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凉又抬起眸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杜氏:“娘,我这是怎么了?”
杜氏昏花的眼里落出泪来:“好孩子,兴许你是中了邪了。”说着,又吩咐彩乔道,“今儿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泄漏出去,秋儿到时候还要入宫,若谁敢磨牙,我定要拔了她的舌头喂狗。”
“虫子,好多虫子……”沈秋凉大叫着,又干呕了起来,“娘,你不知道我刚看上好多虫子,我的头皮又痛又痒,好可怕好可怕。”
沈秋凉的一双眼里盛满的恐慌,杜氏握紧她的手道:“秋儿,你别怕,娘在这儿,娘护着你。”说着,杜氏将沈秋凉往怀中一抱,又忽鼻子一酸,那眼泪和鼻涕也跟着齐流下来,她浑身一阵冷汗,吸了吸鼻子,骨头里倒好像有蚂蚁开始噬咬了她一般,她连忙松开沈秋凉:“好孩子,你好生息着,娘先回去了。”
“娘,你别走,女儿害怕。”沈秋凉无助的盯着杜氏,一双手死死的拉着杜氏的袖子。
杜氏脸上微露不耐之色:“秋儿,待会大夫就来了,你不要急。”
“娘……”
“好了!”杜氏酸的鼻子眼里全是泪涕,打了个哈欠又吩咐彩乔道,“好好照顾四小姐,有事再来容香苑禀报。”说完,便急急的命小丫头将她抬走了。
沈秋凉心内翻江捣海,刚看娘的眼神好像变的,那里面隐着一股冷漠,她一惊,难道娘见她这样嫌了她么?她惊叫一声:“人都死啦!水还没打来。”
彩乔亲自端了皂角水来,又拿了混了几十种名贵香料的胰子给沈秋凉洗发,她看着沈秋凉沾着鲜血和污物的头发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害怕那令人作呕的虫子从沈秋凉的发上钻到自己手里。
“彩乔,你发什么愣,还不快帮着我洗。”沈秋凉迫不及待的想要洗去一头污垢,那虫子实在太可怕了,她不要,像她这般的美人头上怎么能有那么恶心的虫子。
“哦?”彩乔一回神,“奴婢这就替小姐洗头。”指尖似乎不敢碰及似的缓慢的伸上沈秋凉的发间,沈秋凉弯着腰,将一头脏发浸入水中,发丝漫漫交织在水里,水轻轻晃着,转眼间那水里污浊一片。
彩乔让小丫头重新打了水来替换,只换过四五次水再稍觉着干净些,味道小了些,她拿着胰子替沈秋凉缓缓着擦着,心里祷告一定要将那些虫子都洗干净了,可她刚明明看见那些虫子隐入小姐的头皮之下,又怎能洗的干净。
手轻轻在沈秋凉的发上揉搓着,搓着搓着,抬手时却发现那手里竟然纂着一大把落发,她吓个半死,直愣在那里盯着手里乌油油的落发,再发出不声音,沈秋凉忍着水浸入伤口的锐痛喝道:“怎么不洗了!快些。”
“小……小姐……”彩乔吞吞吐吐。
沈秋凉正想发怒,抬眸时却瞥见彩乔手里的那一堆秀发,顾不上满头湿发,她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了彩乔的手,眼珠瞪的极大,那残破的手指陷进彩乔的肉里:“谁的?这是谁的?”
“小姐……”彩乔惨然的唤了一声。
沈秋凉不敢相信的缓缓将手抬起缕过秀发,低下看时手里早揪下乌黑的一片,“啊——”的一声惨叫,她整个人往后直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不过一会就有大夫前来替她看病,那大夫细细翻眼皮,诊舌苔,搭脉象弄个遍,原以是背蛆症,可仔细诊断又不是,看到最后连副药都开不出来,只说小姐得了怪异之症,他医术太浅治不了,然后就急急的背着药箱走了。
沈秋凉气还未缓过来,只沉沉睡着,彩乔见她似有安稳之状,忙跑去容香苑禀告了,杜氏烧完芙蓉膏这会子精神也好了许多,听了彩乔的话,觉得心口闷的难受,又听彩乔说沈秋凉的头发落了一大把,头顶心连那头皮都光秃秃的露了出来,她又是一阵心惊,那落了牙的嘴倒像个老太太似的瘪了下去,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圈儿,舔到门牙上方的齿龈滑溜溜血腥腥的,她内心一阵绝望。
正好,那沈秋凉的寄名干娘贾道婆前来容香苑请安,看到杜氏模样倒唬的一大跳,又听杜氏提起沈秋凉,更是心神俱惊,杜氏想着连大夫都说秋儿病的怪异,兴许真是中了邪了,于是带着贾道婆一道去看了沈秋凉,贾道婆看着昏睡的沈秋凉连声摇头叹息,然后又向沈秋凉脸上指头画画,口内念念有词的持诵了一回,又道:“大凡王侯将相大家人家的孩子生下来便有许多暗鬼儿跟着,小姐必是撞着什么鬼了。”
杜氏听她如此说,急赶着问道:“可有解么?”
贾道婆道:“若是平常的小病小灾也好解,只是这次看着小姐倒不大好,那经上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之事,夫人需虔心供奉,除香烛供养之外,一天多添十来斤香油钱,点个大海灯,将小姐身上的邪祟都照了去,保管小姐到时就好了。”
杜氏又问道:“既这样,便一日十斤合准了,定时打趸来送了去,只是若秋儿不好,可怎么办?”
