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不紧不慢,“应该说,现在你可以发问了。”
“好,首先来说一说,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自然战死的!”
“说细些。”
苏七眉心一皱,带着警告,“千雪……”他能够说,她的父亲是死在一条精细的计策之下么?如此,只怕……
对此问题,陌千雪早已想通,倒也不再纠结,“好,我换个问题。我父亲生前兵力如何,大概是怎样分配。”
苏七见陌千雪不再纠结,正色道“你父亲所辖之下的兵力统称陌家军,而陌家军是天齐出了名的杂派军,里面除了你父亲一人姓陌之外,再无一个陌家人。”
父亲恨死了陌族的家主当初对自己弃之不顾,对自己的母亲见死不救,作为私生子长大的他当然没有家族的荣誉感,自然是不会把陌族的那些人安插进去。
苏七继续道,“你父亲虽是出生世家陌族,可实际情况你是知道的,和一般的草莽并无两样,甚至更不光彩,所以他名下那一点一滴兵力,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和声望一点一点的蓄集而成。”
“天齐王朝的天下兵力三分,苏家,皇家,陌国公。虽然还有其它的兵力军团,然他们的兵力却都不强,少则几千,多则不过三五万,不是归依于皇族,便是归依于苏家。所以并不值一提。
二十年前,是没有陌家军的。那个时候,只有苏家军和皇族官兵。皇族兵力主要镇守着天齐的西南两面,苏家保着天齐的东北两面。
我苏家镇守的东北两面一直比较安定,即使有动乱,也会被我苏家迅速压制。然,西边由皇族守着,却一直是战乱不断。自立朝以来,已经丢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城池。
当今圣上其实已被先皇作为弃子,派往西边去镇压爆乱,那种地方,那种身份,性命将危自是难免。
是你父亲带着一队人马,不顾性命,从乱军之中横空而出,豁出性命,才一举救了当今圣上。
救了皇子又打了胜仗,自然受到了先皇的赏识,保皇党当时正是用人之时,便升你父亲为将,本只想退守裴关便好。哪知你父亲铁骨铮铮,威风凛然,连连征战,更是节节胜出。
不出几年,不但收回了那些丢失的大大小小城池,还夺下了仓人的黑木城和若水城,当今圣上也正是因为西边的功勋和你父亲的拥护,才会被指为太子,进而登上九五之尊。”
苏七讲着这些,眼中露出倾慕之光。陌千雪却是感慨万分,他父亲拼死救了皇上的命,可前两天大殿之上,一语不和皇上便想要她的命。
“黑木和若水本并不属于仓人的地界,这两城相连,却又是两个相对独立的小城,由两个神秘的家族黑木族和若水族掌握,这两族世代联姻,从未翻过脸。先圣祖立朝之时,他们便是我们天齐的属民,一直是我天齐对着仓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无奈,皇族无能,才让这两城沦于仓人之手。
如今要说起你父亲的兵力,便离不开这两城。
听说你父亲有一块黑木牌,是黑木和若水两族的族长所赠,是两族的圣物。只要有了它,就可以让黑木和若水两族的族人唯命是从。”
黑木牌?难道就是雪儿留给她的那一块?陌千雪低头抚了抚额。原来,这木牌真的有用……
苏七说到此,见陌千雪听到那黑木牌便低下了头无惊无喜,心下一沉,眼眸中波光潋滟,“千雪,这个黑木牌可是最高机密,这个世上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京中知道此事的人,也绝不超过三个,我父兄都不一定知晓,你父亲是不是把这块木牌留给你?”
陌千雪回神,猛然抬头,眸光锐如锋,“那你是如何得知?”既然他父兄都不知,这消息自然不是苏家传出。
☆、【114】收权,釜底抽薪
苏七并不正面作答,而是一笑,“我十岁便离了京,这么多年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那黑木和若水我都去过,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改日你若想去,我陪你……”若真有那一日,陪她到天涯海角,也无悔!
他确实是十岁离京,也确实是去过无数地方。可,却不是漫无目的去玩。
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是一个八年都不回家,不太孝顺的纨绔,家人却依旧宠爱,都只道是他是嫡子,是命好。
可谁又知,他这么多年,在生死关头徘徊了多少次,又为苏家打探过多少消息,暗地里为苏家做了多少事。不然,凭什么他如此闯祸,如此桀骜不羁,却还是受到家族的重视?!
