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娘回宫的时候;太子正在等侯。
看见沈娘娘就迎了上来扶住她的手肘,“娘娘,外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沈娘娘笑道;“好多了,她老人家以往就极注意养生,多年来又一直行善积德,始终是有福气的。”
母子两个说着话进去了。
朱沅落在后头,拿眼看着钱怡面上可疑的红晕。
看得钱怡都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走过来摇了摇她的袖子,“好姐姐;”
朱沅笑了笑;“路怎么走;你自己心中是有数的。我看一看怎么啦?只要你继续走下去,往后呀,各种心思目光各异的人,你都会遇着,那才需要打叠起精神呢。”
钱怡咬着唇,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道:“明儿就是腊八,咱们凤仪殿的小厨房也是在忙着准备煮腊八粥呢,娘娘说不得会给姐姐家赏些御制八宝粥,姐姐若要回去,可别忘了领我一道出去玩儿。”
钱怡对于出宫一行满是期待,同朱沅说说笑笑个不停。
暖阁内的气氛却是有些凝滞的。
太子虽是带着笑,到底有些不自在,同沈娘娘隔着炕桌坐着,将杯子端起来,还没沾唇呢,又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端起。
沈娘娘也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拍了拍他的手,微微的一笑。
这不需要言语的宽解,反倒使太子心下松了松:“娘娘,儿臣……”
沈娘娘温声打断:“好了,都过去了……如今万幸,你外祖母无事,往后你多表孝心也就是了。我还有事儿要交待你办,黄家那边,你在外头行走方便,还需多照应他们一二。”
有事交待给他,这更令太子心下释然了,母子间的那股亲呢劲又恢复了:“娘娘放心,待儿臣看看黄家可还有什么拎得起的人,不妨给他个机会。”
沈娘娘点了点头。
太子迟疑了片刻才道:“以往是儿臣不懂事,往后再不会将表弟领入宫来见娘娘了。”
沈娘娘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太子提起了心来打量,见她并没有过份激动,这才舒了口气。
沈娘娘面上无笑:“我知道,你这是试探我。你姨母要说不知你外祖母受苦,那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得她还从中出了力气。但她再不好,戚云淮亦是辅国公世子,是不是?你希望看看我的态度,能不能不迁怒于他是不是?”
太子忙道:“娘娘若不喜欢,儿臣往后定会远着他。”
沈娘娘一眼扫过,周围从人都退了出去,她才冷笑一声:“你心底里,只将我当成了争风吃醋的妇人。这样想也没错,我原本也没什么出息。只是争风吃醋,我也不至于对个无辜之人这般嫌恶。今日索性就同你说了,你可知道——他兴许还就是你兄弟呢!”
太子一怔,面色渐渐凝重。
沈娘娘越发好笑:“你没觉着你父皇,对着他是这般欣赏,这般爱重……这态度,不奇怪么?就算同他娘有私,有这般爱屋及乌的?还嫌不够显眼的?这明显就是无法抑制的,发自内心的,对自己骨血的——喜爱……”
太子的手指扣紧了桌沿,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阵,垂下头去:“是儿臣睁眼瞎,不知体贴娘娘。”
沈娘娘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觉着太子语调冰寒慑人。
也不能怪他,自己听那贱|人亲口在自己面前炫耀之后,真恨不能掐死这孽障了。
母子俩相对无语。
沈娘娘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的身世也就是盖棺定论了,皇帝要脸,戚家也要脸。暂且不说这个。倒是你妹妹,看着年纪,也要出阁了,我却与她没说过几句话,如今想起来都是愧疚。你与她年岁相近,也好开口,你多关心关心她。”
太子一笑,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方才他并不曾听到这样令他震憾的消息,也是说起珸琅公主来:“她就是腼腆了些……”
两人说了半个时辰,太子方才出来,迎面见着朱沅,太子竟然是十分和气的一笑:“朱女官,借一步说话。”
朱沅心下微讶,太子不喜欢她,她自然是知道的。
他兴许是见多了心思深沉的人,反倒是喜欢单纯可爱的。
看他对钱怡的偏好,便可以看得出来了。也不知道钱家祖父是否算中了钱怡入宫必然是垫底入凤仪殿,又号准了太子这一脉了。
不论她心中作何想,对国之储君,她是不能有任何异议的。
当下引着太子到了偏殿一间宫室,请太子上座,亲自斟了茶水,再束手立在一旁听命。
太子含笑道:“坐,无需这般拘谨。”
朱沅福身谢过,侧着身子坐了。
太子这才道:“朱女官这一阵的功劳,孤是看在眼中的。”这是实话了,太子想了解情形是十分容易的,沈娘娘近来的改变,都与这朱女官脱不了关系,不论是病情的好转,还是对于皇帝想法态度上的改变,都有朱女官的功劳,她的忠心,也可见一斑了。
朱沅不敢居功:“时候到了,娘娘自然是想开了,这其中种种,不是臣女可以左右的。”
太子微微颔首:“虽然你谦逊,孤来日也必定厚赏。”
说着转了话题:“据娘娘所说,如今她都未曾传召太医,每日都是依你之言薰香推按,就是新用的药丸,亦是你进上的。因此孤倒不必去问太医,只问你,娘娘的病情是否稳定,可还会复发?”
