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给你的……少爷他说……情况紧急,大都之内公主再信不得他人,火速离开啊!”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居然是几个月前我送给孟恩的银指环,历经风雪,已再没有孟恩阳光般的温度。突然,我心头一紧,孟恩居然把最贴身的信物的交还给我了,莫非……我摇着巴图无力的手臂:“让我们火速离开?那孟恩呢?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主子许是出不来了……”巴图哭得再难说出话来,我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心急如焚,泪转转地早盈满眼眶,紧紧握着夜的手,像是抓住挽救心的稻草。忽然,巴图止住悲怆,从夜手边挪开腿,又推开了暖身的褥子:“事不宜迟,公主……你们不能再耽搁了,速速启程吧!”
屋子门突地被人踢开,我自是一慌,吓得大呼一声:“何人?!”夜示意我与巴图退后,立即松开手来,从腰间抽出软剑,御式挡在前面。门外簌的跳进五个手持细剑蒙面的蓝衣女子,冷飕飕的高腰装束,与我过去在电视上看到刺客的样子截然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中间为首的一人走近几步出了声:“回公主,奴婢们是奉命送公主启程的……”
这尖细的声音,这奇怪口音的奴才语气……我虽无法把那个人与现在刀剑戎装的杀手联系在一起,心里的句子却已经脱口而出,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李春英?”
她又是妖媚地冷笑,右手一挥取下面纱:“公主好耳力,居然认得出奴婢。”她背过剑去,装模作样福了个身。巴图惊恐无言的面容告诉我,这五人之至,确实事有蹊跷。
我见她做了个手势让另外四个女子将细剑入了鞘,步上前,牵出个笑,轻压下夜御剑的手臂:“奉命?奇皇后怎会知道我在此处?”李春英听完又是别过侧脸冷笑,那声音听得我寒毛直立:“敢问天下,还有什么事情逃得过奇皇后的眼?只是,刚才奴婢还没把话说完,今日来给公主送别,只不过……不是去云南,而是西天!”
我早知来者不善,难道自天牢回来大都一路的相安无事,就是她埋下的线,就是那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奇皇后,到底安的什么心?跳出她主子,我顶着吓得发白的脸面喝问道:“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虽说父王远在云南,可是在这大都之内,忽都皇后对我的宠爱有加,明眼人也是看得见的!你难道不怕掉脑袋么?!”
“押不芦花公主真是说笑,放眼看去,有几个人能知道您在此处?云南梁王,只以为你在回家的路上罢!”李春英放肆地笑着,却故意用恭敬的语气,说的事实却让我发寒。
我气急攻心,牙齿咬得嘴唇发疼,她似乎看出我的怯色,一抹轻蔑在眼中滑过,又言:“退一万步说,就算忽都皇后知道您在此处,也是泥菩萨过河而已,根本保不了您。”李春英用染着丹蔻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流苏:“公主以为她两岁死去的小真金,仅是因为病患么?呵呵呵呵……后宫之中,她都无胆多言一句,何况,我们是在这荒郊野外……”
如果不是她说,我真的快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从队伍偷跑回来看孟恩,现在也与爱猷识理达腊断了联系,当真是处于一个“死了都没人知道”的尴尬境地。然而这又是为什么?我与奇皇后本来就无太多交集,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何苦将我置于死地?抬眼看看,对方五人定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我根本不懂武功,巴图脚上有伤,也不像是会武的样子,只有夜……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五人的十手!难道今天真要遇难于这个偏远的无名宅子?我心里只是又急又难,额上也焦出了细汗:“我与奇皇后并无仇怨,为何……”
“为何要取你性命么?”李春英不等我说完就接上了话,也不再用“您”而是“你”:“押不芦花公主,只因你是不详之人,如此蛊惑人心。好生生的孟恩少爷如今为你赔了命,太子也中了你的蛊,屡次与奇皇后谈及高丽退婚之事……皇后有言,若不除你,太子就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了!”
什么?孟恩赔了命?不敢再想,心早已猛然一疼,目光转到巴图那边,却见他只是痛苦地低下头,不敢看我。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么?与敌人对峙的时候,怎容许我的眼泪在月光下打转?夜将手叠在我发抖的手上,轻拍的动作浅尝辄止,她嘴唇发白,眼里有的只是忿忿和隐忍。
她的细微反应像是一剂强心针,我鼓足勇气用不输的目光正视她们,正想细问,只听李春英已经语于左右:“奴婢们这就送公主上西天!”
