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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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纪-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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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知道的,母亲做不了我的主,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话说到这个分上,便是她决心已定了,谁也拦不住她。

她到了邓府才知道,邓穗早上产子,母子还算平安。刘元匆匆拉了她过去探望,邓穗刚生了孩子精力不济,与她说了两句话便睡了过去。

出了产房,便看到邓奉抱着孩子满脸初为人父的喜悦,她含笑道喜,邓奉将孩子抱给她看,她却不敢接,巴掌大的孩子紧闭着双眼,那小生命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她怕自己抱不好。

刘元笑话她胆子太小,便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同邓奉的母亲邓夫人笑着说些喜庆的话。直逗留到日将落,阴丽华与刘元才离开。

第四章 星孛于张(1)

刘元极力邀阴丽华留在邓家小住,邓晨早已摸清妻子意图,也曾劝过她,想那阴家何等豪门大族,依阴次伯的眼光,如何肯让妹妹嫁与刘秀?

他此言一出,刘元倒是不乐意了,挑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刘家就这么叫你们瞧不起?我三弟的样貌文采哪一点配不上阴丽华?”

邓晨笑道:“你知道我话里不是这个意思,文叔配丽华自是配得,他二人站在一处,整个新野也找不出比他们更相配的了。”

刘元自然是明白邓晨话里的意思,她又何尝不知道阴丽华天生就是一娇贵花朵儿,阴家有那个财势供养着她,若真让她嫁到刘家那三间草坯房里,同文书叔去种庄稼,且莫说阴夫人与阴识,就是她自己想想也要摇头。像阴丽华这样一个娇贵的千金姑娘家,如何是吃得起苦的人?

可是思来想去,依着阴识对妹妹的疼爱,若是阴丽华真嫁给了刘秀,那阴识必然是要大力提携妹夫的,再不济也定然要帮他寻上一个买卖,如此又何须再担忧文叔的将来?

她将这个想法说给邓晨听,不想却遭邓晨笑,“就算文叔与丽华彼此真的有情有意,你道文叔就真能安心接受阴次伯的庇护?说起来,你倒还不如我了解你这个弟弟。”

“什么意思?莫非文叔还有别的想法?”刘元追问他。

邓晨却答非所问,“明日我带文叔拜访蔡少公,也许要极晚才回来,你不要担心了。”

“蔡少公?”

“诺,此人对图谶颇有研究,在南阳郡亦十分有名望,所谶之语,精准无比,令人称奇。”

“那你们去拜访他做什么?”

邓晨笑,“自然是想结交此人。你不懂这些,就不要多问了。”

阴丽华因为刘元的挽留没有离开,想起当时自己觉得刘元这个姐姐做得应当应份,以前的阴丽华也配合得尽心尽力。

她抚着腰带上的环佩,突然忍不住笑,现在自己这个阴丽华配合得难道就不尽心尽力?就如同她之前说过的,遇上刘秀,是阴丽华的劫,不论哪一个阴丽华,始终都是一场躲不掉的劫。

不经意抬头,却看到另一棵枣树下站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儒雅的五官,带着浅浅笑意,就那样望着她。

她抿抿嘴角,带着盈盈笑意起身,“先生。”

刘秀安静地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远远便看到姑娘悠然自得的笑。”

阴丽华不禁用手背抚了抚脸颊,有些微热,定了定心神,才微笑道:“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一瞬间,脑子里突然闪出了邓禹说过的话。

“我昨日在市肆见到了刘文叔,一起去喝了酒。”

“你知道他同我说了什么吗?”

她当时说不想,那是因为她不愿自邓禹嘴里听到任何刘秀的回答。如今面对着刘秀,再说她不想知道,那便是骗人的了。

刘秀究竟同邓禹说了什么,能让他失控成那个模样?

刘秀看她突然又沉寂下来的脸,眼神幽深,她似乎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出神,丝毫不掩其情绪,愉悦或是烦恼,总是轻易被他看懂,就如同现在。但他却从不出声询问,安静等着她从自己的情绪里醒过神来。

阴丽华咬了咬唇角,慢慢地问道:“听闻先生同邓禹是同窗?”

“诺,同窗两年。”

“那定然私交甚好了?”

“前几日尚与他一同饮酒。”话音刚落,便看到阴丽华的眼睛里一线光芒闪了一闪,立刻便明白了她何故问这样的问题了。垂下眼睫,遮挡住眼睛里微微的笑意,便又加了一句,“被他问及为何至今仍不娶妻的问题。”

第四章 星孛于张(2)

阴丽华脱口而出,“先生如何……”等反应过来,余下两个字便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刘秀却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带了温暖的笑意,以及……一些不明的情愫。

“明日我随姐夫前去拜访蔡少公。”

阴丽华一怔,怎么突然又转到这句话上了?

