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尚仪始终直直的站着,丝毫没有行礼之意,女人们再次兴奋的交换了眼色……看看什么是恃宠而骄!不过是个九品的女官,竟然连淑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且不说穿了同样的衣物是僭越,这不肯下跪请安岂非更是无礼?莫非以为有了王上的宠爱,王后娘娘的撑腰便可大过天去?平日里对咱们亦是视而不见,实在太嚣张了,今天看淑妃娘娘怎么收拾她!只不知她是王后的人,淑妃娘娘是会手下留情还是义不容情呢?
于是虽是半低着头,可是眼珠子几乎要飞到脑瓜顶上来了,于是见淑妃打孔雀氅里伸出手来。
那手很白,很纤细,很优美,穿过飘零的雪花,梦幻一般。
然而很厉,很阴险,很残酷,仿若从地狱泥沼中探出的利爪,就要凶狠的抓住面前的人。
可是……
“天这么冷,尚仪却站在着四面透风的地方,怕是冻僵了吧?”
一句话,便解释了为何见面而不行礼的原因。
女人们看着淑妃亲亲热热的拉着洛尚仪的手,脑子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们也都冻僵了吗?”
淑妃回了眸,嫣然一笑,只晃得女人们心头亦是一颤,彼此相视一眼,再道一句:“谢淑妃娘娘。”
然后起身。
淑妃也不管周围裙裾窸窣钗环叮当,只亲热的拉着洛雯儿的手:“你初来乍到,可是不知,这些宫中礼仪是最烦人的了,我倒是向往你们外面那些人,平日里自自在在,没这么多拘束。”
女人们交换眼色,也不离开,只跟在二人后面,打算看淑妃到底什么时候翻脸。
不过好像自打进宫,淑妃就一直与人亲密和善,从无动怒,莫非她们估算错了?
“可是在宫里,地位越高,越是要遵守这些规矩,简直是烦不胜烦……”淑妃皱着眉,精心描画几乎看不到痕迹的脸的确是一副气恼模样,若是有男人在身边,定会觉得这副模样着实可爱,惹人疼惜。
洛雯儿没有应声,她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将淑妃这几句理解成为对方在提醒二人身份有别,就是云与泥的区别。
她是不相信女人是大度的,尤其她尚记得那日这位淑妃娘娘是如何的惊惶失措,只不过千羽墨并没有忽视于她,最近,不是一直歇在她的关雎宫吗?
想到这,立即将手从那柔荑中抽出来,也不顾人家的尴尬,兀自望着远方。
淑妃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恼怒之余不忘绽放粲然笑靥,取了怀中的手炉:“瞧我,只顾见着尚仪开心,却是忘了尚仪已是冷了这么久。这个手炉,是方换了炭的,尚仪不妨拿着,暖暖手……”
洛雯儿自是不肯接,淑妃却偏要送,结果僵持起来。
女人们面面相觑……这个尚仪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
再看淑妃已是笑得讪然,美目里好像还汪了泪,不禁生出无限同情。
“那边可是洛尚仪?”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微微弱弱,仿佛一阵风便可将其像雪一般吹散,却是急切而清凌的传了过来。
洛雯儿转了头,顿时一惊……
千羽雪……
目前,她尚不清楚王后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千羽雪是一定知道的,万一……
思量间,九翟翡翠暖轿已行至面前,轿帘一开,裹着大红羽缎紫貂皮披风的千羽雪被宫女扶了出来。
女人们立即福身请安。
千羽雪却看也不看,只见了洛雯儿,雾蒙蒙的眸子顿时绽出光彩,有些踉跄,但几乎一步便赶至她面前,一把抓过淑妃的小手炉就往洛雯儿手里一塞:“既是淑妃娘娘的心意,洛尚仪就不要客气了。”
☆、366呵护有加
以目示意洛雯儿接下,然后笑对淑妃:“今儿天这么冷,梅花也尚未开放,淑妃娘娘怎么有心情逛园子呢?”
淑妃牵牵唇角:“长公主身子孱弱,不也是顶风冒雪的来了?”
女人们面面相觑。
若说淑妃,平日待人也是极好的,偏偏对这位长公主……
不过也难怪,王上对长公主格外宠爱,有许多次,明明要歇到关雎宫了,却突然生出念头去瞧长公主,因为长公主的身子又不好了……
即便是亲妹妹,可是这也太……
于是有人说,王上和长公主……
千羽雪虽是噙着笑,神色已是冷下来。
淑妃觉得不自在,于是生硬道:“本宫不过是听说洛尚仪擅调香,本宫来自雪陵,也懂一点调香之道,想要与洛尚仪切磋一番……”
又笑:“当然,其实是想请‘香凰’多多指教……”
千羽雪便看着她冷笑,却突然眉心一紧,轻咳出声。
两侧宫女立即面露急色。
洛雯儿也急了,因为千羽家族的女儿,即便不早夭,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子会越来越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
“长公主……”
千羽雪努力忍住咳嗽,面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却是拍了拍洛雯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淑妃见二人如此亲密,心中生疑,然而更是嫉妒……这个贱民到底有什么本事?先是得了王后的青眼,又得伴君侧,护得什么似的,如今竟是连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长公主亦是对她另眼相待,她该不是会什么妖术吧?
