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李白诚不欺人,大自然鬼斧神功的笔触,总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无论哪个时空,都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温小婉也从这连绵的高山险川里,看到了呼呼欲出的危险。连着昨天晚上,被她忽略掉的黑衣人,也及时出现在脑海里,造紧张空气了。
温小婉这种白目都能觉到危险,靖王爷和聂谨言怎么能感觉不到。
靖王爷的神情难得慎重起来,还把手里的衣服样子,放到了马车中间的檀木小桌上,拿出图纸,双手摊开。
马车帘被守在马车外面的老太监挑起,聂谨言带着那张沾满风霜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脸,长身玉立,站在了马车旁边。
“薄景云和龙耀他们过这里的时候,可有出事?”
靖王爷看完手里的地图,交给旁边站着的老太监,由老太监过手,递给了聂谨言。
这样的地图,聂谨言随身也有一份的,还在重要地方,做了特殊醒目的标志,绝对比靖王爷那个崭新的好像刚画出来的地图,更有战略价值,但靖王爷递过来了,他也不好推辞,抬手接了过来。
“顺王爷与薄副帅带领的大军,经过塘州栈道的时候,并未遇到任何偷袭。”
战报早几天就送到了,若无意外,今天晚上顺王和薄景云所带的大军,就能顺利抵达玉洲。到达玉洲,也就距离玉门关不远了。
他们那一路行程极快,又都是大军的精锐,兵强马壮到连这一路上常年出没的土匪,都为了避其锋芒,暂时歇业了,自是没有任何滋拢,掠尘而过。
按理,有大队先锋开路,他们这个步后尘的,理应顺当才对,怎么会招来黑衣人呢?
昨天晚上,聂谨言之所以能提前预知到他们会遇袭,而去了温小婉的屋子,除了得到一些旁枝末节的消息,主要还是因为白天行军时,观察道路两旁,已经嗅到一些不对的气味了。
“正因为他们过得太顺利,本王这里……未必能顺了!”
靖王爷扶着老太监的手背,从马车里腾身出来。他站在马车上,向四处高山峻岭望了望,“聂总管有什么高见?”
聂谨言垂了垂眸,慢慢地说:“属下愚钝,并未想到什么良策。”
温小婉倚在马车里面的靠枕处,笑嘻嘻地全程欣赏靖王爷和聂谨言一狈一狼地斗法,两只都不是什么好人。大难临头,还都装作气定神闲,互不想担对方的责任呢。
聂谨言不肯开口发表意见,靖王爷也不强求,他不以为缺了聂谨言这盘菜,他这饭席就开不了张。
于是,靖王爷略沉思后,以午时埋锅造饭为由,暂停了行军。
由着侍卫队匆匆支了一座中军大帐,他又换好了一套墨绿色四爪蟒蛇袍,召齐他手下所有大将,汇聚中军大帐,共同商讨如何渡过塘州栈道。
聂谨言并没有进去。那不是他的天地。说到底,他的身份不过是靖王府的总管,远够不上可以进中军帐的。他在这方面,一向很自律。着实对不起,外界传言他张狂的谣言。
他站在中军帐门口不远的地方,望着塘州栈道最高的麾天崖,若有所思。
“聂谨言,”吃饭喝足的温小婉,瞧着左右无人注意他们,凑到了聂谨言的身边,悄悄地说:“一会儿过栈道的时候,你离着靖王爷的马车远一点儿。”
聂谨言心头一跳,一把拉住温小婉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那你呢?”如此危急之时,温小婉还顾着他,他很是感动。
温小婉没有聂谨言的气力,回握的时候轻轻柔柔,如她此时的心情,“你放心,我不傻的,我一会儿装那个……,你懂的,就是装……,我就可以回自己的马车了。”
每月必来的那位亲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很重要。
“这个想法委实不错,但靖王爷不能有事,他出了事,我难逃其责,”
哪怕皇太后薄氏,也很想靖王爷这里出乱子,但却绝不想在他儿子睿王龙麒,还没有从南方治水中顺利脱身时,靖王爷就挂了。
至于皇上……,怕是巴不得以这个治自己一个死罪呢。
温小婉觉得有理,沉吟了片刻,笑道:“既然这样,那最好连马也不要让靖王爷骑啊,我有主意了,一会儿我去劝靖王爷,他穿过百家百样的衣服,还没试过穿普通兵士的服装是什么样的呢,劝他今天试一试,他若能穿的不那么骚包,伪装成普通将士,危险程度也就下来了。”
聂谨言福至心灵,“嗯,然后还装原先的行军布置,把王爷的马车护好,确实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无论是聂谨言还是温小婉,都觉得他们两个的主意商量得很好,不管中军帐里,商量出个什么结果,过最后那处最危险的栈道口时,一定要按他们的主意走才好。
只是他们料到了开始,料到了中间,却没有料到结果。
中军帐里商量出来的结果,与他们两个的意主不谋而合,靖王爷那边在温小婉的一力推赞下,决定改走平民路线,体验一把生活,只有一点要求,要温小婉也不坐马车,化个男妆,陪着他。
温小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她最近这几天,坐马车坐得确实有些腻了。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如此的万全之策,却仍是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39可笑想法
