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躲在隐蔽处,杜芙的视线滑过满室的红绸喜字,落在了喜上眉梢的孙奇扬身上。
今日是驸马孙奇扬迎娶秀兰公主的大喜之日。秀兰公主乃当今皇上的胞妹,自幼受宠,金枝玉叶。新任兵部尚书孙奇扬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仕途一片坦荡。这样的两个人,因为情投意合而被皇上赐婚,不失为一桩佳话。更何况,今日还是皇上亲自观礼,坐在上座。
照理说,兵部尚书娶亲,喜堂应该设在兵部尚书府,而不是将军府。然而秀兰公主说了,驸马爷自打前来帝都,就一直住在将军府,对将军府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驸马爷舍不得离开将军府,她便也陪着住在将军府了。
此等言论着实荒谬,将军府大小姐杜芙尚未嫁,将军府怎能变成驸马和公主的府邸?不过,新帝夏晔甚是疼爱秀兰公主,金口一开,准了!至此,将军府的易主由暗地里转到明面上,正式划归为孙奇扬的囊中物!
唢呐声起,锣鼓齐鸣。良辰吉日,高朋满座。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跨过门槛,走进了喜堂。余下的,就只有拜堂入洞房了。
就在这一片喧闹之中,杜芙忽然高调现身,迈开步子轻笑着走了过去。
看着杜芙一步步走近,孙奇扬皱了皱眉,却不好当众斥责。左右环顾一圈,暗地里向心腹使了个眼色。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不是该被你囚禁在屋子里不得出来?”老天爷不可能永远站在孙奇扬那一边。而这一次,杜芙的身边也终于有了贵人。
“芙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囚……”大庭广众之下被杜芙揭穿此事,孙奇扬心头憋气又窝火,只恨不得将看管杜芙的那几个婆子丫头尽数送上黄泉路!
“驸马爷,你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娶的!”当众拿出那封引发所有事端的婚书,杜芙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你说过,唯有我杜芙才是你孙奇扬的心头所爱!世上其他女子,纵使贵如公主,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逢场作戏罢了。”
身边的秀兰公主闻言当即自行揭开了头上的大红喜帕,满脸嗔怒的瞪着孙奇扬。坐在上位的新帝夏晔,则是直接沉下了脸。原本闹哄哄的喜庆场面,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芙儿,不要胡闹!”怎么也没想到杜芙居然有胆子大闹喜堂,孙奇扬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威吓道。
“我有胡闹吗?这封婚书,难道不是你亲笔写给我的?你忘了,为了证明你的决心和诚意,你还特意临摹了一份送去侯府呢!”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和人是可以威吓住杜芙的?孙奇扬似乎忘了,他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无情的斩断了杜芙所有的牵绊……
侯府,因为谋逆之罪而被满门抄斩的侯府,时隔半月再被提起,就如同禁忌被揭开,引发的是在场所有朝中大臣的疑惑和不安。更甚至,连皇上也忍不住站起身,出言喝道:“哪里来的无知愚妇?来人,轰走!”
“皇上这是想杀人灭口?因为臣女手中握有皇上肆意斩杀忠臣的证据?其实臣女一直想不通,皇上将谋反之罪强加给侯府的时候,皇上将侯府上下满门抄斩的时候,皇上下了密令诛杀二王爷的时候,怎么就漏掉了臣女呢?”扯开身上的红衣,一身素白孝服的杜芙神情倨傲的站在了夏晔的面前。他们都料准了她毫无回击之力是吗?但他们都忘了,杜芙是杜飞羽的女儿,是将军府唯一的遗孤!她身上流淌的,是将门虎将的血!
“闭嘴!”孙奇扬的脸色难堪至极,上前拉住杜芙的胳膊就往外扯。若不是留着杜芙还有其他用处,杜芙怎会有命活到今日?
然而,就在孙奇扬拽住杜芙的那一刻,杜芙藏在袖中的匕首露出诡异的蓝色厉芒,狠狠的□□了孙奇扬的胸口。新帝夏晔,她杀不了。但是孙奇扬,她一定要手刃!
“着火了,着火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喜堂外传来兵荒马乱的吵杂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喜堂外已然火烟缭绕。本是处处喜庆的将军府,就这样淹没在了一片大火中……
☆、第3章 表哥孙奇扬
“飞羽啊……你怎么就如此狠心的离姑妈而去啊?你这一走,让姑妈可怎么活啊……”悲痛的哭喊声打断杜芙的思绪,打门外跑进来一干浑身素白的男女老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杜芙知道,姑奶奶杜鹃一家到了。而孙奇扬,也来了。
“芙儿,我可怜的芙儿啊……你怎么就这般的命苦,姑奶奶只恨不得拿这把老骨头换你爹娘的命啊……”杜鹃的哭声煞是凄厉,悲切的言语中饱含关怀,一进灵堂就奔向了眼圈泛红的杜芙。
杜鹃是杜飞羽的亲姑妈,早年嫁去了漠西城。这么些年以来,跟杜家一直来往密切。今日特意带着一大家子赶来吊丧,倒也合乎常理。
前世的杜芙,因着林倩的尖酸讽刺而气愤难当,可又拿侯府夫人无可奈何。故而对杜鹃随后而来的痛哭和伤心,极为感同身受。一见到杜鹃的熟悉身影,一听见杜鹃的如是话语,顿时委屈的扑向了杜鹃的怀中……
而今,面无表情的看着杜鹃情真意切的做着戏,杜芙没有动,亦没有开口。这一次,她会擦亮了眼睛,仔仔细细的将面前这群人的真实面目看清楚!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以着怎样的伪善嘴脸,鸠占鹊巢的强抢了她的将军府,又联手将她推入绝望深渊的!
