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着打间的客栈或是在驿馆歇息时,顾清扬都会来向杜老夫人和王氏请安问好,礼貌而又周到,当然顺道逗弄一番萧怀素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顾清扬的性子的确讨喜,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份圆滑与世故倒是让萧怀素刮目相看。
不过鉴于这位世子爷以逗弄她为乐,萧怀素对他初时的几分好感已经直线下降,见了他后连笑都带了几分勉强。
她又不是洋娃娃,也不是顾清扬养的宠物,喜欢时就逗弄两下,这位世子爷是找错了消遣的对象。
顾清扬却仿若无所觉一般,踱步到萧怀素跟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昨夜下了雪,我命人在院子里堆了雪人,去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萧怀素瘪了瘪嘴,表示很不屑,“我早便不玩雪人了!”
“喔?”
顾清扬眉头一挑,倒是多了几分兴味,又上下将萧怀素看了个遍,这才侥有兴致的支住了下颌,苦恼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爱玩雪人了,可真伤脑筋!”又转过头对杜老夫人他们笑道:“从前在舅舅家住时,逢到下雪就与表哥表弟玩疯了去,打雪仗、堆雪人、耍冰棱,孩子们最小的都有五六岁,可也没见着谁不喜欢……”
王氏便笑着过来牵了萧怀素,又让她倚在自己怀中,这才对顾清扬解释道:“那是男孩子的玩意,女孩子喜欢得少,再说这天气冷得,怕冻坏了怀素的身子!”
顾清扬这才拍拍手站了起来,饱含深意地看了萧怀素一眼,笑道:“怪不得祖母说过女孩子要娇养,果真是与咱们不同的。”
萧怀素轻哼了一声,微微别过了头去,显然是有些不以为意。
只是那揣在腰上的葫芦玉佩让她觉得有些烧得慌,既然对顾清扬好感渐失,还留着他的东西干嘛?
还了吧,好像又有些打别人的脸!
得了,回头就压箱底去,这样的东西她再也不戴了,睹物厌人只怕就是这个道理。
萧怀素与顾清扬也说不得是相见两厌,只是这样的人她不想深交,更别说将来进了闺阁,随着年纪渐长俩人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进了城门后,两家人便要分路而行。
顾清扬下马与杜老夫人婆媳辞行,“清扬就此别过,改日定会登门拜访!”说罢又与杜伯严抱拳一揖,这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确认顾清扬是真的走了,萧怀素这才松了口气。
就算顾清扬要来拜访杜家,也不能紧着往后院女眷堆里扎吧,再没机会逗弄她,看这小子还得瑟个什么劲?!
王氏却是眸色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老夫人却是留意到了萧怀素的反应,不由拉了到跟前来,轻声问道:“怎么,咱们怀素不喜欢他?”
萧怀素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外祖母说得是什么呢,怀素还那么小的年纪,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世子哥哥没事就会消遣我,跟他在一道只有我受欺负的份,所以,所以……”所以的确是不喜欢!
杜老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又揽了萧怀素在怀中,“看看这小丫头,我说一句她要回十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是说不过她!”
王氏回神过来,也跟着附和道:“那可不是,这丫头就是人小鬼大,”说完又感慨了一句,“不过这样的性子也好,凡事看得清,将来到了哪里也都不会受欺负!”
杜老夫人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敛了面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怀素知道杜老夫人这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杜伯姝,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缓缓偎进了她的怀里静静不动。
进了汴京城到底与在城外不一样,城市虽大,但秩序井然,就算是骑马而过也只能缓行,更别说到了人群来往密集的街道是必须下马牵行的。
这样杜家的整队人马速度都慢了下来,萧怀素也有机会看看这城里的热闹景象。
汴京是大周的都城,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是中原经济区的核心城市,历史上有“十朝古都”、“七朝都会”之称,更有“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汴京富丽天下无”的美誉。
对这座古都萧怀素向往已久,今日能够亲自踏足感受着这里的古风人文,她只觉得心都激荡了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鳞次栉比,吆喝声叫卖声连成了一片。
萧怀素有些吃惊,忙转过头拉着王氏的衣袖低声问道:“大舅母,还有几天便过年了,这些店铺和商贩也不休息的吗?”
王氏笑了笑,“正是因为年下了,采卖东西的人多,这里的商贩只怕要忙活到腊月二十九才歇业呢,更有的大年三十晌午都要开门,只等着晚上回家去团个年!”
“那敢情好,”萧怀素笑得眯了眼,又抚掌道:“我就不喜欢街道冷冷清清的,如今人多看着才热闹呢!”
