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一天有些紧张……”扇儿总觉得说什么话都别扭,索性嘟着嘴,恨恨把脸撤了过去。
吴致远吃过后,牵着扇儿的手,往大厅走去。两个人从背影看,倒像是父女,几个丫鬟媳妇看了直咬着手帕偷笑。
到得大厅,扇儿惴惴不安在致远身旁的椅子上坐了。几个妾早就侍立许久,见此忙凑上前来奉茶。
吴致远一个个的介绍,扇儿仔细看去,发现这几个妾的确是环肥燕瘦各有风骚。
二房李爱姐五短身材,皮肤甜净,脸上时常是笑眯眯的;三房宋倩儿在家排行第五,故人也称她宋无娘,容长脸儿,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四房李安娘长得玲珑秀气,温媚可人;五房温秀蓉体态微丰,却是从头到脚说不尽的风流标致。
扇儿一个个记在心里,面上只是笑着。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几个人对她十分客气,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小孩儿便轻慢,个个热脸相迎殷勤小意儿。
互相称呼见礼过后,众人便都散了,一连半个月,吴致远都宿在扇儿房里。
虽然扇儿这年龄在当时算不上早婚早恋,但是体格却羸弱了些,吴致远竟是没碰过她,夜夜只在她身边说笑凑趣儿。
第三天,吴致远便把家私账簿钥匙都交与她,道:“我这些年也攒下点银钱,只是苦于家里没有个大娘子,明里来的暗里又不知怎么去了。你是个贤良稳重的,有你在,不愁撑不起些家事来。”
扇儿觉得好笑:“你家里伶俐人才不少,哪里就巴巴儿地找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来?你我说句实话,我是你抢来的。”
吴致远摇摇头:“那些,太伶俐了!把家交与她们,我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够了。哈哈哈,你这样人物,不用抢的,或者慢着些儿,就去别人家了。你瞧你说话行事,哪里像个小孩?”
扇儿见自己失言,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本来就数学拔尖的她,在孙婆子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怎样算账。吴家除了镇外边一个庄子,还有一家绸缎铺和一家当铺,两季米粮不算,每日银钱都要进百来两。自打她进了门,吴致远更是在她厢房后面的楼里架子上放各种当来的古董首饰,衣服玩物。
一日吴致远去衙门办事,扇儿在家和李爱姐,李安娘下棋玩。爱姐看见她脖子上带着的那串从盆中世界带出来的珠子,啧啧艳羡道:“大娘这珠子且是好,是爷下的聘?”
扇儿笑道:“这是我从娘家陪了来的。你也瞧着好?”
李爱姐把个舌头一伸,道:“我也疑疑惑惑的,就算是爷,也不见得有这手笔。这珠子恐怕还得三娘评定,她是富贵人儿,最识货。”
扇儿听了这话,也不作答,一笑把棋子给下了:“你输了。”
李爱姐故意木着脸,道:“今儿也不知怎样风邪,这么些盘没有一回赢得,真是输得裤儿也没得穿了。大娘你好歹宽和些,不要兑现了。”
扇儿和李安娘笑作一团,李安娘指着爱姐道:“偏偏你就有这些话!”
扇儿也笑道:“钱我不要,你做个东罢。我瞧园子里的花开得好,爷不是说那边厅子造好了还没用过么?”
爱姐和安娘相互看一眼,吞吞吐吐道:“哪里没用,三娘早就搬了琴去,日日弹唱,少有不去的时候呢。”
“那也不碍事,我们吃我们的,她弹琴助兴,左右多双筷子的事。”扇儿歪着头,把棋子投在盒子里做耍:“也把五娘叫上,单单缺她一个,她面上不好看。”
爱姐为难道:“大娘你是想得周到,可我的钱袋子就要受苦了。”
扇儿笑斥她:“你再做出这番摸样,我就和你算现钱了!”三个人嘻嘻哈哈的,直闹到吴致远回扇儿处,才告辞离去。
☆、3第三回
一段日子下来,吴府的人都不敢小觑了这位年幼的大奶奶。她平时看着笑嘻嘻的天真可爱,做事却不怎么挑得出错,渐渐的,下人们都由敬畏吴致远才顺带尊重她变成了诚心服从。
出了“蜜月”后,吴致远就不天天宿在扇儿房里了。她也不去着人打听,自顾自地玩得挺乐。
吴家花园子里假山旁边有一个秋千,原先是头个大娘子生下的大姐喜爱的,后来那大姐儿害热病没了,大娘子思想不过,不多时也没了,秋千便荒凉起来。
扇儿过去瞧秋千的时候,红鸾道:“大娘子使不得,听说这个秋千很有些晦气,不知道会撞到什么东西呢。”
“那就把这个秋千收起来,要孙妈妈在外头买一个新的进来。”
“干脆烧了罢,看着心慌慌的。”
“要你多事,他平白没了两个人,心里有个不痛的?你赶着烧了,才叫好笑。”
红鸾嘟嘟嘴,不敢吱声了。扇儿绕出去,走过花丛的时候,见玉簪花开得正好,忍不住掐了几朵要绿鸥泡在黄瓷瓶儿里预备留着戴。
才要回房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嬉笑,两个小大姐提着篮子从外头走过来。扇儿望去,只见其中一个丫头姿色中中,另一个却是肤白唇红灵俏妩媚,是个出色的人物,便认出那是三房里的丫鬟秀云和宝珠。
扇儿唤住她们,问道:“你们去做什么?”
