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不置可否,仍然盯着她,嘴角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现在看来,不是我把你卖到哪里的问题了,而是你出了这个府之后会怎么样的问题。”
紫鸢的表情垮了下来,对着涵因连连磕头:“求夫人救奴家性命。”
涵因挑挑眉,冷笑:“你对我都不肯说实话,让我怎么救你。”
紫鸢流下眼泪,哭道:“奴婢……奴婢……”
“行了,你说不出口,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吧。”涵因冷笑,之前她还只是猜测,现在则可以确定了:“你与前主母同时怀孕,也同时生了儿子,那天李家三房死了一个儿子,人人都说是庶子死了,不过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那天死掉的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夫人的儿子,三房的嫡长子,我说的对不对?”
紫鸢浑身又是一抖,头深深的埋在地上,掉着眼泪,牙缝里面,挤出了一个:“是”。
之前涵因觉得奇怪,是李家这事情做的不伦不类,若是夫人嫉妒,应该不让紫鸢生下孩子,既然让生了,生下的又是个死的,那根本没有必要发卖,还容易让人说这家不仁义,三房的举动不合常理,涵因才让霄云去调查。如今紫鸢的表现看样子正中她的怀疑,她出口一试,果然紫鸢心里有鬼。
涵因走到她跟前,又说道:“三房老爷拿庶子冒充嫡子。为了掩人耳目。就以夫人嫉妒为借口,把你还有知情的丫头都赶出了府,那个产婆,也给了钱,让她回乡。我说的可对?”
紫鸢流着泪点点头。
“这可奇了。三房夫人还年轻,往后还是可能生出嫡子的,为什么非要用你的儿子替换?”涵因冷笑道:“再说,就算为了夫人把你赶走。可这不到半年,三房老爷可是又纳了两房小妾。他怎么对你却如此狠心?足见其人品了。”
“不是的,夫人,您误会他了。不,您误会老爷了。”紫鸢慌忙辩解,涵因却听她的称呼变化,心里边有了数。紫鸢心中焦急之时,竟然以“他”称呼,女子称男子‘他’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带着一种暧昧的味道,尤其是在李家这种重规矩的家族,不是单单做了妾或者通房丫头就敢这样叫人的,必定是关系亲昵感情极好之人。
紫鸢孩子被夺走,人也被赶出府来,按理说就算不对他恨之入骨,也该满心怨怼,可现在仅仅是怀疑他的人品,她却慌忙辩解,看来不仅不恨他,还跟他感情匪浅。
“我误会他?那么就是你觊觎嫡子之位,心甘情愿的把孩子给了三房夫人?”涵因的声音愈发冷凝。
紫鸢被涵因如此揣测,泪如雨下,连连摆手:“夫人,不是这样的,谁不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给我千万,我也不可能抛弃我的孩子。老爷只能这样做,因为夫人——我是说三房夫人恐怕以后再没法有孕了。”
“哦?”涵因喝了半口茶,尚未下咽,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差点呛到,又问一遍:“你说如君以后没法再怀孕了?”
紫鸢点点头:“其实,那天,夫人生那胎很是艰难,差点一尸两命,好容易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半日就夭折了。大夫去看了,说伤了元气,怕是往后再难有孕。虽然庶子也可以继承家业,嫡支若无嫡子也由庶子担任族中长老,但族中最重嫡庶,庶子在族中根本没有地位。三房子嗣稀薄,好容易太夫人生了两个嫡子,去年却过世了一个,三房这一脉又只剩下老爷一个。这些年,三房越来越受欺负,若再由庶子承袭,怕是要被其他几房踩进泥里头,因此老爷才出此下策。老爷的弟弟忽然病死之后,族里头想要收回那份产业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如今夫人再难怀孕,为了再有个儿子好继承那份产业才纳妾的,并非老爷好色……”
“我以为你会恨他呢。”涵因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看着紫鸢。
紫鸢摇摇头:“本来太夫人的意思是把我们几个知情人都关起来,灌了哑药,关在庄子里。但老爷他宅心仁厚,不忍心为难我们,放了我们一条生路,还给了我们钱。我们也保证决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老爷想杀我们,实在是易如反掌,所以此事定不是老爷做的。”
“那,你认为是什么人下的手?”涵因追问。
紫鸢想了想:“也许是太夫人不想放过我们……”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涵因又问道:“那日跟你一起被赶出府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是谁,家都在什么地方?”
“丫鬟里面除了宝瑞,还有金穗和银络,宝瑞是和我同年纪的大丫鬟,本来就已经定下亲事,要放出去的,金穗和银络是在我怀孕的时候伺候我的,也被打发了出去,还有耿妈妈,就是她把我和夫人的孩子换掉的……他们的老家在……”紫鸢努力回忆着这些人的住址,希望能挽救这些无辜的人的性命。
紫鸢说完,涵因仔细记下,方说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了,我会处理的。”
“多谢夫人!”紫鸢眼泪汪汪的告退了。
待紫鸢出去了,躲在屏风后面的祈月走了出来,涵因把记录的单子交给祈月,吩咐道:“让盼晴交给义兄,把这些人都找到,放到庄子上养着。”
祈月应道:“是,不过夫人为什么要去救那些人呢?”
