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副将……”
“大将军忘了她是女人,还是陶爷爷提醒他的,所以后来大将军才让月副将来给姐姐治伤……诶,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小凳子见她眼睛发直,急忙摇她的肩膀。
“小凳子……”洛雯儿转过目光,艰涩开口:“在你们心中,你们的大将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大将军……”小凳子眨眨眼,忽的笑了:“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010到底是谁
地震……裂缝……坠落……烈火……
洛雯儿再次陷入了噩梦。
梦里,烈火正翻卷喷涌。
熊熊烈焰中,有一条东西在游动。它的速度是那么快,将火焰卷做无限旋转的漩涡。
漩涡深处,传来阵阵怒吼,仿佛来自远古的记忆。这个记忆已沉睡千年,却被闯入者惊醒,于是翻卷,咆哮,终冲出飓风般的漩涡,向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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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忽的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
夜灵星在桌上发着幽幽的光,然而,梦里的咆哮并未随着惊醒而远去,它……就在耳边。
一团晕黄,自灰暗的床幔上冉冉起,紧接着,又是一团……
无数晕黄在床幔上,墙壁上,地面上晃动,仿佛摇碎的水晶。
一点明亮的金色骤然袭来,“蓬”的砸在窗框上。
她回了头,惊见窗纸正在迅速燃烧。
她方跳下床,便听得铠甲声声,正往这边赶来。
“咣”。
门板直接与门框脱离,撞到墙上,裂成两半。
高大魁伟的身影仿佛天神降世,黑色的披风被镀了一层闪烁的金边,迎风怒展,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杀气扑面而来,不待她叫喊,来人便将她夹在腋下,只一步,便飞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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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花很大,扑打在脸上,竟是火烫。
更烫的是火。
无数火光呼啸着从头顶,从身边飞过,落在哪里,哪里便迅速燃烧。火苗蔓延,如弯曲游移的蛇,吐着鲜红的信子,肆意蜿蜒。
天地间仿佛皆是影子,晃来晃去,缤纷错杂,如同群魔乱舞。
喊杀声,战鼓声,兵器交击声,利刃入骨声……连成一片,仿佛汇成怒啸的汪洋,波澜叠涌,恶浪滔天。而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片碎木,于山崩海啸中跌宕起伏。
她在挣扎,在叫喊,可是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充斥耳畔的,只有数不尽的惊恐。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和焦木的味道,浓重的腥气泼洒其上,蒸腾出一股又一股的血色迷雾。
敌人,敌人已经开始攻城了吗?
仿佛乘奔御风,只一忽,杀声骤远。
她竟是身处一方暗室,然而门缝窗棂间,依然可见火光。
没有给她任何质疑的机会,千羽翼直接掀开了一只箱子,将她丢进去。
洛雯儿大惊。
未及坐起,箱盖已落,且“咔嚓”一声……锁上了。
无尽恐怖穿透外面的喧嚣自黑暗的边缘狞笑而来。
刹那间,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骗进箱子,锁在了里面。
狭小窒息的空间,无助的呼叫与求助,漫无边际的黑色的绝望,爆裂的火光……
那是她永难消退的噩梦,而今重现眼前。
她踢打,喊叫,然而这逼仄的空间仿若铜墙铁壁,无论她如何努力,留给她的,只有不断压抑不断升温的恐惧。
“放我出去……”
“千羽翼……”
仿佛有一点轻响穿入箱子,她的腰间旋即一麻。
意识消失的瞬间,她仿佛看到墨色的披风如巨大的鹰翼扑入火海,瞬间没了踪影。
而火焰,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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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收了扎在洛雯儿头顶的最后一根银针,瞄了一眼端坐在椅上的千羽翼。
在这漫长的一个时辰里,千羽大将军就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看似不动声色,可是身子微向前倾,双手搁置膝上紧攥成拳,目光一瞬不错的对着这边。
昨夜,敌军攻城,千羽大将军原本在城头指挥抵抗,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就在一个时辰前,千羽大将军忽然踹开他的房门,怀里抱着这个女人。那一刻的千羽翼,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惊惶……
云峰皱了皱眉,掩去眼底恼色,平静道:“她只是吓到了……”
“吓到了?”
云峰点点头:“想来以前是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此番再受惊吓,导致气迷了心窍,才昏迷不醒。不过眼下疏通了郁气,待到明天早上应该就没事了。”
眼见千羽翼眸色一松,出了口气,云峰心下更恼,却听他道:“月副将如何?”