贾道婆口内念道:“阿弥陀佛,若这样还不能好,必是小姐被什么极厉害的人使了邪术,只要解了邪术也可好了。”
杜氏一听与贾道婆打拢到一处,然后伸出三个手指头来道:“必是沈如意那个小贱人使的邪术,你若有法子暗地里算计治死了她,我必有重谢给你。”
贾道婆连声阿弥陀佛的念着,又道:“罪过,罪过,为了小姐,我可少不得要作些孽了。”
杜氏连忙命昭琴开了箱笼取了一堆金银首饰来交给马道婆,那马道婆笑眯眯的盯着首饰,满口里应了下来,将首饰掖好收了,又向袖子里掏了十来个纸绞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着一个纸人又问道:“那三小姐的年庚八字是多少?只要将她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一个纸人上,命十鬼掖着她就完了,我到时再在家里作法,必能治死那沈如意。”
杜氏对贾道婆说了沈如意的年庚八字,那贾道婆掐指一下,差点唬的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道:“贵府三小姐命格奇特,煞气极重,连我也拿她不得。”说着,又低头沉思道,“不如弄些狗血洒在她身上,我再作法怕是还能治住她。”
“如今这府里都成了她的天下,又哪有法子能有机会弄狗血洒在她身上。”杜氏眼里流出恶毒的恨光,又道,“可还有其他法子不?”
贾道婆摇了摇头将纸人儿交给杜氏道:“夫人难道竟连这一点法子都没有?”正说着,那沈秋凉哼了一声忽然惊醒了过来,湿嗒嗒的发贴在额头上,那头顶上有露出一大块血痕累累的头皮,那头皮上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丝血水并着脓水儿出来,她虽然睡着,心里却清醒,杜氏和贾道婆子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伸出手一把拽住贾道婆,贾道婆见她面色赤红,一双黑眼珠里闪着骇人的光,那眼白处似乎还布着细碎的黑色长条物,那长条物还隐隐的动着,贾道婆大惊道:“好小姐,你怎么都醒了。”
“干娘,你一定要帮帮我治死那贱人。”说着,忽一下坐了起来,那眼里全是愤恨之色,咬着牙道,“最好叫我身上的这些个邪祟都跑到她身上去,让她满身全是虫子,全是那恶心的虫子。”
杜氏目光沉了沉,那眼神似飘到窗外,盯着那黑气沉沉的天空,听着那雨落芭蕉的声音,一道霹雳闪过,她冷笑一声道:“咱们都忘了,那贱人不还有个心头肉楠哥儿不是,既然咱们治不了她不如现在就治死了楠哥儿,叫她尝尝心痛的滋味去。”
那贾道婆听如此说,忙又拿了十个纸绞的鬼并着一个纸人,杜氏将沈景楠的年庚八字写上,那贾道婆子只满口里答应着回去必作法治死沈景楠,又叮嘱若想要解沈秋凉身上的邪祟需快点儿在沈如意身上撒狗血,她好作法一并解了。
杜氏和沈秋凉本来对这作法之事半信半疑,但这病的奇,难道是香坠偷来的那本医书被沈如意故意篡改了,想想也不可能,那御医都说是好法子了,根本不可能出错儿,若不是有人下了巫术,怎好好会从头皮里钻出那么多虫子,这杜氏又着急着想让沈秋凉入了太子的眼,若沈秋凉这般鬼样子不把个太子吓死才怪,明儿必不能入宫了,都说病急乱投医,这会子实在没了法子只有按贾道婆的主意办了。
狗血易得,只是如何能将狗血洒到沈如意身上,本来那沈如意和沈如芝每日里还来容香苑说一些府里的事务,后来自己身子不好,又时常避着沈如意,怕她发现自己吸食阿芙蓉膏,才命她们不必来了,不如今晚派人去叫她们,自己再借机行事,想想又觉着不妥,忽一想到,那沈如意和沈如芝每晚必要巡查园子,不如到时派个人躲在那院墙上头,只是到时千万别下雨才好,若下了雨打着伞想泼也泼不到。
想着,心里“阿弥陀佛”的念了两句便打定了主意,告诉贾道婆晚上儿若不下雨再施法,那贾道婆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
夜晚,果真雨停了,夏日的燥闷因着一场大雨减了不少,就连那天空似乎也被雨水洗的澄澈许多,零星的点着几点星光,月亮半隐半露的躲在云层中,晕黄的光笼笼罩着,府里一盏盏透着暗黄色的光芒的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如意正慢慢的四处巡视着,见各处都平安无事,那心里也放下不下。
今天想必那沈秋凉已经初尝到那食髓蛆蛊的厉害了吧!这可才是刚刚开始呢。
冬娘见她立在风中的样子越发显得身姿卓约,小声儿笑道:“说起来这位玄洛公子可真是个有心的,今儿竟然让小姐得了这么一个身藏不露的婆子。”
如意想到玄洛,那心又痛了几分,如今他都病成这样了,还担心着她在府里不安全,为着上次遇刺的事玄洛大概也猜着她在府里的艰难,今儿特特的弄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婆子进来保护她。
如今她和二姐姐正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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