然而她今天舍了面子屈就这个贱民,绝不能无功而返。
于是立刻浮上忧戚之色:“长公主可一定要仔细身子。”
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王上最近怎样了……”
其实这或许是无关紧要的一句,也或许是想要表示她对王上心心念念的一句,然而落在某人耳中,却是有了太多的含义。
洛雯儿立即转了头,死死盯住她。
千羽雪把这一幕细微尽收眼底,唇角不禁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可是又忍不住轻咳。
淑妃便又道:“王上去岁此时也是经常咳嗽,似是落下了病根,今年又发作了,不过我送去的冰糖雪梨羹,他似是未动。洛尚仪……”
美目霎时汪上了泪,就那么满满的盈着,欲坠未坠,伤悲得恰到好处,若是男人见了,定会怜惜大增。
“如今只你随侍在王上身侧,一定要劝王上及时进药,他若是……我……”以帕捂唇,没有声音,只薄肩微颤。
洛雯儿却只明白一句……千羽墨病了。
他怎么病了?
她怎么不知道?
他们同处一宫,抬头不见低头见……
千羽雪明显的觉得那只手即便抓着手炉,指尖已凉了,心中不禁感叹。
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笑道:“天这么冷,再站下去,大家就都要病了。本宫也是久闻洛尚仪调得一手好香,特寻了她来。如今人本宫可是带走了,你们若是要赏景,本宫也便不耽误了……”
说着,牵住洛雯儿,一同坐入暖轿中。
轿帘一落,所有女人的眼中都爆出嫉妒的火光。
帘内,千羽雪已经收了在人前的倨傲,握住洛雯儿的手,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咳,缓过气来继续激动,此番却是教育:“她要送你什么,你便接着,否则让人看着,好像是你扫了人家面子似的。她会演戏,你便不会吗?”
洛雯儿岂是不知这个道理,可是面对那个女人,她就是演不起来。
千羽雪说不了几句,又咳,却偏要急着说话。
洛雯儿心疼的抚着她的背,让她好好歇着,她却摇头:“不行,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洛雯儿心中大惊:“长公主……”
千羽雪拭去眼角的泪,抓住她的手,似是怕她跑掉一般:“王兄的确宠过她一段日子,可是自从去岁除夕,便再也没有……”
去岁除夕?岂非是他去狱中看自己的那日……
千羽雪努力平稳呼吸:“别的女人也没有。王兄若是想躲着她们,总是拿我当借口……”
急切:“你相信我,相信我!”
洛雯儿不知该相信她什么,而且……如今自己是否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过你没发现吗?她有些地方与你有点相似?”
淑妃与她相似?洛雯儿皱起了眉。
“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可是我分明看到王兄在看着她时,却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对她的格外荣宠,又好像要借此极力回避着什么……”
那段时间,应该是她与千羽墨闹得最为严重的时日吧?然后她入狱,然后他来了……
“至于斗香大会,人都说是王兄为了淑妃才让大会开到了盛京,毕竟与雪陵交好,有利无弊。可是今天见了你,才知道,就连我,都想错了……”
洛雯儿苦笑,或许千羽雪说得对,只是她这般为千羽墨说项,难道就不知他们之所以走到今日,到底是因为什么?
千羽雪还要说话,轿外却传来一声低唤:“洛尚仪可在?”
是朗灏。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回本来面目,这让洛雯儿觉得生活实在是台闹剧。
听到朗灏的声音,千羽雪忽然没了动静,然后便只听那个声音继续低沉道:“尚仪离宫太久,王上命末将接尚仪回宫。”
千羽雪便笑了,还一个劲往外推洛雯儿:“王兄来要人了,本宫也留不得,快去,快去……”
其时,她们走得并不远,而且那些女人们因为好奇长公主会对洛尚仪说些什么,所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虽然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然而朗灏的话却顺着风的飘进了耳朵。
淑妃拢在孔雀氅下的手便不觉拧紧……不过是叫个贱民回宫,随便遣个宦官便是了,却是动用了宫内的侍卫统领。
千羽墨,你还真是对她呵护得紧呢!
☆、367自作自受
前脚进了碧迟宫的门,婉莹后脚便走了,她要去看望三郎。
走了也好,否则有些话若是当着她的面问起……
洛雯儿捏捏手,正打算询问朗灏,然而回了身,朗灏已然不见了,再转头,正见胡纶端着个托盘往偏殿而去。
托盘上是只金边雪瓷盅,虽是盖得严,但是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药香。
“胡总管……”
自打入住碧迟宫,洛雯儿是首次开口说话。
可是胡纶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一路疾行。
洛雯儿只好快走两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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