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躬身揖礼,“臣领旨。”
阴丽华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来,觉得全身轻松,抿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随刘秀喝酒时,察觉有道目光盯着她。抬眸,却看到刘玄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更始帝刘玄决定定都雒阳,任命武信侯刘秀为司隶校尉,先到雒阳去修葺宫殿府衙。
阴丽华问刘秀,“司隶校尉是个什么官职?”
刘秀道:“司隶之职秩比二千石,监察三辅、三河以及弘农七郡,上纠百僚,下察郡守,权……比九卿。”
第十一章 韬光养晦(7)
“那也就是说这是实权了?”
刘秀点头,面色沉沉,不多言语。
阴丽华偎到他身上,“怎么啦?能走还不好啊?”
刘秀叹了口气,埋首在她发里,吻了吻,“能走是好,只是不放心家里。”
阴丽华怔了一下,下意识问:“你要孤身一人去?”
门外习研敲门,“姑娘,姑爷,冯主簿求见。”
刘秀轻轻拍拍阴丽华,起身整理衣冠,开门离开。留下阴丽华一个人,不知所措。
他要一个人去雒阳……
想了想又笑,是啊,他怎么能带着她一起走呢?就是他想,刘玄也不许啊,她得留下来做人质……
否则刘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放心让给他个司隶校尉之职,让他先去修葺雒阳宫殿呢?
可是,他们形影不离地相守了三个月,他却突然就要离开,让她怎么接受得了?何况,到了雒阳后,还会不会有别的脱离刘玄掌控的机会?那到时是不是还要有更久远的分别?
内心越发地不安起来。
她起身,一口气跑到了偏堂外,刘黄正坐在门口陪刘章和刘兴两个孩子念《诗经》,嬉笑着大声地背着,“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我所得。”
见她过来,两个孩子都跑过来,揪着她的衣摆笑嘻嘻地叫着:“婶娘婶娘,你陪我们念诗。”
她强笑,“乖,我回头教你们。”
刘黄看她脸色不豫,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丽华?”
她指了指刘黄身后的房间,“文叔在里面么?”
刘黄点点头,“许是有事,在里面有一时了,我一直在外头守着呢。”
身后的门哗啦一声打开,刘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冯异、王霸和另一名年轻男子。
阴丽华认得此人,他是与冯异一起最早追随刘秀,并始终相信他的人——铫期。
他们夫妻脸色都不好看,旁人自然看得出来,等刘黄将三人送走之后,阴丽华跟着刘秀回房。
“我此去雒阳不能带你。”
阴丽华点头,“我明白的,若要让刘玄放心让你去雒阳,就必须得留下家人做人质。你只管放心去吧,等你雒阳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找你。”
“不,”刘秀转过身去,“你不能去雒阳,我准备将你送回新野。”
“你……说什么?”突然不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回新野?为什么要回新野?脑子突然就懵了,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明日我去找你大哥,你们一家都回新野去。”
这一句话听到了,听明白了。但却觉得,随着他的这句话,心里一下子便空了。所有千回百转的心思,全都不顶用了,有的只是不理解。看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会劝你大哥,带着你回新野。”
她死死掐着他的手臂,不可置信,“你知道送我回新野意味着什么吗?”
他声音发紧,干涩地回了两个字,“知道。”
“知道?原来是你早就打好了主意了!你什么时候打的这个主意?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你想干什么?”刘秀闭口不言,她突然发狠,捏拳狠狠砸到他身上,“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秀不动,生生挨着她一下一下的捶打,“你闹也没有用,我意已决。”
阴丽华尖锐地大叫:“你决定了什么?早上还好好的,晚上你说变脸就变脸。这就是你们男人的劣根性是么?才不过成亲三个月,你就……你这么欺负人,算什么。”说到最后,声音便带了些哭腔。
第十一章 韬光养晦(8)
习研和刘黄推门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刘黄忙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
习研一看阴丽华落泪,当下便大急起来,瞪圆了双目,怒不可遏地道:“姑爷,我家姑娘待你这么好,你怎能欺负她。”
门一开,府中许多奴婢便都围了过来,刘秀冷冷扫了一眼门口处看热闹的奴婢,待她们都惧怕地缩了缩头,才又看了看伏在刘黄怀里失声痛哭的阴丽华,伸手将她扯到身边,对刘黄道:“天晚了,姐姐先回去吧,我们没事。”
刘黄瞪他,低叫:“文叔,你这是在胡闹什么?有事就好好说,这样吵闹,传出去多难看。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阴丽华带着哭腔,回手一指刘秀,“姐姐,他……他要休了我。”声音既委屈又凄婉,说不出的惹人心怜。
刘黄吓了一跳,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秀,“你……两个人成亲岂是随便闹着玩的?今日好了就如漆似胶,明日恼了就要休妻。你要做什么糊涂事?”
