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天水碧丝绣宫装,配两支点翠点蓝的珠花。
今日的打扮分外简洁清爽,洛雯儿照了照镜子,满意的对念青点点头。
接了盼云递来的帕子和纨扇,向门口疾行两步,蓦地回了头:“你们不去吗?”
盼云刚要跟上来,却被念青拦住:“长公主身边的人是最为贴心最会伺候人的,我和念青若是去了,岂不是白白给她们当陪衬?”
洛雯儿也不想为难她们,这二人昨天被她拘了一日,又担惊受怕,倒不如留在宫里安全自在。
她重转了身,却忽的想起一件事:“你们待在宫里,别忘了留心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动静?二人不明所以。
洛雯儿担心的是那位红衣美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万一触犯了宫规……可她又不好明说,因为美人既是夜里偷偷来的,自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而人多嘴杂……
身在深宫,凡事由不得她不左思右想,不过是两天的工夫,她已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见洛雯儿有些心事重重的走了,盼云掐了念青一把:“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念青顿时皱起了脸,一边揉胳膊,一边嘶嘶的吸着冷气:“什么叫鬼主意?我还不是在为咱二人打算?”
盼云神色一肃:“我告诉你,趁早收起这心思。姑娘虽是聪明,但她绝不适合待在宫里,你莫要害了她!而且她是大将军的人……”
使劲戳了她脑袋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好日子过够了?”
“我这恰是在争取好日子。”念青不以为意:“你也不用为难,接下来的事……且不说你,就是我也用不着操心了……”
“你什么意思?”
念青看着门外,唇凑到盼云耳边,小声道:“你难道没发现,长公主格外喜欢咱们姑娘吗?”
长公主千羽雪因为身子虚弱,平日里极少到外面走动,见了人也是淡淡的,即便是目前最得宠的茹妃也不例外,然而大家又偏偏拿她没办法,谁让王上只有这一个妹妹?谁让王上最宠爱这个妹妹?所以,就算是众妃嫔遇了她都要施礼问安,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然而昨日……
盼云回想起当时情景……长公主不仅主动过来问话,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临了又约了洛雯儿一同游玩,而今天一大早就上门了……
交握的手不觉一紧。
“所以呢,”念青悠闲的坐在绣墩上,摆弄着手中的帕子:“方才就算咱们跟出去,长公主怕是也要寻个借口将咱们打发回来,谁让咱们一个是茹妃的人,一个是玲妃的人?若有什么话,当着咱们的面也不好说啊……”
盼云跌坐椅上,目光恰好落在门口……
就在刚刚,洛雯儿还冲她们回眸一笑。若当真入了宫,她还能看到这样灿烂的笑容吗?
“念青,你真是……”她摇摇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念青叹了口气,站起身,长辈一般的拍拍盼云的肩:“姑娘说你我是同乡,在这个宫里,我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所以……”
盼云猛的转了头,怨毒的看她。
她不以为意,只摇着帕子:“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可即便出卖又能怎样?是走是留,是当王妃还是做王上的女人,岂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
念青哼着曲走了,只剩下盼云独坐殿中。
她攥紧了手,不由自主的望向双交福寿镂花的门扇……
那里阳光灿烂,风正把院中那树梨花的香气一阵阵的摇进来,拂动水晶珠帘的坠子,叮铃,叮铃……
往日听惯了的脆响回荡殿中,此刻却是透着不属于初夏的清冷……
☆、110当面谢恩
“姐姐,我们下来走走可好?”
千羽雪命辇官停下来,小宫女便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步辇,同样走下来的是在她盛情之下与之同乘一架步辇的洛雯儿。
千羽雪仿佛是终于挣脱了大人管束的孩子,兴致勃勃的环顾下这个郁郁葱葱的园子,旋即挽住洛雯儿的手臂:“她们整日里不许我做这做那,我都快闷死了!”
又回了头,严肃道:“不许跟着我们,让我们自由自在的玩一会!”
宫人均躬了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然而她们一旦行动,便又跟了上来,不过是离得远些罢了。
千羽雪开心得像一只小鸟,不停的给洛雯儿讲述宫里的趣事,又问洛雯儿这一路行来都遇了哪些好玩的事。
洛雯儿只觉这位公主不仅美貌非凡,更是毫无公主的架子,心里愈加喜欢,虽是刚刚相处,却谈得极为投机,话也不知不觉的多起来,在讲到千羽翼夜入民宅偷兔子时,千羽雪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
“真没想到,我那一向大义凛然不苟言笑的三王兄,竟然……”
她抚着胸口,好容易平稳了呼吸。
因激动而浮上两腮的红晕,将她衬得如同一朵沐浴朝阳的白将离。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情不自禁的笑了几声,方眺目远望……
绿柳粉桃的那边,是飞檐复廊,亭台楼阁,重重复重重,无论你如何远眺,无论王城有多辽阔,最外面的一层,永远是碧瓦朱墙。
洛雯儿收回目光,落在千羽雪的背影上。
良久,方听到她叹了口气,又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三王兄此番回来,我发现他变了好多……”
洛雯儿忽然想向千羽雪打听千羽翼的消息,或者拜托她给千羽翼稍个口信。
她刚要开口,便见千羽雪转了头,面色已恢复平静,唯眸光微闪。
“洛姐姐,你见过我四王兄了吗?”见洛雯儿神色微怔,不禁笑了笑:“就是当今王上。”
千羽墨?应该算见过吧?