涵因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什么时候说过有人要杀他们?”(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忿
祈月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夫人并没有说过有人要杀她的话,是她自己疑神疑鬼的误会了。”
涵因笑道:“不过是些说话的技巧罢了,她是三房秘密的知情人,本来就一直担心被灭口,我语气重一些,她自然就往那方面想了。”
“不过这种事情,他家不做的利索些,真的不怕留后患么。”祈月有些不解。
涵因笑道:“并不是每家人都能用灭口保住秘密的。你也听说了,他家四代单传了,家里人丁稀薄,这次光是丫鬟婆子就是四条人命,还有一个外边的接生婆何婆子也知情。他家能有多少伺候的下人?一下子死掉四个,怕是反而会引起注意了,何况,他家有没有能力无声无息的处置掉五个人还两说呢。何况你也看到了,他们三房在族里说话没什么分量,自家的产业都快被人抢走了,就算在族中当个长老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充数的,谁会管他家的儿子是不是嫡子?”
祈月点点头:“也是,凉州这种地方,交通也不方便,回了乡下就基本上断了音讯。”
“我看那紫鸢对三房老爷还有情谊在,想必那位老爷也并非一个狠心的人。”涵因推测道 。
其实以三房如今在李家的地位,涵因对这件事花这么多心思去做,怎么看都有些没必要。但涵因下意识的觉得,对付李家越是没有把握,就越要把能掌握住的东西全都掌握住。对于屹立在姑臧数百年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一下子找到它的弱点,把它一下子击垮的。何况李湛和涵因的目的并不是击垮它,而是让它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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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果然不肯给我用心查。”李湛一进门就对涵因说衙门里的事,语气里带着些火气。
涵因正在一层的窗子边上的坐榻上烹茶,李湛的焦躁并没有扰乱她的宁静,她的声音柔缓,仿佛能抚平人的情绪:“这也难怪。听说衙门里这个一个胥吏的职位,父传子,子传孙,根基不比那些大族豪门浅呢。何况胥吏之职平时只不定期的发些米。还要看衙门里的结余,他们也要活,自然是要收人家的钱了。说实话,这些吏员不是吃的不是国家的俸禄,而是吃的那些世家的俸禄,拿谁的钱,给谁干活。”
李湛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渐渐平静下来,只冷笑:“话虽如此,那也是朝廷给他们拿这份钱的资格。他们不肯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涵因递给他一碗茶,笑道:“你这是让他们查哪家?”
“那几家都要查,不过重点自然是索家了,咱们本家不理会我,我也只能忍了。不过索家我可没有放过的道理。”李湛说了一通话,也觉得口渴了,喝了一口。说道:“嗯,夫人烹茶的水准真是越来越高了。”
“那他们查回来,说没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涵因问道,看李湛只是有些冒火,并没有真的动气,便知道他应该有了对付这些胥吏的方法,遂放下心来。
“我把他们分成六组人,分别查着六大姓,等他们查回来。如果没有查出问题,就叫两组互换,再去复查,两组若是查出来的结果不一样,那就必然有问题。”李湛笑道,喝完了茶。将碗放在一边。
涵因笑问道:“若是两边查得都一样呢?”
“那也没关系,我叫贾先生带人再去复检。一定要查出我想要的结果来。”李湛冷笑,皇帝都让他在这里折腾了,他不折腾出钱来,怎么对得起皇帝对他的信任。
涵因对官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很熟悉,只说道:“别落了别人的口实就好。”
“放心,把案子办成铁案的手段,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李湛笑道:“不过,得向夫人要个人。”
“管我要人?”涵因奇道:“我哪里有什么人给你?”
李湛呵呵一笑:“稻香村要在凉州开分店,那人不是马上要过来了么?”
“你说李谛?”涵因张大了眼睛。
“我听说他最擅长财务上的事情,他做了这么久的商人,这里面的猫腻应该最清楚不过的了。正是我需要的人。”李湛说道。
“你要是想要找算账的,我可以把账房先生给你,可是李谛统管着我的生意,你说要就要,谁替我管生意?”涵因没想到李湛这会儿需要李谛这样的人。
李湛摇头:“并不是单纯会算账的人,财政上的事情学问很大,并不是一两个先生就能弄明白的,也不是随便什么商人就能弄清楚的,李谛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之前他在你叔父手下做事,和杜胤做的那些事情都没少参与,在长安的时候,我就想用他,不过因为之前杜胤的事情,我怕太显眼,就放下了。现在这种边陲之地,也不怕有什么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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