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只觉着有股味道古怪。
昏昏暗暗的灯光下头,朱泖却是躺在床上。
贾姨娘心中古怪之感更甚,低声唤了两声:“二姑娘,二姑娘?”
越走近,就越觉不对,朱泖一动也不动,隐约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些嘀嗒之声。
朱泖躺得笔直,一只手搁在床边上悬着,贾姨娘瞧见她腕子上有块色瞧着不对,不免低下头去细看。
是血!贾姨娘脑中一片空白,直起身,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却被一只手从后头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从后头将脸贴近了贾姨娘的耳畔:“别大声……不然就杀了你。”
是朱沅!贾姨娘心中发寒,拼命的点头。
朱沅果然松了手。
贾姨娘战战兢兢的回了头。
朱沅在笑。
贾姨娘结结巴巴的低声道:“为,为什么?”
朱沅笑看着她:“你说她?她留不得了……”她原本看在母亲和沉哥儿的份上,一直留朱泖一命,任朱泖凉薄自私,不顾亲情不帮扶家人也就罢了,谁知道今日看朱泖行事,竟是将母亲拖下水也不顾。有一便有二,往后害着柳氏和沉哥儿的一日,必少不了,不如去了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叫我来?”贾姨娘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朱沅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栽赃到你身上。叫你来,是有事吩咐。我父亲现在上房同我母亲议事。我母亲今日心绪不佳,必不会留他。你一会就去截了他到你房里,借口今日晚膳之时因着闹出了这桩事,大家伙都没用得踏实,你且亲手给他做些吃食。然后,再教你卖个乖。”
贾姨娘只觉着心中害怕,只知道朱沅说一句,她便点一点头。
“你只说,二姑娘今日是半口也没用着,要来替她送些吃食……然后,你就发现二姑娘,‘自裁’了……你可明白?”
贾姨娘连连点头。
朱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莫怕,莫怕。我不会害你,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母亲不擅思虑,你心眼却很够。我入宫后,你多吹些枕头风,替我照看着母亲和弟弟,照看得好,有赏,照看得不好嘛……”
贾姨娘连声保证:“一定照看好,婢妾豁出命去,也必定照看好夫人和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鱼鱼的雷~
昨天卡住没能更,今天更的字数多一些,算两章补昨天的吧。
周日不一定能更,不要等待~
第45章
朱临丛和柳氏商议好要派何人送走朱泖;且今日家中仆妇要如何噤言。
言罢他望向柳氏因疲惫而显出一丝老态的脸,甩了袖子走了。
柳氏全无心思留他,立即让人唤了朱沅过来说话。
朱沅来的时候,已是换了衣衫;卸了钗环;像是要歇下了。
柳氏将屋里人都摒退;上前两步拉了朱沅的手;压低了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娘都糊涂了……”
朱沅扶着她坐到炕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娘;那药粉,当真是没有内情。”
柳氏惊讶:“那你先前不是说过……”说到一半又瞟了眼窗纸,顿住不说了。
朱沅道:“我原是下在西灶头一侧的水缸里。这药粉便是为着掩人耳目,且看看谁要同咱们过不去。有心的;自是会扑了个空,也好释去疑心。却没料到是朱泖,她追查也就罢了,却不该还买通了人来陷害我。”
柳氏这才明白,一时也有些灰心:“这孩子,就不像是我生的。被这么个劳什子‘女官’就蒙了眼睛,旁人没跳出来,她倒跳出来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说沾手爹爹屋里的事,旁人也不信,最末还不是疑到我身上来?她就没有半点向着我、向着她姐姐、弟弟的心!”说着又自责起来:“也是我没教好她。”
朱沅轻声道:“自小姐妹两个都是在一处的,也是一样教养,怎么能怨得了娘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罢了。”
她一时低下头,不敢去看柳氏眼睛。
柳氏叹气:“将她送回去也好,苏江巴掌大的地方,她要折腾,也有限。只是舍不得,多少年了,没离过我身边一天!”
朱沅心口一闷,这一刻,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她杀了自己的亲人,一个被她长久以来不断自我克制的禁忌被打破了!
随着柳氏的声音,朱沅脑中隐隐作疼,隐隐约约的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两姐妹穿着一样的衣裙,野在乡间田地里,夏日突然下起大雨,她们挤在一件衫下头跌跌撞撞的一路奔跑回家。
可是什么时候,朱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恨不得她去死,躺在床上被制住不能发声的朱泖,那目光之怨毒,朱沅十分熟悉,无数次揽镜自照的时候,她也见过,果然是一脉相承!
只是她尚有些牵绊和克制,朱泖却更凉薄无情,无所顾忌,无法约束!