“芙儿?”杜芙的反应不在预料之中,杜鹃愣了愣,哭声戛然而止,诧异的望了过来。
“姨母,芙儿先去为爹娘守灵。”没有理会杜鹃的疑惑,杜芙转过头,对着林倩说道。
“去吧!”林倩也很奇怪杜芙的举动。对她的亲近,以及对杜家姑奶奶的冷淡,透着诡异又夹带着反常。然而不管怎样,她说出口的话决计算数。哪怕遭人非议,她这个姨母也护定杜芙了!
见杜芙轻声细语的跟林倩说完便转身走回原先的位置跪下,杜鹃质疑的视线落在了林倩的身上。林倩贵为侯府夫人,更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明明跟杜家不亲却又出现在灵堂,加之杜芙突然在此刻投向林倩……是林倩从中捣了鬼?
察觉到杜鹃打量的眼神,林倩转过头来。对上杜鹃眼底的怀疑和忌惮,林倩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杜家姑奶奶此刻不是更应该上前吊丧吗?只是盯着她,就能缅怀杜飞羽和林灵的死?
“表妹,我陪你。”杜鹃没有做到的事,孙奇扬却是做的很好。缓步走到杜芙面前,压抑着悲痛的语气难掩温柔和呵护。话音落地,孙奇扬便随同跪在了杜芙的身旁。
孙奇扬,杜鹃的孙子,现年十五岁,是杜芙的二表哥。杜芙跟姑奶奶家的三位表哥都有交情,不过因为孙奇扬的刻意讨好,两人更为亲近些。而孙奇扬这一跪,更加彰显出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见此场景,林倩当即冷哼一声,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杜芙双亲过世,孤女独撑一府。众目睽睽之下,孙奇扬这种做派未免太过。即便是表兄妹,也需得避嫌!
在灵堂上陪跪,若非真的亲近,是不合礼的。杜芙曾经以为,孙奇扬这样做是因着担忧她,是真心想要陪伴她度过这最为痛苦难过的煎熬时刻。直到后来才知道,今日灵堂的陪跪,不过是孙奇扬精心为她编织的一个陷阱,只等着她傻傻的往下跳……
一想到前世的她居然真的傻傻为孙奇扬所用,帮着孙奇扬在将军府上下立威立足、甚至费尽心思的帮着孙奇扬得到三皇子夏晔的器重……杜芙尖细的指甲嵌进手心,眼底闪过阴冷的幽光。
“二表哥长途跋涉,想来已是极为疲惫,还是先到客房稍作歇息吧!”竭力压下心头的恨意,杜芙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容,不等孙奇扬拒绝就径自吩咐小青道,“小青,送表少爷去歇息。”
所有人都知道,小青是杜芙的贴身丫头,在将军府的地位绝非寻常丫头可以比之。杜芙吩咐小青去安顿孙奇扬,其中深意自是不难猜测。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孙奇扬的眼神都变了。
“可是表妹,我想陪……”孙奇扬还待多说,却见杜芙已经不闻不问的低下了头。无奈之下,孙奇扬只好轻叹一口气,不舍的眼神尽显怜惜和心疼,“那表妹,你多多保重身子。”
好似没有听到这句话,杜芙并未做出任何的回应。不过孙奇扬在众人面前,已经出够了风头。片刻的陪跪,由小青亲自领去客房,足以令孙奇扬被在场众人高看一眼。杜鹃,便是其中所受波动最大的一位。
杜鹃有两个儿子,长子孙杭,次子孙浩。孙奇扬是次子所生,自然比不得长子嫡孙所受的宠爱和重视。可以说,在来帝都之前,杜鹃从来都是很忽视孙奇扬这个孙子的。不过今日看来,孙奇扬这个孙子也并非她所想的那般无用。
看来,这个表哥不容小觑啊!没有错过杜鹃脸色的变化,林倩高抬起下巴,不屑的扬了扬嘴角。
天色渐黑,林倩陪着杜芙送走诸多前来吊丧的朝臣,也需得离开了。没有理会杜鹃一行人的所在,杜芙亲自将林倩送出了将军府。
“你那位姑奶奶,还有表哥,你是怎么看的?”站在侯府的马车旁,林倩并没有急着离开,望着身边的杜芙问道。
“姨母放心,芙儿不会任由他人欺负!”柔弱的身姿,素白的身影,杜芙惨白的脸上不见丝毫的血色。偏生,林倩就是信了杜芙这句话。
“有事就给侯府捎个口信。”林倩的话称之不上温情,但也适时的表明了她的立场。此般言语,便是将侯府搬出来给杜芙当靠山了。
“芙儿记住了。”喉咙就如同哽住了一般,杜芙轻轻点头,默默的接受了林倩的这份好。有些事,她说不出口。有些伤,她只能深埋心中。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会让那些曾经欠了她、欠了侯府、欠了夏翌的人全都付出代价!即便是注定了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也非要搏上一搏!
☆、第4章 初次交锋
“芙儿啊,我苦命的芙儿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