼数?”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萧源自小没了娘,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身边放养长大,只怕外祖父和外祖母自家的孙儿都管教不过来,能给他几分心思?他混迹在市井,能懂什么礼数?
果然见萧源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旋即又认认真真的点头:“沅姐姐,我记住了,下回我给你捎信,不这样冒冒失失的来。”
朱沅也温柔的笑了起来,朝他摆摆手:“回去罢。”
好容易送走了萧源,朱沅挑开帘子要回内室,就见含素白着脸站在帘子后头。
她直直的望着朱沅:“姑娘,这可使不得,被人发现,这名声可就毁了。便是无人发现,也怕他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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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实在没有空更,抱歉了,一般周末都是更不了的,以后就别等着我了
第30章
… …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只凭这八个字;含素如果能笑着说“惊世骇俗;您值得拥有”,那她也就不正常了。
朱沅被含素惊骇欲绝的表情逗得竟有了些笑意,她微微竖起了一根指头,示意她噤声。
含素惊惶的看了一眼窗外;果然就闭紧了嘴巴;但仍是两眼急切的盯着朱沅。
朱沅走了过去;挽着她的手;两人一同走向内室;坐到床边上,她才轻声道:“别怕,他还只是个小孩儿。”
含素憋着嗓子道:“姑娘……他和您年纪不相上下,便是小些,也不过一岁半岁的,您怎可以为他是个小孩儿?”
朱沅莞尔,萧源时常有些顽劣大胆的举动,比同龄人显得稚气些,令她情不自禁的就站在三十岁的角度来以为他只是个小少年。
“无妨,往后我已是不许他再来了,先前也无人察觉,只有你……”
含素急急的道:“婢子自是会守口如瓶,说出半个字就活该肠穿肚烂。”
朱沅责备的皱了皱眉头:“我自是信你,何须起誓?我只怕你心中为此事惶恐不安,被人看出端倪。我同他并无事发生,你不必心慌。”
含素道:“婢子自是相信姑娘,只是姑娘,你与他深夜相会,便是有损名节,婢子字识得不多,也知这名节于女子最是要紧,被人发现,便只有自尽一途了。”
朱沅忍不住笑了:“被人发现了,我也不会自尽,会想法逃去他处,好生度日。”
含素吃惊的张大了嘴。
朱沅的笑意渐渐收起,神情逐渐沉静。
“我便同你摊开了说罢,名节存之,甚好。名节有损,也无妨。为着母亲、弟弟着想,能瞒自是要瞒,但也不必因着这一点子事,就跟天塌了似的惶恐不安,实算不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你一时无法理会也无妨,莫吃惊惶恐便是。”
她一路沦落,已是看得清了:男子三妻四妾,出门还要寻花问柳。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稍有不慎,坏了名节便要自尽。
这些规矩,实则都是男子用来束缚女子的,甚至女子自己,也在束缚自己。她为何要遵守?与她行事无冲突便遵守无妨,有冲突便不需遵守,阳奉阴违便是。
她早沦为了淫|妇,如何还能从心底奉这些规矩为圭臬?
含素说不出话来,这与她以往的认知完全不同,但看朱沅不以为然,主意在握的样子,她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服侍朱沅再度睡下,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看得紧些,不能让萧源这小子再唐突闯入!
*
第二日一早,朱沅便叫了龙妈妈来面授机宜。
龙妈妈颇有些不安:“姑娘,婢子怕是不成……。”
朱沅安慰:“这些时日,家中仆妇有个不适,不都是妈妈帮着看病开方的么?且他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心中多也有数,只消妈妈去确诊一番便是,回头咱们斟酌着选个稳妥的方子,务必让他就算吃不好,也吃不出病来就是。”
朱沅早让门房留意萧见行何时归家,待门房上来人报信,龙妈妈这才惴惴的去了。
萧见行才进了书房,尚未更衣,便有人来报:“老爷,隔壁朱老爷派了人拿了名帖来,说要讨老爷一幅墨宝。”
萧见行正觉胸口一阵气闷,赶紧端起茶来饮了两口,这才觉得疏散些,方才开口:“请到书房来。”
心中不免纳闷,同这朱临丛,虽是比邻,却无深交,何以就上门来求墨宝?自家的字也难登大雅之堂,曾被师座评为“方正有余,圆润不足”。
虽是纳闷,到底是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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