洛雯儿不禁回想那日自长长的玉阶上如踏雾行云般奔下的身影,随后点点头。
千羽雪当即眼睛一亮:“姐姐觉得我四王兄如何?”
无涯国主如何该不是她这一个小平民所能评价的吧?况且只不过远远看了一眼,能有什么印象,而关于他的一切,她多是从小凳子那里听说的,总不能让她说当今王上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吧?亦或者弄个好听点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可是紧接着她就想起昨日就是因为这位王上的深情险些送掉自己一条命,这能让她有什么好心情?
她本是还打算捡几个现成的词,诸如多谋善断,旷古烁今,惠泽天下,德被四海来飘扬一番,然而始终无法战胜自己的内心,结果挣扎了半天,只挤出一个字:“好。”
千羽雪雾蒙蒙的眼睛此刻无比通透的打量她,忽的一笑:“我听说姐姐昨日误入紫梦园,结果受了惊吓,该不是正为此事恼四王兄吧?”
“怎会?”洛雯儿急忙反驳。
无论怎样,这个人于她而言很是无关紧要,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费神?
千羽雪又仔细的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脸上浮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就连语气亦透着伤感:“我知道,你们都认为他不好,可是你们有谁了解他?只有我知道,我知道……”
她转了身,望向挑在高高檐角的一抹云,幽幽道:“五年了,你是碰过那挂紫藤萝的唯一活下来的人……”
洛雯儿皱了眉,昨日念青也不停提醒她,这是不是说,她得了无涯国主的恩惠,应该深表感激?不管是否发自内心,且看在千羽翼的份上……他毕竟是无涯的臣子……
“长公主,”她上前一步,郑重道:“得蒙王上不罪,民女感激涕零,只是民女来自民间,又初初进宫,不懂规矩,怕令王上不悦,还望长公主代民女向王上谢恩,若有来日……”
“还要什么来日?”千羽雪当即转了身,脸上再次浮上喜悦:“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洛雯儿大惊,怎奈千羽雪分外执着:“既是要谢恩,自是要当面谢,要我转达算什么?”
见洛雯儿别扭着,她虎起脸:“我王兄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若说可怕,三王兄可是黑煞神似的,你怎么不怕?其实四王兄好着呢,包你一见就喜欢!”
洛雯儿怎么觉得这话这么别扭?然而耐不住千羽雪缠磨,只得一路随她而去。
“四王兄现在一准在碧迟宫,离这不远,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洛雯儿开始在心里紧锣密鼓的编排稍后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既诚恳,又体面。
“若是他今儿不在碧迟宫,就算你们没缘,我以后也再不逼你去见他!”
这话依然别扭,然而洛雯儿心里陡然燃起希望,她开始祈祷千羽墨千万别待在碧迟宫。
正紧张着,一角湛蓝非常闲适的飘入视线边缘。
她们此刻正穿过一个园子,四围不是亭亭如盖的榕树便是灿烂的樱花,这抹湛蓝并不惹眼,尤其还是如此接近天空的颜色,然而它依然不偏不倚的落进洛雯儿的视线,洛雯儿亦是毫无意识的看过去……
八角的亭子,红柱金顶,与她这两日所见的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略显小了些,端端的坐落在斜前方两丈高的缓台之上。
中间坐有一人,穿的便是一身湛蓝的衣袍。
此刻无风,甚至连高出亭子的树梢都不曾动上一动,可是那坐在庭中的人却是衣袂翩跹,仿佛要驾云而去。
或许吸引了自己视线的就是这点怪异吧?
洛雯儿不禁又看了一眼。
长发如墨,随意的披散着,末端以天蓝的发带松松的一系,除此之外,别无装饰,却是美得惊心,美得动魄。
长袖忽而翻飞,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轻轻弹动,仿若调皮的银鱼。
洛雯儿仔细看了下,他的手下的确有一架琴,可是……
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吗?怎么只见那人的手在动,却是听不到半点琴音?
她眨眨眼……鸟儿还在空中撒下嘀喱。
再看看千羽雪……那人那么明晃晃的摆在那,还那么古怪,千羽雪却仿佛一点没看见,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111第九公子
的确,这种幻觉就像在陵墓里遇到那条怪蛇一般。
然而她依旧碰了碰千羽雪的胳膊,试探的问道:“长公主,你有没有……”
“别理他!”千羽雪忽然没好气的来了句。
原来她早就看到了。
洛雯儿正想跟她打听此人为何如此怪异,就听千羽雪恨恨道:“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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