习研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搂过阴丽华,抹把眼泪,指着刘秀大叫:“太欺负人了。当了武信侯就了不得了么?姑娘长这么大,还没有谁给过她气受呢。凭什么在这里让你欺负。姑娘,咱们回去。”说着带着阴丽华就要走。
刘秀上前一步,将阴丽华一把扯了过来,制在身边,对刘黄冷冷地道:“这是我们两夫妻自己的事,姐姐管不了,还是先回去吧,不要闹得尽人皆知了。”
习研急得跳脚冲过去要抢阴丽华,一边叫着:“你敢欺负我家姑娘,还怕闹得尽人皆知么。”
刘秀双目微眯,强压火气,一把将习研甩开,“你一个小小奴婢,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如此跟本侯说话。”
习研脖子一梗,恶声恶气道:“我管你什么侯不侯的,我家姑娘就是不能给你欺负。若没有我家姑娘,你以为你能活……”
“住嘴!”
刘秀突然怒喝一声,惊了习研一跳,余下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刘黄这个时候也镇静了下来,扯了习研一下,“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无论如何,先让他们好好说一说,我们明日再问。”
“可是我家姑娘……”
话未说完,便被刘黄扯出了门去。
门被关上后,刘黄微带怒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侯爷和夫人的屋子今晚谁都不许靠近,听到了没有。”
远远的有唱诺声传来,不多时,四下便寂静了下来。
刘秀灭了烛火,颓然坐到她身边。阴丽华泪眼未干,狠狠抽回自己的手,扭头不肯多看他。两人便在黑暗中僵持着,直到刘秀突然将她扯进怀里,摸索着抱紧,嘴唇便扎了下来。
阴丽华心中恼她,张口便咬在了他的胸口。刘秀闷哼一声,双手在她身上摸索着,扯开她的衣襟。但是黑暗之中,她这层层叠叠的衣服,却怎么都扯不落,她心中气他,自然不肯轻松就范,捏拳砸了他几下,但却绵绵软软使不出力道。手落在他的胸口,摸索到他的衣襟,手劲一变,用力撕扯着。摸到了他腰间的结带上,狠狠扯开,将他的衣服扯落了一半。
两人纠缠到一起,情动到不自禁时,她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呻吟低泣,“刘秀,我恨死你了……”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跟我一起去冒险受罪……”
“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刘秀停下动作,额头抵着她的,微微喘息着,黑暗中与她对视,“河北,等雒阳皇宫修葺完成,我便要想方设法离开,去往河北。”
阴丽华眼泪又落下来,死死缠着他不肯松手,“带上我……”
“不,我带不走你。”
抵死纠缠时,她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低泣,“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第十二章 生离死别(1)
次日一早,阴丽华带着习研回了阴家。
对于昨天晚上阴丽华和刘秀的那一番争吵,习研虽气,却也没敢告诉阴夫人,只是背着阴丽华偷偷向阴识告了刘秀的状。她心疼阴丽华,自然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刘秀的坏处,听得阴识眉峰越皱越紧。
“大公子,您说,哪里有才刚成亲三个月便要休妻的?况且姑娘全心全意地待他,又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还这么待姑娘,实在太……大公子,您得替姑娘出口气啊。”
阴识思索了一下,道:“去把她叫来,我问问她。”
“诺。”
不多时,阴丽华进来,惨淡的面色,略带些浮肿。阴识本不太好看的脸色,便又暗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他要休了你?”
阴丽华苦笑,“他想让你带着我们全家回新野。”
阴识动了动眉梢,眼神越发深沉起来,直指阴丽华的话外之意,“他想做什么?”
“他走,我也走。想要脱离刘玄的控制,唯一能保全我的方法就是……就是这个。”
阴兴突然开门闯进来,看到她,便开门见山地直问:“城中到处都在传,昨晚武信侯和夫人闹了一场,”他稍顿,又道,“他要休了你?”
阴丽华浅笑,“是啊,他要让我回新野。兴儿下午和大哥一起去刘府吧,去替姐姐出口气。”
阴兴冷冷瞪她一眼,“你倒还笑得出来!”
“要不然怎么办?哭?昨晚做戏时已经哭过了,一点用都没有。这回,他是铁了心要让我回娘家。”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阴兴的头顶,“果然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娘家兄弟啊。”
阴兴差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阴识轻轻敲击着长案,突然问:“他可有说要去何处?”
“河北。”
“河……北……”阴识闭目思索,半晌,突然睁开眼睛,感叹一句,“心机果然够深沉。”说罢转身离去。
阴丽华苦笑不已。
她和刘秀这场戏,目的便是要传遍整个宛城,最好能传到刘玄耳朵里,当然阴夫人是瞒不过了。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