温小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深深地意识到她来到这世界上;就从没打算活着回去;是多么英明正确的思想。
这一世界存在的危险;就像天天窥视喜羊羊的灰太狼;无处不在,日日叫喊着‘我会回来的’;但却没有一次真心落到温小婉心里的。
温小婉心里,总有个依仗。她以为她穿来的;她通读了小说的所有情节。
她即使没有女主的金手指;但总是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却忘记了她寄身的这具身体,充其量不过是原小说里的一具炮灰女配。比路人甲乙丙丁露脸次数多那么一点点罢了;最后的结果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昨夜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在塘州栈道再次出现时,已经不只是昨天晚上那么多了,老树起皮似的,密密麻麻、扑天盖地而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布置到塘州栈道上的,还是整夜都埋伏于此,已经从悬崖峭壁处,用藤条粗绳垂挂,只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大军到来,一举攻出。
这处险要的栈道,除了靖王爷和温小婉撤出豪华马车外,其他军士也做了仔细的按排。
温小婉瞧着他们通过栈道的方工,私下里觉得,靖王爷手下那群将士和谋士,还是很有脑子的。
他们先派一大队人马上去,每隔五步一个岗地站好在栈道左右,等着把整个栈道,都布置完明哨后,大军才正式通过。
温小婉与靖王爷同行,位于队伍偏前的地方,与靖王爷那辆绝对骚包压中后方的马车,隔开很远的距离来。
聂谨言也没有骑马,把马给了旁边的小兵牵着,所有人全部步行,高度戒备,全速通过,却还是应了那句话,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贼这种东西,还真是防不住啊。
温小婉因着以前没少做贼,是以在这方面,总是多留一个心眼,所以第一个黑衣人,扔着一把飞镖从悬崖下面冲上来时,温小婉反应极其迅速地整个人就地扑倒,同时,还能把靖王爷一起带倒。
“什么玩意?”靖王爷被温小婉摁趴下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等他眯着一双经常熬夜看衣样子、有些近视的眼睛,瞧清楚周围的状况时,黑衣人已经成群苍蝇似地朝着他们扑过来了。
“他大爷的,”温小婉毫不客气地咒骂了一句,这帮玩意怎么和猴子似的,说出来就出来,鬼都没有他们这么敬业吧。
靖王爷晕头晕脑地听到温小婉叫了一声‘大爷’,糊里糊涂地就应了一下,等他应完,才觉得温小婉说得不是什么好话,却不知道前不久,温小婉的大爷还只有聂谨言一个呢。
若是温小婉自己一个人,远远地离开靖王爷,趁乱躲起来,凭着她上一世长年做贼的基本素养,想死很难,但这时的温小婉,却不能只顾着她自己了。
温小婉时刻记得,中午他们埋锅造饭时,聂谨言与她说的话,靖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聂谨言很可能会被牵连。
聂谨言当时说者无心,温小婉听者有意。才会在这最危险的时候,她竟真像靖王爷他亲侄女似的,死命拉着靖王爷,往安全的地方躲着。
“都这个时候了,我说您老人家就别在拿捏什么风度了,还扯什么衣服襟子,快躲啊。”
温小婉说着拿起她之前充做玩物的片刀鞘,眼快手快地拔拉掉一个向他们打来的飞镖。
温小婉会的东西,不能叫武功,连花拳秀腿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些伸胳膊扔腿。至于能挡掉飞来的镖,全在于那镖打来的盲目,它是扩散性的,只是想伤广众没想伤小众,被温小婉瞎猫碰死耗子,挡掉了几个。
靖王爷很委屈,命都难保了,他还哪有心情注意身上那身破烂兵士服,他被温小婉拉着,躲到一块山石的后面,尴尬地冲着温小婉嘟囔着,“婉儿,本王的裤子好像被什么玩意刮破了……”
温小婉根本没心情听靖王爷说的是什么,她小小的身体缩在巨大山石的后面,在打斗得混乱的人群里,寻找着聂谨言的身影。
不管是否黄沙漫天,千千万万人里,温小婉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透过层层障碍,寻到聂谨言。
那人手持一条精钢打造的长鞭,整个人腾空跃起,足尖点在靖王爷的马车顶处,如鹰在苍穹俯视苍生,随手甩出的长鞭,可以瞬间秒杀扑向他的杀手。
温小婉知道聂谨言守在靖王爷马车处的原因,他是靖王府总管大太监,他若是这时离守,也就没有人相信他们这招瞒天过海了。
“您老人家不知得罪多少人,你看你看,前一队过这里时,什么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