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圆圆的血渍。
“啊——”沈秋凉在惊惧之后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尖叫声,“脸……我的脸……”
“秋儿……”杜氏跌倒在地,悲痛的神情溢于在脸上,那嗓子嘶哑到已经破了,她捂住胸口处,那指尖正夹着一枚沾满了鲜血的银凤镂花长簪,那簪子上发出幽凉而可怕的光。
沈秋彤早蜷缩在墙角一旁,头发散乱,面色浮肿,一双眼睛充满的仓惶与愤怒,仿佛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般,口里喃喃道:“娘,我不是要故意杀你的……是你自己冲上来的……是你自己……”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犹豫的不敢向前拖起沈秋彤,如芝赶紧走了过去,吩咐一声道:“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小丫头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一阵风的跑了,又有人赶紧将杜氏扶了起来,却好像不敢碰到她似的,那满头的白,身上的血,佝偻的身子好似一个人形骷髅般让人看着惊惧不已。
“四妹妹……”如芝轻唤一声。
“啊……”沈秋凉恐惧的又是一声惊叫,那眸子里有泪光溢了出来,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她穿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那裙袂之间早被鲜血染上,像朵开放在寒风里的花,瑟瑟抖着,眼里充满了害怕。
“冤孽啊!”杜氏扯破嗓子拼尽所有力气绝望的大叫一声,忽然,她恨恨的看向蹲在角落里的沈秋彤道,“你怎么下得了手,她可是你的亲姐……”最后一个姐字已哑的再喊不出来了。
沈秋彤好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原来还算安静的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眼睛却带着深深的不甘:“娘到死还要护着姐姐,那我算什么?我在娘心目中算什么!”
“贱人!”沈秋凉突然发狂一般的冲向沈秋彤,挥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扇了沈秋彤一个大嘴巴子,却用力过猛扯到自己脸上的伤口,那血就汩汩的流了出来,望着满身的血,她害怕的摇着头,“我的脸,我的脸……”
沈如芝之才看清沈秋凉脸上的伤,从眉间绕过额头到下颌骨处有一道长长的鲜血淋漓的伤痕,她本就生的楚楚可怜,如今见她如受伤惊惧不已的小鹿般更加让人心生怜惜,只是血早已糊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半苍白,一半鲜红,让人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哈哈哈……”沈秋彤忽然纵身狂笑,“我是贱人……这会子我倒成了贱人……”说着,她满眼怨怒的盯着沈秋凉缓缓走来,一字一句道,“那我这可亲可爱的姐姐又是什么人?”
她“嘿嘿”一笑道:“姐姐不是常说咱们姐妹深情吗?自然应该有福有享,有难同当,妹妹毁过一次容,现在可要轮到姐姐了。”
她边说边逼近沈秋凉,被至爱至亲的人背叛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如今她可是尝到了,果真是让人痛的失去了理智,她这一生深恨沈如意,但只是恨却不会心痛,而娘和四姐姐却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除了恨还有那种切肤的心痛。
若不是娘将银子拿给三叔弄那肮脏的药,她怎会*?
若不是娘将自己弃如敝屣让她取代了四姐姐嫁入平南王府,她怎会绝望?
若不是娘将所有心事都告诉四姐姐却独独故意瞒住她,她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或许,娘所有的计谋都是针对沈如意,这下好了,沈如意八层是死在外头了,可她高兴不起来,因为伤的毁的还有她沈秋彤。
到最后,她躲在幕帘之后听得咬牙切齿,再控制不住的气从幕帘里冲了出来,原本她只是想拿簪子划破沈秋凉的脸,让她也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痛,不就是毁了一点点容,怎比得上她失了身,断了前路。
谁知道娘竟然从床上拼力冲了下来,一心只护着四姐姐,愤恨间,拉扯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簪子就插到娘的胸口上去了。
她不想杀娘的,就算娘不待见她,她也绝不想杀她,这一切都怨沈秋凉,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娘就会只疼她一个人的。
众人看着沈秋彤几乎癫狂的状态正吓得不知所措,老太太颤悠悠的走了进来:“大晚上的又发生什么事了?”忽一眼瞥到屋内的情形,大惊失色道,“这还得了,还不赶紧制服了五丫头。”