他,还没有说他为什么不娶妻呢……

怔怔然坐在井边,始终不曾忘记的那七个字又一次冲撞进了脑子里。隐隐期待,又隐隐害怕,各种情绪掺杂于胸,一时间五味杂陈。

刘秀当作天子。

阴丽华在练字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这一句。

邓晨与刘秀自蔡少公处回来以后,邓晨只私底下同刘元说了这样一句,刘元便又悄悄讲给她听了。

阴丽华忍不住皱眉,这个蔡少公,怎么会算得这样准呢?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曾听阴兴说过,原本有个叫刘歆的国师公,前段时间也莫名其妙把自己的名字给改成了刘秀,难道他也算出来了?

她敲敲额头,总觉得这事怎么想怎么玄。

怎么不见得就是指我呢。

她倒是记得刘秀确实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也是刘秀第一次锋芒外露。虽然得到的只是嘲笑。她没有见识到蔡少公家中的那一场宴席是怎样的热闹,只是想要知道刘秀在说这句话时,究竟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

如今这把锋利的剑,真的要开锋了。用现代的话,应该怎样说?

刘秀的时代,即将来临。

那么她呢?阴丽华呢?阴丽华是什么呢?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要结束或如何结束,都已由不得她;有些人一旦被刻进了心底里面,想要再拿掉,更是不可能。

结局不由她掌握,一切身不由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藏在心中,任它开成了花。

“姑娘,您写的这是什么?”习研在她身后抿嘴笑问。

摊开的罗帕上,被她用不甚工整的颜体写着八个字: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小时候被父亲和母亲逼着去过几年少年宫,学过两年颜体,后来年龄渐长,接触的新奇事物过多,心境容易浮躁,也就给忘得差不多了。直到来了这里,性子慢慢地被磨砺了,能静下心来,才渐渐地拾回来,重新练。

只是没有想到,无意间竟写了这几个字。

习研俯身过来看,慢慢地认,“心中藏之……何日……忘之……”突然啊了一声,看着阴丽华,掩嘴吃吃地笑。

这个姑娘向来聪明,这些年是随着她读书识字,自然是猜出了她写的这八个字是什么。

阴丽华掩了罗帕不给她看笑话,转眼却又看到案上堆着的竹简,想起那古代闺秀们都是喜欢以绣帕、香囊之类的赠给心上人,来表达自己的心意,突然冲动,想要效仿。

将罗帕卷入竹简中,交给习研,“给刘先生送过去。”

习研看着她把帕子卷进竹简里,瞪眼迟疑地又问了一遍,“姑娘,真的要奴婢送过去?”

阴丽华点头。

“那……”习研抱起竹简,“奴婢真送去了?”

阴丽华抿嘴。

习研抱着竹简离开,她坐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些后悔这样做,便起身追出去,远远地便看到习研将两卷竹简交给刘秀,她心一紧,叫了一声:“习研。”

习研笑嘻嘻地道:“姑娘,奴婢已将书简还给先生了。”

看到那两卷书简落到刘秀手里,不知为何,阴丽华突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本一直吊着的心重重地落了回去,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吧,阴丽华,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愿意的,你自己争取的。此刻又在造作些什么呢?就这样吧,随着历史走,随着你自己的心意走吧。”

第四章 星孛于张(3)

刘秀静静地看着她又在呆呆地出神,神色瞬息变幻,知道她定然又在想心事,便也不出言打扰。

习研拉了拉阴丽华,“姑娘?”

阴丽华回神,看了一眼刘秀,又看了一眼竹简,微抿了抿嘴角,“没事,没事了……”

习研见她脸色阴晴不定,有些吃不准她心中所想,便转向刘秀道:“先生,您再将竹简给奴婢吧。”

阴丽华“嗳”了一声,拉住她。

刘秀沉静地看着她主仆二人打哑谜,也不出声询问,只是猜到这竹简里定然有玄机,低眉看了一眼,便微笑着对阴丽华道:“这两卷《尚书》姑娘可是没有看完?”

阴丽华亦浅笑,“不,阴姬已然看完了,先生只管拿去吧。”说完便揖了一礼,拉着习研离开了。

刘秀看着她略有些匆忙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阴姑娘。”

阴丽华回过头看,他却不说话,只是对她温雅地笑。阴丽华在他的笑容下,忍不住抿起嘴角,晕开了眉目,笑出了比这秋日更为明丽的颜色。

打开竹简,刘秀一眼便看到了那方卷在竹简里的罗帕,端端正正八个字,一笔一画都带着女子特有的婉约,像一段缠绵的心事一般。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她方才的那一番神思不属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刘秀温浅一笑,将罗帕收进袖袋。

时序进入十月,下过几场小雪后,天气已经是极为寒冷。阴丽华畏寒,整日守着火盆不肯出屋。也好在她本就喜静,屏神静气端坐在长案前抄录、临字,往往一坐便是大半日,倒也不觉得寂寞难挨。

但《庄子》抄到《逍遥游》篇时,她却突然掩卷叹息。

一个人的修养要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一切任顺自然、忘掉自己?要怎样才能将自己的修养达到神不测境界,才能这样无意于求功?又要怎样才能做到道德学问的圣人,而无求于名?列子乘风,飘然自得。倘若真的要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驾驭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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