朱沅沉吟片刻:“娘娘若一直顺风顺水的,自是不会复发。若心中憋屈,又不慎钻了牛角尖……那可真不好说。”
太子道:“娘娘素来有心事都爱同你商量,你可知何事令她最难舒怀,做到何种程度才能令她痛快?说实话,孤亦确实不了解妇人心思,兴许在孤眼中不甚要紧的,在娘娘心里,就是一块心病。”
朱沅看了他一眼,心道皇帝和戚夫人一道死了,沈娘娘就永世不会犯病了。
只可惜这话她不能说,只是含糊道:“戚夫人对于娘娘的刺激实在太大。”
这确实和太子所侧重的,有所出入。在太子眼中,恐怕戚云淮还更值得忌惮一点。
但和他最初的不以为然相比,太子此刻多体贴了沈娘娘三分,愿意为了沈娘娘顺心而有所行动。
他沉吟片刻,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如何能动得令父皇不起疑心?”这里头就大有学问了,就像太子断定朱沅,不消证据,皇帝断定天下任何人,也不消证据。
那怕是要了戚夫人的命呢,也不是难事。但太子再怎么样做得手脚干净,皇帝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以当下而言,保有皇帝的宠信该是第一顺位的事情,实在憋不过要先替沈娘娘出一口气的话。那末,在不留证据之外,还要做得自然而然,可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朱沅低眉敛目的没有出声。
太子却是挑起了眉,询问的“嗯?”了一声。
朱沅不慌不忙:“臣女入宫为女官,愿为沈娘娘效劳,照料娘娘玉体,替娘娘解闷抒怀都是份内之事,太子所问,却是臣女能力所不及的难题了。”
太子似笑非笑的:“你的过往,孤也知道一些。”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打量着朱沅的神情。
朱沅微微笑道:“过往种种不堪回首,臣女只求在宫中三年,能有功无过。”
别的不说,这份胆色,是叫太子心里也不得不赞赏了一声。多少人为着在国之储君面前示好,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呢,什么尊严良心都可以不要的。她不过一介女流,还能坚持自我,也实在教太子奇怪了。
朱沅却是有恃无恐:目前为止,她都是有功无过,就是将来太子登基了恼她,看在沈老夫人和沈娘娘份上,也不能动她,甚至沈娘娘活得长久些,她多的是狐假虎威的时候。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再去多留些把柄?
太子轻轻的用指头扣了扣桌面,一时屋里寂静无声。
毕竟身居高位的人,冷下脸来,威势逼人。
太子不是没有幕僚,今日这问计,也不过是顺口一问,偏她拒不献计,倒教太子有些琢磨了。
朱沅这番心思也不难解,她并无太多野心,所求不过是一份体面,来日为家中母亲、弟弟撑腰。就照目前这个程度来说,是很够了。羞辱戚夫人,也并非必须之事。
太子琢磨一阵了然:“你是怕,你涉入过深,来日无法全身而退。”
说着他哑然失笑:“你也太小心了些。娘娘与孤,都不是卸磨杀驴之人,娘娘更是爱憎分明,心底纯善。对于孤来说,你不过是一介女流,无法撼动朝局政事。只要不行叛主之事,孤何苦与你为难?”
说着他意兴阑珊的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转身往外走去。
朱沅反倒觉得太子并非心胸过份狭窄之人,值得投机。她心念急转,开口道:“其实对戚夫人,臣女倒有些看法。”
太子回过身来,笑睨着她。
朱沅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不管是杀,是毁,殿下与娘娘总会落了嫌疑……倒不如从微处着手。前回臣女嗅着戚夫人好用的薰香,倒有个对症的方子。可令戚夫人患些桃花藓……女人么,容貌总是极要紧的,戚夫人对自己的容颜又是看得最最要紧的,一旦有些不妥,必然会闭门不出。想来也无法再令娘娘心烦了,就是皇上,日久不见……”
日久不见,自然是情份转薄。再熬得久些,年华老去,再度见面,那也是掀不起波浪了。
太子眼前一亮,笑看着她:“女子就是心思细腻,软绵绵的一招下去,比动刀动枪的,那是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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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投雷鼓励,开心!
谢谢林七给我涨了姿势,原来唐朝并嫡多妻并不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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