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梦妃“去世”后,主子便消灭了宫中所有的紫色,除了紫香园的那挂藤萝和自己身上的袍服。当然,主子是把那些衣服都换了,可是毕竟没有烧了扔了,而是压在了箱底,这说明了什么?那挂紫藤萝,即便和洛雯儿如胶似漆时,也未曾失了照料,依旧不准人靠近,这又说明了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洛雯儿跟了主子这么久,却始终只是个尚仪,没有个名分,这是不是说……
当然,主子身上还有颗“珠子”,但是,那是在梦妃还没有“复活”时候的事了,若是得知今日……他都有点怀疑还有没有洛雯儿的戏了。若是梦妃一直活着,若是没有当年那场砸中主子御轿的“意外”,洛雯儿……算什么?
而且,梦妃虽然被毁了脸,腿脚也有些不便,可是主子照样不离不弃,还直接将她安置在永安宫。
永安,岂非一世平安?主子是再看不得梦妃受苦,再不想忍受那离别之苦,相思之痛了,而梦妃这么多年,容易吗?
所以洛雯儿就理应安守本分,知道自己是为的什么才有了今天,收起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不要跟别人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梦妃,你争得过么?
想到这,他急忙上前一步:“主子,永安宫的人……”
话音未落,只见主子敞袖一挥,负了手,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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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你们在主子身边,难道就是为了到孤这里跪着哭诉?”
碧迟宫门口,千羽墨负手而立,一身如雪:“既是伺候不好主子,那么……”
他语气一顿,立即有太监上前,拖了那两个宫婢便走。
“王上……”
“王上饶命……”
“王上……”
胡纶看着那两个挣扎的人,缩了缩肩膀。
主子是把这股子气都撒在这两个人身上了,不过也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回看到主子这般焦头烂额,不过是几日工夫,人就憔悴了不少。不由想着,人都说娇妻美妾,人间乐事,如今看来有什么好?还不如自己这六根清净,无牵无挂。
然而见了主子有些灰败的脸色,又开始气洛雯儿。明知道主子身子不好,可能还……却是这般的不懂道理,专门戳主子的心窝子,如今吐了血,据说搞不好就危在旦夕,倒也是自作自受。
他这边正自腹诽,那边又奔过来个宫人。
“王上,不好了,梦妃娘娘伤心过度,刚刚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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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墨赶到永安宫时,聂紫烟已经醒了,正自倚床垂泪,见了他来,立即别过脸去,然而颤动的肩头,压抑的哭泣,足以证明她此刻有多伤心。
余光瞥见千羽墨坐在桌边的绣墩上,她松了口气,然而他半晌不发一言,令她有些不安。
微偏了头,见他正在看她,黑眸如墨,让人猜不透情绪。
她抽泣一声,有些赌气道:“你来到这,就是为了盯着我看的么?”
千羽墨一笑:“孤忽然发现,十年不见,梦妃是有些不同了……”
聂紫烟心中一惊……从认识他到现在,从不名一文到至高无上,从民女到宫妃,他还是头一回对她用“孤”这个自称,头一回称呼她……梦妃……
“我老了吗?”
她抚着脸颊,而那一侧,恰好是银质的面具,触手冰凉,足以令声音发颤。
☆、514如何相信
“怎会?”千羽墨端了贴金花碗,坐到床边,汤匙轻搅碗中的红枣血燕:“怎的不用膳?”
他那般看着她,貌似关心,可是眸子里却是透着一股子疏离,怀疑……
他不信她……
聂紫烟顿觉心头发凉。
她急忙转开头:“我吃不下!”
“为什么?”
鼻尖一酸:“自打我一回来,妹妹就不高兴。每每去见她,不是意外就是吐血,岂非都与我有关?妹妹定是要恨死我了!而且原本好好的,然而我一出现,便什么都坏了,宫里的人岂非要说我……”
掩了唇,哭得极是压抑。
千羽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打量,揣测……
云彩这接二连三的事的确与她有关,他也明白,都是因了云彩的性子……
眸光一黯,想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知现在……
然而细细想来,聂紫烟好像自打从出现到现在,每在云彩面前,总似话里藏针,意有所指,尤其是今天……
当然,她的话也没错,只是有些话,可以从这面听,也可以从那面理解,而落在本就精神绷得紧紧的云彩心里,自是犹如惊雷,也便难怪……
可是,紫烟当真心存恶念吗?
他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当是哭了很久,脸都有些虚肿了。
他印象中的紫烟,十年前的紫烟,就像他跟洛雯儿描述的那般,美丽,善良,胆小,羞怯,单纯,敏感……即便现在,也改不了爱哭的毛病,她当真会……
究竟是自己多心,还是因为执着于她的美好而难以相信她的用意?
