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面的段玉舟,你跟他较什么劲呢?
洛雯儿叹气,又看自己的脚,仿似自言自语道:“有什么用,我也只能坐在车里,还不如……”
下一刻,千羽墨便移至面前,诚恳道:“我可以抱你……”
洛雯儿立即往后躲了躲。
昨日,御医说,她伤势大好,可以出去透透风,有助于恢复,而且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雪陵,于是春天的气息,即便关着车窗,亦是挡不住的扑进来。
结果千羽墨就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散步。
无涯的侍卫训练就是有素,竟能目不斜视,步调整齐,步履铿锵。
千羽墨抱着她,从队头走到队尾,又从队尾走到队头,如同检阅一般,不过也搞不清是谁检阅谁。
她气个半死,每要挣扎,他就提醒她注意他的手。
可是既然手臂受伤,为什么还不肯放下她?御医说让她适当运动,可这算什么运动?
而当二人转回到御驾前,众侍卫忽然齐声高喊:“吾王千秋盛鼎,万寿无疆!”
其时,他们正行进在一片开阔之地。
眼前,是绿草茸茸,周围,是远山青青。
众人喊声嘹亮,直入九霄,就连青山都仿佛为之一震。
千羽墨便朗声大笑。
这一刻,洛雯儿仿佛看到了一个将天下尽握掌中的年轻君主。他英气豪迈,器宇轩昂,他运筹帷幄,智慧超群。
然而……
他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国土上,身边又仅剩下五百侍卫,万一……
雪山的那一幕惊险,至今牢刻心中。她也曾问过千羽墨,是否知道是何人暗中谋算。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看住她,一瞬不瞬:“你说呢?”
虽是问话,语气却很笃定,似是认定她心中所想与他眼中所见的,是同一人。
那一瞬,划过眼前的,是一双灰色的眸子。
冰冷,斜挑,就像覆着阴影的雪山,预示着死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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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六月,暑热横流,无涯国主御驾回銮。
早于半月前,便使快马通传,于是当御驾驶至浮闾长街时,已是金沙铺地,清水徐洒。
两侧侍卫着软甲,执兵刃,庄严肃立。
身后,是盛京的百姓,遥望车驾驶来,顿时欢呼雀跃。
洛雯儿知道,每每御驾回銮,都要抛洒金银,惹得众人拥抢。尤记得两年前,他自凉阈回来,她也曾拉着白濂去抢钱,结果被“莫习”中途遇见……唉,那时怎么就没发现他的醋劲这么大呢?
“这就是你收买人心的手段吗?”想到当年之事,洛雯儿不禁斜了眼角,意图藐视一下他的醋意大发。
☆、410孤的魅力
千羽墨正对着落地铜镜整理衣冠。
此番是他离京最为长久的一次,竟是历时半年,自是传言四起,而关于那场雪崩,自也有人不计辛苦的将消息到处传播。千羽墨也没打算瞒着,或许正如他所言,要看看一些人到底会露出怎样的嘴脸。
洛雯儿不止一次的将织金回纹的锦帘嵌开道缝隙,往外望去,但见的确有不少百姓在争抢金银,却有几个百姓装扮的人,掺杂在人群里,亦好似在参与抢夺,然而明显是心不在焉,不时往御驾偷瞄。
她不禁皱了眉,这些人如此关心,到底希望他是生,还是……
“云彩,你说孤这么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颠倒众生艳绝天下的出去,会不会把他们吓个半死?”
洛雯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千羽墨说的也没错。此刻,他身着一袭红底金案冕服,更显得面若傅粉,唇若点朱,再配上那自得自信的微微一笑,足令万物为之失色。
发束紫金冠,少有的将长发全部拢起,更显清隽飘逸,神清气爽。只不过还是脱不了平日的闲适懒散,几缕青丝正优哉游哉的在额前飘着,使得那神色愈加魅惑。
说来也奇怪,但凡人穿了过于耀眼的东西,总是容易被那光芒掩盖了容色,千羽墨倒好,所有的灿烂都成了他的陪衬,仿佛它们天生是为他所生一般,以至于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禁脸红心跳,想起刘嫂的惊叹:“世间肿么可以有这么好看的男纸?”
“尚仪,不陪孤出去瞧瞧吗?”
“瞧什么?”她装模作样的卷袖口:“你是光芒万丈的烈日,我可不愿做被烤化的小草。再说,人家瞧的是你,我出去做什么?”
“你若不出去……”千羽墨挑起窗帘看了看:“噫,今天来迎接孤的小姑娘可是不少,个个都挺水灵。正好,孤可是好久都没有练习如何飞媚眼了。其实孤也没少飞,怎奈有人不领情啊。也罢,孤得去瞅瞅,孤的魅力是不是减弱了……”
“千羽墨!”
他方作势要走,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吼。
忍不住唇角一勾,转过身来,却依旧是一本正经:“不若尚仪跟孤一同出去,帮孤看看,孤到底能迷倒几个?”