宝珠笑嘻嘻道:“回大娘,俺们娘刚刚要我们去买了些果子回去送给俺姥姥带回家吃呢。”
“看这不晓事的!怎么姥姥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扇儿道:“我知道,肯定是有些私房话儿不便当着我面说,既然是要走了,我也不留她,等会要绿鸥送几样小东西来给姥姥带家去。”
回到上房后,绿鸥对扇儿道:“那三娘真有些癫癫的,平日里她装憨儿也就罢了,这等要紧事,也不说一声是怎么的?”
扇儿不做声,红鸾忍不住,冷冷一笑道:“谁不知道她是个有钱的姐姐?爷当初发迹,很有些她的助力,自然面子上要对她好些。然而我们大娘子嫁进来,狠狠打了她脸,才这样浪声颡气的。”
“偏你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要你说出来。”扇儿嗔了红鸾一声:“你不消管那些闲事,只要不拿长锅煮了我,每天有三顿饭给我吃,我管他呢。”
扇儿心下早就想得明白了,像这等人家,她年纪小嫁进来也晚,娘家又不是个厉害的,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本分。她挑了一套绫子袄裙和一方销金手帕,用弹墨包袱包好了着绿鸥送了过去。那绿鸥回来后少不得添了几句说三娘正眼都不瞧看一下,随口说了句谢谢大姐姐之类,然而扇儿只是笑笑。
当她的姐姐,自己还怕折了寿!
然而她不惹人,自有人惹她。三娘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风言风语,说扇儿嫌弃她是二婚头,不如她女儿出嫁清净,整日装病,时不时还要起来打人骂狗,吴致远去看她,她扶着床边儿,眼睛里直出火来。
“你来我这做什么?过气的人儿,给你那小娇妻提鞋也不配!早晚我死在这屋里,你还嫌我费你棺材板儿!”
吴致远笑道:“好大火气,你这是怎么了?”
“当初是你死皮赖脸娶了我来的,又不是我浪着非要进你家门,我正头娘子不做,给你当小老婆,就如此下贱么?一口一个二婚头,含沙射影的说我不干净,我不干净,这院子里有几个是干净的!她自称女儿,谁知道呢!”
吴致远含笑立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懒洋洋道:“你这话就莫名其妙了,什么话也值得你气成这样。早些起来罢,今个儿还赖在床上?”
“你别管我!”三娘一阵咳嗽,她身边的宝珠连忙送过来一个竹筒子,她一口气吊出许多痰。
吴致远巴不得她这一句,悄悄儿地就出门去了。三娘见他真走,眼泪纷纷地流下来,又是闹了一晚。
他走到扇儿房里时,看到她端端正正坐在房里做针指,笑着一把上前抱起她道:“我的好贤妻,你不去踢毽子玩儿?”
扇儿脸红,挣扎着下来,笑骂道:“放尊重些!丫鬟们都还在,你以为是养姑娘呢?”
吴致远哈哈一笑,把她举了几把才放下来,红鸾早捧了茶来,殷殷奉上,他接过茶喝着,貌似无意道:“老三那边闹得我且是烦心,她镇日里嘴头子厉害,你怕她也不?”
“她在闹什么?我不怎么出门的,也不清楚。她还好啊,对我还算尊敬。”
吴致远点点头,变戏法般从怀里拿出一盒扇儿最喜欢的铺子里奶油花糕,扇儿见了面上一喜,却硬要绷住,道:“劳爷记挂着。”
“你少来罢!馋虫模样口水都滴下来了,还给我讲虚礼。”吴致远捏捏扇儿的脸:“我是个粗人,还是捐官才谋得一个武职,向来不管那些的。你少年老成固然好,我娶你来不是为了圈着你的,该怎样就怎样。我像你这个年龄,还被老娘打屁股呢。”
扇儿一边啃着花糕,一边去挡他的魔抓攻击,口齿不清道:“那……那怎么行?我娘说了,为人妇,就要……”
“我不是人,成不?”吴致远乐了:“我说,你还吃不吃啊?”
☆、4第四回
话分两头,且说扇儿身边的那个奶娘孙婆,是个老实憨厚的人物,却有个最滑溜不过的干女儿叫薛二姐,她男人在西街上做屠户,故人称王屠。
那薛二姐整日聒噪不断,嫌王屠没有大本事,要她受苦。吴致远摆酒席那一日,流水席轰动半个县城,她得知自己干娘的小姐嫁与那等人家,便动了心思。
一大清早,薛二姐在王屠处拿了六个猪肚,洗净剥开了,塞满糯米和莲子,好生调味一番后放在蒸笼上蒸着。猪肚全熟后,她唤了个街上走晃的绰号小猴子的小厮,给他几十个钱叮嘱他,要他送到吴府旁大娘房里的孙婆处。
孙婆得了扇儿之助,在吴府旁边也买下个小房儿,平时使着一个小丫头走进走出替扇儿办事,脸上颇有光彩。她见干女儿送来这么些猪肚,不敢自己专用,忙忙地用食盒盛了全送到扇儿房里去。
也是恰巧,当时二娘四娘正在扇儿房里谈笑,扇儿吩咐红鸾把两个猪肚切做一大盘子,又添了几瓯子甜酒来,几个人吃得十分有味。二娘道:“这样好手段,我们家的厨子是差远了。”
扇儿打赏了孙婆的小丫头一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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