她嫉妒云彩,很正常,就像云彩也不喜欢她,只是……
还是难以置信吗?可是秦太医的欲言又止……究竟是出于一个医者的关心还是意有所指?
紫烟的突然出现,所有人因此而在心中产生的疑问,他不是没有考虑,只是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往相处的点滴,让他没法相信这是个阴谋。关键是,紫烟为什么要对他制造阴谋?她是他的紫烟,相亲相爱的紫烟,愿意陪他远走天涯的紫烟,她怎会……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她受了伤后,东躲西藏,是东方凝救了她,然而她因为伤得重,不好意思出来见他,才等到了现在……
当然,也是因为他极少去王后的凤池宫,才无法发现她的存在。那里,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可是东方凝……那场火难道不是她放的?她恨不能紫烟去死,又如何能救她?
然而紫烟偏偏就是她救的,难道说,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东方凝是无辜的?那么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更或者……
“阿墨,洛尚仪好些了没有?都是我不好……你快回去陪她吧,否则又有人要说我……”
她飞速低了头,眼泪自鼻尖上滑落。
千羽墨心里一软。
他真的不该怀疑她,紫烟怎会是那么复杂的人?她若复杂,就不会险些丧生于火中,而今,又要担心因了自己的出现惹得云彩害病而令众人非议。
在宫中,比刀剑还利的就是人心,她已是受了那么多苦,他怎么还能将她置于伤心之地?
“好,你先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拍拍她的手,起身,却又想起了什么般回了头,正对上她的失落,不觉有些过意不去。
重又坐下,端起案头的碗,笑着看她:“还不把这个吃了?否则真的要变老太婆了。”
聂紫烟被他逗笑,声音因了哭泣,有些含混不清,然而更添娇憨。
她抬了眸,泪光闪闪,红唇微撅:“吃也好,我要你喂我……”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请求呢?而且,她就像当年一样,每每撒娇,便是这般看着他。
于是他笑了,舀了一勺羹,送到她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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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同以前一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工夫,就开始咬着汤匙不松口的跟他玩笑了。
说穿了,也不过是想要他安慰几句,小孩子一样。
千羽墨摇摇头,轻声笑了笑。再抬头,碧迟宫已在眼前。
相比于永安宫的明媚,这里的光线似乎晦暗了些。
他停了停步子,往灵云阁走去。
临近门口,让执灯照路的宫人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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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别……”
“啪……”
刚一进门,就听见盼云的轻呼和碎瓷裂响。
他急忙奔到房中,正见洛雯儿夺了盼云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睁睁的看着洛雯儿捂了嘴,梗着脖子,拼命的咽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有深褐色的液体自指缝间渗出,在白皙的手背上蜿蜒着,又一滴一滴,落在素白的寝衣上,仿若枯萎凋谢的梅花。
“姑娘想赶快好起来,可是这药,她吃不进去,吃了便吐。就让奴婢煎了许多过来,姑娘说……”盼云忍不住掉了泪,可仍坚持道:“吐就吐吧,总是能有留下的,只要多喝几碗就好了……”
方才轻松的心情早已不翼而飞,此刻,心仿佛被药汁浸泡着,只要动一动,苦涩便会渗入每一道缝隙。
“云彩……”
他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碗,然而洛雯儿终于忍到极限,“哇”一声,再次将药吐了一地。
“拿药来!”他扶住她,语气沉凉。
盼云忙应了去了。
洛雯儿又要推他,被他死死制住。她本就病得无力,只能倒在床上,费力的喘着气,不去看他。
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以往鲜嫩如瓷的淡粉如今涂满了药汁,因为高烧与药物导致开裂,好像干涸的河床,又渗出了血,细细密密的填满了每一道沟壑,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上,药……”
盼云急急的端了药过来。
千羽墨一把接过,全部倒进嘴里。
洛雯儿一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急要避开,可是他已经压了上来,轻而易举的就吻住了她的唇,不待她抗拒,已是点了穴道,将药徐徐渡入。
不能不说,《大话西游》里那句“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是完全有道理的,当胃已习惯呕吐,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自动的反出来,何况是她一向最讨厌的药?
所以很快,药汁翻腾上来。
她努力要推开他……她不想弄脏了他,可是他死死的压住她,唇瓣没有离开她分毫。
于是那药很快灌入他的口中,如方才那般苦涩。
就是这样的味道,就是这样的折磨,他的云彩到底忍受了多久?可是云彩,无论是怎样的苦药,无论是怎样的艰险,我都会同你一同面对!
他更紧的抱住了她,不让她有一分挣扎,再次将药推入她的喉间。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药液再没有涌上来,他却没有离开,只一次次的吻着她的唇瓣,想要浸润她的干涩,想要吮尽那缝隙间的残液,让她再也感觉不到苦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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