这个人,简直是,简直是……
洛雯儿咬牙切齿,然而忽然低了头,再不发一言。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因为脱了几层皮,皮肤更加柔嫩。手也没有像御医那般危言耸听的截了肢,只不过左手小指的情况比以前更差了,每每把它捋直,它都会蔫蔫的弯回去。
然而状况更糟的是她的脚。
本来就旧伤难愈,大约是爬山的时候又开裂了,再挨了冻,结果现在还肿着。虽然御医说稍加时日,定可恢复,可谁知是不是千羽墨联合他来骗她?若是她当真瘸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跟他回来,或许应该留在雪山的,是她……
眼前碎光一闪,定睛一看,是一套水红色馥彩掐金丝云纹宫装,叠得齐齐整整,盛在鎏金托盘上,递到她面前。
耳边,是他温柔的气息:“来,把这个换上……”
她扭过身子,手无意识的抠着墨绿色兰花纹样大褥子,努力忍住眼泪。
千羽墨便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习惯的按摩那根萎靡的小指:“云彩,你这样,岂非是在让我难过?若不是我,你也不能……”
洛雯儿摇摇头,吸了吸鼻子。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再摇了摇头。
坐到她身边,抬指要扳过她的脸,她非要别过头去。
叹气:“其实是你想多了,你这脚并非不可治。但凡大夫,总是要把病人的状况说得严重些,再严重些,恨不能让你相信自己立即就要死了才好,否则你怎么会求他医治呢?而且病情越重,他给治好了,就会显得他多有本事似的……”
“可是柳御医说,我这脚没什么问题……”
“那你还担心什么?”
抬了眸子,幽怨的看他一眼……但凡大夫,对于真正行将就木之人,都是好言安慰,你该不会不懂吧?
千羽墨倒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回柳向槐真没骗你。你这脚伤就是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
“已经快一百天了……”
“已经这么久了?我算算……”千羽墨装模作样掐指算了一会:“可不是?不过你这回是断骨重续,怎么也得再来一百天……”
“千羽墨……”
“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不管她的别扭,抱过来:“其实是因为少了一种药,否则,现在你就可以活蹦乱跳……”
“什么药?”
“你还记得丁子峻的手是怎么好起来的?”
还是初初认识千羽墨的时候,他第一次带她出门,就碰到了丁子峻,听胡纶介绍,这位天下第一巧手被尚靖的夫人诬陷偷盗,打伤了手,被千羽墨救下,又帮他治好了伤,用的是……
“雪域断续膏。”千羽墨帮她回忆起来。
“是雪陵千金不换的灵药……”
千羽墨点点头:“想当初,丁子峻的手伤得是何其严重,简直是十指如泥,可是后来不也治好了?你看到他现在的手了吗?那简直是……”
他长指穿花般在她眼前扫过:“只不过我当初偶然得了那玩意,并不甚以为意,就给了他,若是早早的遇了你……”
勾唇一笑:“所以你的脚根本就不用担心,连你的小指亦会完好如初。只不过到时就该轮到我担心了……”
摇头叹息:“这又能跑又能跳的,万一丢下我飞了该怎么办?不若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都离不开我……”
他本等着洛雯儿拿他算账,却不想半天不闻动静,抬了眸,正见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你……是不是要去找淑妃讨雪域断续膏?”
一怔之后顿时魅惑尽现,贴近了她:“吃醋了?”
但千羽墨知道,他尽可以逗她开心,然而关于这等事,是万万玩笑不得的,他的云彩,可是个会爆炸的小醋坛子。
抱住她:“为什么偏问她要?她也未必有!”
说到这,不知为何冷笑一声,然而待洛雯儿看过去,却只见他笑得笃定:“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扶住她的肩,轻轻晃了晃:“还不快换衣服?外面的人还等着看我呢……”
洛雯儿依旧不想出去,他顿时露出玩味之色:“莫非,是想让孤亲自为你更换?”
☆、411孤在等你
立刻推开他,他照旧贴了上来,语气暧昧:“反正能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能看的,也……”
“千羽墨!”
千羽墨哈哈大笑,站起身,走到门口,目光盯着窗口的一线缝隙,唇角的温软渐渐转为坚定,仿若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斗志:“快一些,孤在外面等你!”
他的身影方在门口消失,就有无数欢呼声冲进来,即便门扇很快合拢,那些呼声亦毫不懈怠的挤进窗缝。
洛雯儿攥着那套宫装,看着金丝云纹闪烁微芒,再次睇向他此刻应当站立的方向……她,应该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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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然一声轻响。
此声虽微弱,几乎淹没在欢呼的浪潮中,然而千羽墨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
魅惑的唇角笑意一凝,倏然转身,在看到那人徐徐步上台阶时,绽开了真正的温软。
一袭水红色馥彩掐金丝云纹宫装,并不出挑,然而却是极适合她的温婉娇俏。水漾的绯红为她未施脂粉的两腮涂上淡淡的红晕,金丝折出的微芒映入眼中,使得那双眸子更显明亮,仿若盛了潋滟波光的湖水。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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