昨夜,敌军攻城,月璃樱中箭负伤。
若是千羽翼不问,云峰当真要替月璃樱讨个公道了,可是千羽翼偏偏又问了,结果他的心里又升起别样滋味。然而他深知,对于那样一个天下无双的女人,他是不该有任何觊觎之心的,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守着她,看着她,为她做他能做的一切。
“箭头已取出,无毒,上了药。大将军……”
他咬咬牙,准备提醒千羽翼移驾去看看月璃樱,却见千羽翼点了头,只得咽下后面的话,退出门外。
千羽翼走到床边,默默的站了一会,蹲下身子。
眼前的人面容恬静,眉心舒展,唇角微翘,全不像他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时那般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大汗淋漓,拳攥得紧紧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思及方才,眉心不觉一紧。
他缓缓伸了手,犹豫片刻,轻轻放在那张熟睡的脸上。
软而光滑,透着微微的凉意,如同一块上好的玉。
他留恋的轻抚手下的温软,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
纤细的眉,弯成精巧的弧度,如同雨燕展开的双翼。密长微卷的睫毛,好像两把小小的羽扇,静静的在眼下铺开淡淡的阴影。
他不知道,若是她此刻醒来,看见自己在面前,是会惊讶还是会生气,然而无论怎样,那双眸子总是黑白分明,如流动的溪水,清澈见底,让人难以移目。
指缓缓移动,落在她纤巧挺直的鼻子上,忽然起了玩心,轻轻捏了下。
便见她立即皱起眉头,嘴也撅了起来。
他不禁想笑,目光不觉移到她的唇上。
菱角一样的小嘴,透着淡淡的樱色,唇角总是微微的翘着,即便生气亦好像在笑。
不知不觉的靠近她,唇瓣在那樱色上轻轻一扫。
淡淡的芬芳萦绕鼻端,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然而终是放了手,只一瞬不瞬的看她,眼底忽而疑虑重重,忽而痛意深深。
这般翻卷了几个来回,他闭了眼,手重新落在她的脸上,薄唇微动,似是在询问,又似是自言自语,更似一声叹息……
“你,到底是谁?”
☆、011借刀杀人
一夜恶战,醒来后却只见风平浪静。
然而满室的焦黑,空气里飘着的刺鼻的烟气,还有站岗士兵新添的伤痕,更加卷刃的刀枪,破裂的铠甲,无一不证明昨夜曾经爆发过恐怖的惨烈。
“……其实是那几个小国实在耐不住性子继续挖地道,于是发起了突然袭击,结果被咱们拦截了。姐姐别看屋子烧成这样,他们可是比咱们更惨,损兵折将不说,还被西戎骂了一顿……”
小凳子本是得意洋洋,然而忽的变了脸色:“不过西戎已请了巫祝做法,一旦择定吉日进行攻城,咱们怕是就难以抵挡了。”
“真会这么灵验吗?”洛雯儿自箱子里寻出瓶染发剂,倒进小碗中。
小凳子一边看着她忙活,一边点点头:“西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请巫祝祷告上苍,可谓无往不利,然而此番侵略无涯就是因为出发的时间比吉时晚了一点点,所以才在夺取二十二座城池之后又被赶了出来,想要攻破禹城,可也久攻不下。”
“想不到西戎还挺迷信的。”
洛雯儿正在搅动染发剂,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下蓦地一滞。
小凳子却叹了口气:“其实哪还用什么吉时?城墙是早年修的,现在已经不牢固了,加上这些日子的进攻,到处破损,敌人即便不用云梯和钩子,都有可能爬上来。若是没有大将军英勇无敌,指挥有方,禹城早就没了。可即便这样依然损失惨重,先不说刀都卷刃了,人也伤了不少,就连月副将都中箭了。关键是没有吃的,再这样下去……”
“不是说有援军吗?怎么还不到?”
小凳子立刻撇撇嘴:“当时的确收到消息,说援军仅迟咱们半个月就出发了,可是现在都三个月了,连个人影都没见,也没听到任何消息。现在将士们私下都说,根本就没派什么援军!”
洛雯儿有些奇怪:“不是说禹城是重镇吗?如果无法守住,无涯国的江山不是也难保吗?”
“什么江山?无非就是想让咱们死在这!无非就是想逼死大将军!”小凳子终于忍不住了。
逼死千羽翼?
洛雯儿一怔。
虽说那个家伙确实很讨厌,但似乎罪不至死,而且他若果真如小凳子口中那般战无不胜,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无涯岂非自毁长城?究竟是谁这么愚蠢?
小凳子愤然道:“当年在选这一代的无涯国主时,神龙忽然出了事,结果王位竟没落到大将军身上。之后大将军战功赫赫,威望日高。大家都说,当年神龙本是要选大将军的,是先王擅自做主……”
洛雯儿顿时明白了。
功高盖主,是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容忍的事,可是国家危在旦夕,岂能因小失大?然而历史上偏偏有这样不分轻重缓急的君主,即便失了江山,然而若是肯做小伏低,奴颜婢膝,亦可投靠一个强大的国家,受其庇佑,每年只需缴纳一定的贡赋,哪怕是当儿子当孙子,逍遥自在便好。
这种人,只管自己快活,那顾百姓生死?宁可被外敌压迫,也难容忍祸起萧墙。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同情千羽翼。那样一个威武霸悍之人,竟是蛟龙困水,无法施展,即便清楚禹城即将面临危机,而自己即便忠心耿耿亦免不了被君王忌惮,要成为权术角逐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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