话刚落地,刀剑出鞘清脆的声音瞬然响起,我只觉刺耳异常,眼睛被刀剑反光折射得难受。不想说时迟那时快,五个女杀手早已挥舞着细剑,向我们杀来。
“只怕尔等没那么大本事!”夜忍无可忍,不再沉默,嘴里迸出这句傲气的话,出招已经扬剑而起,向她们刺去。
一抹清亮,是那柄软剑在夜的黑衣与她们的蓝衣间自由穿梭。“唰”的一声下去,其中一个蓝衣女子闷哼,手臂上衣服与皮肉微微绽放,被穿破的伤口细而深邃。手中的软剑与主人合而为一,夜一剑化三清竟是练到了九芒齐出的境界!她们许是发现夜不容小觑,高丽语言交流的声音急而更迭。被提及的女子冰冷依然,丝毫不为所动,翻转前踢如流星般精准,侧腰躲避甚是灵巧,夜的身手远比我想象中好。说到功夫,我虽是只能看热闹的外行人,却也暗暗笃定若是单打独斗,不出十招,夜定能取胜。
毕竟刀剑无眼,须臾之间……心里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金石交接、刀光剑影间,映出黑中一道触目惊心血红,夜的背上已经绽开一道血红的伤口!我失口大叫,声音却生生被恐惧给抽了去。冷若冰霜的女子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受了伤,我顿时眼泪决堤,即使手无寸铁也只想冲上前去,再不单单这么无助地看着。
脚步还未跨出,耳边又是“铛铛”几声,眼泪迷蒙间,只见夜咬着白得发青的嘴唇,奋力架着向她刺去的剑,回首喊道:“巴图,快带公主先走……”
“不要!巴图我不走!”
“公主……得罪了。”巴图会意立即点头,强行束住我的手臂,在夜的掩护下,将我拉出门外。
“我……不!夜……”我张嘴怒喊,发出的却只是悲怆的只字片语。巴图也不顾我的挣扎和哭喊,就这么含着泪,硬生生地拉我到了马厩。萨仁不明所以地向我打着响鼻,我用手奋力推搡着只想回去,去与夜在一起。
巴图有些颤抖,我推搡到萨仁背上:“公主,先走吧……夜姑娘武功高强,不会……而且逃掉一个是一个……”
“胡说!我不走!”我愤愤地踢开马蹬,用尽气力怒吼:“她已经受伤了……我不能……”
眼睛像是被夜的伤口染红,热血上涌,我感觉自己有着空前的冲动。
歇斯底里之间,远远听见一句夜的“公主小心!”来不及寻声而望,我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强忍住低头一看,金色的暗器已大半刺入肉里,深蓝的侍从衣顿时染开血红的一片。疼痛之间,冰冷的汗水从毛孔喷薄而出,我口里嘶着冷气,只见夜还困在房间门口处与另四人缠打,挡在我前的巴图已被李春英一脚踢倒。耳边一阵风声,我还来不及躲闪,李春英的一掌已狠狠劈下,正中颈椎。伴着她那尖细猥琐的笑声和猛烈的力道,我又是一阵吃痛,小脑的平衡早已不受控制,重重地从马背坠下来,身边扬起呛鼻的尘土。
这一掌更是要命,不但加剧了右肩的疼痛,还不留情打得我内脏倒置似的撕裂扭痛,又如剥夺了我一半的意识与知觉般,让我努力睁大的眼看得却是越来越模糊;刀剑交织的声音、夜与巴图急切唤我“公主……公主……”的声音、最后幻觉般的,还有自大狂高傲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喵呜,昨天的点击怎么是0额?大囧啊大囧……是不是偶这里的统计出鸟问题?作者冬夜泪奔ing……
第二十八章 荼蘼花开
空气里每一颗粒子都是疼痛,我每呼吸一次,全身都衰竭一次。
似乎在做着一个不断散发腐烂气息的噩梦,像大峡谷里的游流那样,卷动着麻木和催人心肺的疼,夹杂着看不见的昏暗,迤逦向前。我脑袋重得只有不见底的黑色,涌动着神经被阻断的痛苦,无计可施。身体有时轻,有时重,有时颠簸,有时战栗,恍惚中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当初在医院之中,手里拿着子宫肿瘤末期的诊断书时,脑中涌现的濒死之感!
一幅幅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同父母在一块儿过年的餐桌上,老妈用红木筷子夹一块糖醋里脊;在大理租住四合院的邻居阿鹏,灿烂的白牙笑得宛若月亮,忽地伸过手来,拿掉我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的杜鹃花瓣;与曾经的对我关怀备至,最后却弃我而去的恋人,奔跑在大学的塑胶跑道上……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跳接在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大都外密布青草的小丘,孟恩的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温柔:“这次被父皇遣到阿拉善做事,近两个月见不到你,攒了好多好多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完了……”
忆起穿越后的他,第一缕阳光,我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突然真切地疼痛起来,与颈椎、与右肩,交相辉映。不,我不能沉在死亡的谜界中,我不要黑暗!那日与李宓将军索要的属于阿盖的十年,载着十四岁女子的命运和历史的重量,我定要完整走完!
拼命地想睁开双眼,却只在得见几个有光亮的瞬间后,又恢复黑暗。似乎是光影的斑驳给了我一线希望,继而我更用尽全力求生,轻轻触动手指,虽然无力张开嘴,也自牙齿格格声里,反复敲出“孟恩”二字的音节。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此刻只是如此迫切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习惯了雪天的一片苍茫,无色无声,满目的白,白得彻底。猝不及防,却突然置身在一片温暖的花海,远远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