杜老夫人怜惜地拍了拍萧怀素的手,“这几年你为你母亲守着孝只怕就没能那么热闹了,等着出了孝期,到时候外祖母一定带你好好走走转转,把这汴京城好玩的地方都看个遍,吃个遍,好不好?”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萧怀素如今才三岁多就要为母戴孝,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不谓不苦,杜老夫人想想心里就觉得难过。
萧怀素怔了怔,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拉了杜老夫人的手抚在自己的脸蛋上,“怀素不苦,外祖母和大舅母都对我很好,与你们在一起怀素过得很快活!”
“真是个好孩子!”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王氏也觉得鼻子酸酸的,萧怀素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心性又好,人也生得乖巧,这样的孩子谁家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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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汴京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着,低沉的气氛不过持续了一阵,王氏又转而说起了汴京城里的人文风物,“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还有说书游艺场所的‘瓦肆’,大者可容纳数千人,许多脍炙人口的评书和历史故事就是在这里经过说书艺人的精彩演绎传遍千家万户的。”
萧怀素一时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她知道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是描绘的汴京市肆的繁荣境况,流传至今,经久不衰。
“怀素,你再看这里!”
春柳在王氏的示意下微微撩了车窗帘子,她挥手召了萧怀素到跟前,“这是御街,宽两百步,路两边是御廊,中心安朱漆杈子两行,中间是御道,行人皆在杈子之外,”一边说一边指给萧怀素看,“你看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夏日里尽植莲荷,近岸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绣,只是现在隆冬,看着不免萧条了几分……”
萧怀素听得认真,王氏说起来不觉更有味道,又赞许大周政令先明,改变了秦、汉、唐时期居民不得向大街开门、不得在指定的市坊以外从事买卖活动的旧规矩,允许市民在御廊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
为活跃经济文化生活,还放宽了宵禁,城门关得很晚,开得很早。
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设一个军巡铺,铺中的防隅巡警,白天维持交通秩序,疏导人流车流;夜间警卫官府商宅,防盗,防火,防止意外事故。
杜老夫人一直眯着眼睛假寐,听到王氏的话语告一段落,才增眼道:“再给怀素讲讲这内外城,看她记得住几分?”
王氏笑了笑,又拉住萧怀素的手继续道:“汴京城分内外三重,即外城、里城和宫城,外城有南三门,北四门,西三门,东二门,共计十二个城门,南墙正中为南薰门,与里城正南门朱雀门,宫城正南门宣德门构成全城的中轴线,就是刚才咱们见到的御街。御街很宽,从宣德门到朱雀门里的州桥之北的一段御街,设置了很多官署,最负盛名的大相国寺就在御街的东侧,州桥的东北方向。这外城亦名国城,城壕曰护龙河。里城南北各三门,东两各二门,共计十门,南面正中为朱雀门,里城仍保留原来城壕,并经广济河与外城城壕相通。宫城亦名皇城、大内,周回五里,位于里城北部中央,正中为宣德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拱宸门,正殿为大庆殿,位于宣德门之里,也正好压在全城的中轴线上……”
王氏一口气说完,见萧怀素听得有些迷糊,暗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记得住,一时也不太明白杜老夫人的用意。
萧怀素的确听得似懂非懂,也没有要求自己强记,听了王氏所述也只在心里感叹汴京城的讲究与复杂,不愧为一国之都。
马车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这才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时候的官员府邸都没有正经地挂上匾额名牌,除非是像杜府这般由皇上御赐了牌匾,不然外人想要寻到哪门哪户的确要费上一番功夫。
“到了!”
王氏唇角一翘,面上都绽出几分耀人的光彩来。
杜老夫人也仿若松了口气般,萧怀素坐直了,到底心里还有几分不安,双手绞在身前有些紧张。
“怕什么?”
杜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萧怀素的手,“横竖都是你的亲人,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萧怀素羞怯一笑,“我胆子小嘛,不过有外祖母给我壮胆,量谁也不敢欺负我!”说着已是带着几分自骄地昂起了头来,倒是逗得杜老夫人一乐。
早有下人等在门口卸了门槛,马车顿也未顿直接驶了进去,在二门前的宽敞坝子里方才停了下来。
萧怀素还未落车,便听得马车外一片整齐的衣角划动声,接着便是下人们齐声道:“恭迎老夫人、大夫人回府!”
坐着后一辆马车的夏荷与小菊并杜老夫人这次带去的两个二等丫环齐齐下了马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