他只是不想呆在京中,不想看那些龌龊,不想见那群虚伪的嘴脸而已。
陌天放为人正直,忠勇果敢,陌家军与苏家军的冲突也不大。甚至来说,正因为有了陌天放的陌家军的存在,他苏家相对来说还更安全一些。
他苏七平生最敬的便是像陌天放那样的英雄豪杰,所以当他知道有黑木牌存在,知道那两族的族长为了向陌天放表示自己的忠诚和崇敬,献上了黑木牌,便隐下此事没有上报。
见苏七顾左右而言它,陌千雪“切”了一声,没好气的道:“继续往下说,这黑木城和若水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别看苏七总是掉儿郎当,可他若不想说的事,是怎么也从他口中掏不出来的。一如她不会当着苏七的面,承认她有黑木牌是一个道理。
竹林、演武场、琴声、笛声、美男淑女、篱笆墙,看上去轻松写意,怎么看怎么一副绝美浪漫图。
见陌千雪低头间,微风吹乱一丝碎发,苏七情不自禁的想去帮她缕一缕。
莫嬷嬷坐在那里弹着琴,尚能心平气和。十五在那里吹着笛子已是嗓子冒烟。
她对着苏七怒目而视,小姐已经有了姑爷了,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就是送过小姐一回么?还有,就算小姐不要姑爷,那边不还有尘公子么?
苏七很是敏感,感觉到有不善目光望来,手伸出去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放在那搁兵器的架子之上。回视过去,却见那吹笛的丫头,看着他的样子苦大仇深,偏吹的曲子却是轻快的调调,不伦不类,顿时笑了。
两眼眯成一条缝,玩笑道:“千雪,你这丫头真有趣。”回头,却见陌千雪又拿眼横他,睥睨道,“是么?要不让她跟你回去……伺侍你?”
还伺侍?!这丫头的眼神之中,分明是想拿剑砍他!苏七一个寒战,连翻摇头,这才拉回思绪。
又道,“你父母五年没有回朝,主要的精力便放在黑木和若水两城之上。这几年又平了许多匪患,很多当地的势力都诚心归顺,都被你父亲尽数归于两城,如今只怕黑木和若水两城里面已不止二十万的兵力。
西边荒漠多,沙盗猖狂,一地黄沙。
可,自你父亲去后,开仓放粮,开荒值树……最后,连沙盗都自愿投奔。你父不计出身,又将这伙人收编入军,给这些人又分成了两绺,分别安扎在黑木和若水的两翼,一绺首将是呼延泽将军,一绺首将是高和胥将军。
两人都是土匪出身,初始虽然人称将军,其实手下兵士只有千余……
如今,他们手下已各为你父亲领兵十余万。除了你父亲,便是皇上的话他们也不会听的,若是皇上把他们惹烦了,两人各带着那十来万人马,再次做土匪也是有可能的。
二十来万的土匪?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够皇上喝一壶。
只苏七随便这么一算,就已是四五十万的人马,难怪皇上会惦记。”“若我算得不错,这黑木牌能令黑木若水两族唯命是从,必定也能令那两个目中无人的首将另眼相看。”
如此说来,雪儿确实没有说错,这黑木牌确实能调动至少二十万的大军,那两个土匪出身的首将,是否真的听命先不去管,但二十几万的大军,确实不容小觑。
陌千雪仰头深吸一口气,在这明媚的初夏里,她仿佛可以嗅到这方湿润的空气中,好像藏着一场还没有下下来的暴雨。
此时的安宁,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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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是陌千雪被禁在国公府的第七日。
明日,便是苏苏郡主相邀赏花的桃花会。
苏七自那日来了后,便一直很忙。其后又抽空来了二次,教她练了剑法,只是这两次时间都不长,还没来得及怎么指点,就被手下的阿召急冲冲的给催走了。
走的时候,他绝对会催她,他那Q版的画,画得怎么样了?然后,会再摆几个自以为很是潇洒的pose,好为她的画提供些素材,直到阿召再来催……
再出门,陌千雪还能远远的听到他嘴中嘟囔抱怨,“怎么最近九门提督衙门的屁事这么多……是有人和七爷爷过不去么,天天的找茬……”
不过苏七抱怨归抱怨,来的两次,他都教得极其认真,就算后来他被催走,陌千雪的进步也很大。
这一套剑法的五招并不花哨,每招里面又各含几式,确实是至敌保命的妙招。
陌千雪越练越能体会到这套剑法的好处,如今她用这剑法,也能和十五过上几招了。
初一十五三四岁便来到了她的身边,从五岁开始习武,至令练了也有十年了。而她,却只练了区区的五日,能走上几招,她知足了。
莫嬷嬷也说,这些招式看似简单,却是十分精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上等剑法。
这七日,看似过得很快,陌千雪要府中看似悠闲,却办了不少事。
关于丫头的人选,早已选好。都是府中家生子,她选了两个母亲当年伺候的老人家俩丫头,赐名止荷、止竹;又选了两个似乎略有异心的丫头,赐名止巧、止灵。
各人有各人的用处!
水至清则无鱼。不是有人想要打探她的消息么?她便让人把消息透出去,只是这透出去消息自然是她想让人知道的,故意让人知道的。
这四个三等的粗使丫头,选出来后,训过话,便守在了院子之中,一时之间,都很老实。
止荷止竹,行事稳重,手脚麻利,性子也很是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