老太太身后窜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把儿将沈秋彤掣肘住了,沈秋彤还不甘心的叫嚷着,那婆子下了狠手,将手掌往捂住沈秋彤的口,沈秋彤只能发出呜呜声,屋内又静谧一片,老太太怒目瞪了一眼沈秋彤道:“忤着做什么,赶紧将五丫头带回佳彤苑再命人看守起来。”
很快,沈秋彤便被拖走了,老太太连夜审了容香苑的丫头方知杜氏和沈秋凉说话时,被沈秋彤偷听了去,但究竟杜氏和沈秋凉说了什么,容香苑的小丫头也只说不知道,因为那时屋子里只有二夫人和沈秋凉母女二人待着,而那沈秋彤就躲在房内幕帘里头,后来她就冲了出来杀人了。
后来御医来诊治,只说杜氏的伤幸而未伤及要害,只是她重病缠身,又受了惊吓,怕是会累及性命,而沈秋凉却是外伤,不打紧的,只是那脸上的伤痕御医也没法子医治,定是要落疤的。
沈秋凉听闻御医所言,砸烂了屋内所有的镜子,今晚当娘审问了冬娘和莲青之后,她与娘正好好的说着话,这么久以后,她与娘的心从未这样畅快过,拔了那眼中钉肉中刺,谁知道乐极生悲,她与娘说的所有体己话都被沈秋彤听了去,才酿成这一幕悲剧。
她的心再快乐不起来,就算沈如意死了,她也没有半点快乐,一个被毁了容貌的女子还有何快乐可言。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让自己这样活着,沈如意不是医术高超治好了沈秋彤和沈景楠的脸么?那她的脸肯定还有法子可以治,对!是南宫晚留下的《药草札记》,她必要寻机会弄了来,兴许那上面有医治的法子。
……
第二天一大早,沈如萱便起了床,洗去一身病痛烦难,只觉得心内一阵轻松,一夜了,整整一夜沈如意都未归来,想是早死已在外头了。
今儿她带着丫头,迈着轻快的步子直奔康仁阁给老太太请安,昨晚的事她已知晓,她咬牙闷哼一声道:“活该!全都是活该。”
一想到沈如意死了,沈秋凉毁容了,沈秋彤失心疯了,她觉着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想着,那心里的快乐感益发深了,连眉角间都带着春天般的笑意。
近日来她心情郁闷,连装扮也懒的去费心思,今儿特地的挑了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插在发间,望着康仁阁满园里盛开的美人蕉花儿,黄的灿烂,红的似火,那青翠欲滴的细长叶子生机盎然的正将花围在中间,那花瓣儿还隐隐有淡淡水珠之光流转,忽闻了几声喜鹊鸣叫,她越发欢喜。
绿芽双手一拍笑道:“一大早儿的就听见喜鹊叫,必有喜事儿。”
沈如萱只笑了笑,&160;一脚迈进了康仁阁,转了个身拐进右次间,老太太正手持拂珠正坐在那里。
两团笑魇轻轻儿在沈如萱的脸上绽放了出来,她走上前道:“孙女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沈如萱的脸,脸上露也了少有的慈目之笑:“今儿你看着倒有些精神,只是近日府里正是多事之秋,若出了这屋门,这脸上可不能摆着笑了。”
“孙女明白,如今二婶性命攸关,几个妹妹又都先后出了事儿,孙女怎敢到外头笑去,只是怕老太太忧心太过,孙女只想给老太太看见笑脸儿,让老太太舒心罢了。”
白桃只看着一声感叹,那眼眶里也热了几分,老太太绞尽脑汁终于除了想要除掉的人,二房算是彻底倒了,就算二老爷回来也不能怎么着,如今大老爷得了平南王的重视,都到朝中任职去了,眼看着大房重主事的时日就要到了,她笑着道:“老太太日日为府上事烦忧,如今也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能为老太太解忧了。”
沈如萱一听到沈如芝的名字,那含笑的脸上冷下去几分,很快,那笑容又堆上了眼角只道:“只要老太太不嫌弃了孙女,孙女愿天天的伴着老太太说笑儿。”
老太太微微颔首道:“你可用了早饭了?若没用就在这里一起用吧?”说完,又亲昵了扶了一下沈如萱的头发。
沈如萱受宠若惊,都多长时间了,自打她成了不祥人,老太太还从未待她如此亲近过,她笑着扑到老太太身边,搀着她的胳膊扭股糖似儿撒娇道:“孙女就知道老太太还是疼着孙女的,孙女这就陪老太太用饭,这会子肚子正饿的叽里咕噜叫。”
老太太笑道:“偏你这猴儿恰似我命里的魔星,以后可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纵枉了,若犯那同样的错误,我再热的心肠也会冷了。”
沈如萱眼中一热,摩挲着老太太道:“孙女再不会辜负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了,过去孙女不懂事才惹下那诸多错事,现在好了,那些个该剪掉的花花草草也剪了,孙女再不会糊涂了。”
“你知道了就好。”老太太拍了拍沈如萱的手儿道,“虽说拨开云雾见日明,但这乌云还未尽数散去,如今你五妹妹可是待嫁的平南王侧妃,出了这样大的事,若闹破了,我也难跟你姑姑和平南王交待,还有在皇上面前也无法交待,这可是皇上亲下的圣旨赐婚的。”
“姑父是朝中的肱骨大臣,又是咱们家的亲戚,也不定为会了五妹妹的事动了大怒,老太太只要找个合理的说辞就行了。”说着,她顿了顿又道,“难道老太太不打算将五妹妹嫁入平南王府了么?”
老太太沉了神思,低头不语,沈如萱侧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只是阴暗不定,也不敢再问,只笑着道:“说了这会子话,老太太也该饿了。”
白桃赶紧笑道:“大小姐说的是,该用早饭了。”
用完饭,白桃吩咐丫头半碗碟都撤了,沈如萱又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