前世两姐妹早早的分开还好。今生她却杵在朱泖面前,清楚的看到自己激发了朱泖的疯狂。
她存在一日,朱泖便会愈加危险。
待朱泖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拥有更多的手段,她一定会像一把火一样,疯狂的烧光这个家。只要能爬得更高,付出亲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不且毒,还是个疯子。为了母亲和弟弟,最好将她早早扼杀。
待朱沅回过神来,她已经向着朱泖下手了。
温热的血,扑鼻的腥。她做了什么?
朱泖还在瞪着眼望向她。
朱沅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擦净了指头,抬起手,抚上了朱泖的眼:“来世,我们再也不要做姐妹……”
想到这里,朱沅面色苍白的攥紧了拳,一手扶着发疼的额。
柳氏发觉不对,忙揽了她的肩:“好沅儿,你怎么了?宽宽心,别跟她计较,这回娘一定不心软,任她如何求,也一定要将她在苏江关到她老实了才罢……”
正说着,西厢房的方向便喧闹起来,柳氏以为朱泖仍在闹腾,不由恼怒的道:“闹罢,这回我却是铁了心。”
宵红跌跌撞撞的一下甩开帘子扑了进来,面白如纸:“夫人,二姑娘,二姑娘她……”
柳氏疑惑的望向她。
宵红打了个颤:“二姑娘自尽了……”
柳氏半点声音也没发出,就像一下被一团云包住了,朦朦胧胧的一切都不真切。
自尽了?
她眼白一翻,软软的向后一倒,朱沅眼疾手快的揽住,指尖搭在她手腕上,立即给柳氏掐人中。
所幸柳氏身子强健,不消片刻就苏醒过来,她木着脸,落下泪来,突然就站起身,往西厢房冲去。
朱沅和宵红紧随其后。
西厢房里围了一圈人。
朱泖静静的躺在床上,贾姨娘和画绮、香宝都跪在地上。
画绮抽泣着道:“二姑娘不肯回苏江,说若要回去憋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婢子等只以为她嘴上说说……”
香宝也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点头:“二姑娘将我们都撵了出来,画绮在门外守着,婢子去灶房想给二姑娘弄些热水、宵夜,谁知道一回来……!”中间画绮要将功赎罪的守着,让她可以去同人闲话,这却是万万也不能说的。
贾姨娘道:“老爷挂心二姑娘,让送些吃食过来,谁知道一进去……婢妾看到这情形,吓得差些没昏死过去!”几人一边说,一边哭。
柳氏扑到床边,默默的流泪,过得一阵却恨声道:“你这不孝女,那里就这般倔,拿命来同爹娘顶?你不孝啊,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临丛一时无语,也是叹了一回,却并不见哀怮,更多的倒是发愁家中出了这事,不免要传出闲话。
****
朱泖是未嫁女,还未及茾,按理不能大办,又因死得不甚光彩,朱临丛将此事一力压下,并没知会半个外人。只在家中停灵三日,柳氏几个哭了几场,又请人来做了法事,再趁着天还未亮,悄悄的将棺木运出胡同,命人扶灵送还苏江安葬。
柳氏浑浑噩噩的醒了哭,哭累了昏睡,好几日才缓过气来。
这一日柳氏精神略好了些,看见朱沅因这几日日夜不休的照看她,累得脸都瘦了一圈。不由拉了朱沅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最难受……说不得还在自责不该同泖儿相争呢。你且想通些,怨不得你,是她心窄福薄……”说着又哭了起来。
朱沅勉强维持镇静:“娘,莫哭了,还有我,还有沉哥儿呢,您别哭坏了身子。”
柳氏应了声好,慢慢的收了泪。
朱沅看着她用了碗鸡汤,服侍她歇下后,便离了上房。
她昏昏的,不知何去何从。
她不是没有收过人命,可她从来不心虚,有报应又如何?她受得起。
可是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她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后果。柳氏的安慰,像刀子扎在她胸口。
她想出去走走,被含素一眼看见,赶紧追了上来:“大姑娘,你去那?脸色可不怎么好!”含素和雀环是知道那一夜朱沅去过西厢房的,因为也就一个院子里,高声喊一嗓子都能听得见,朱沅说不用她们跟着,许是姐妹有话要避着人,她们也就没有去。等朱沅回来,她们并没发现异样。
在两个丫鬟心里,二姑娘说不定是同大姑娘又吵了一回,越发憋了气,等大姑娘走了后才自尽的。
就因着这想法,两人私底下约定,死也不能将大姑娘那一夜去过西厢的事说出来。
朱沅冲她摆了摆手:“有些憋闷,出去散一散。”
含素忙道:“婢子去吩咐轿子,再让龙妈妈来一道跟着。”
朱沅转脸,目光平静的看向了她:“不必,我就想自己走走。你放心,不走远了,也不挑偏僻的地儿,连你也不许跟着。”
含素心里一紧,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她张了张嘴,糊里糊涂的应了。
朱沅面色平静,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朱家,沿着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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