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了两声笑,问:“你刚刚说,还有一个女子长得同我一模一样,那个女子在哪里?”移开了眼,生怕她意识到我的紧张,却忘了她是盖了盖头的。
婉兮的声音里带了丝嘲讽:“我原来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却原来也在意公子对你的看法么?”然后是一声带着莫名意味的轻笑,“她叫玉芷,七年前我被公子带回家以后,曾经见她在公子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瓢泼大雨中,任她绝世容颜也狼狈非常。哦,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那她后来呢,后来去了哪里?”我问得略有些急促。
婉兮道:“后来么,后来的事情你可以去青楼打听,随便一家,我想那里没人会不知道名妓玉玲珑的故事。”
她说完就推开门走出去了。万丈霞光从门缝里挤进来,我瞧着那欢天喜地的场景忽然觉得冰冷。
那个温柔笑着的女子,如今,竟成了青楼女子么?
☆、26第十六章(全)
即便是死过一次,我还是怕死的。
明明是陌生的没有关系的女子,为何我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似怒非怒似怨非怨,又有丝丝缕缕地心疼缠在里面,真是诡异地很。
外面锣鼓声震天,夏半生要娶媳妇的消息传出去,街坊邻居无一不到访庆贺,院子里热闹非常,趁着傅钰还没有过来,这个时候偷偷溜出去绝对是最佳时机。
于是,从夏半生那里偷来的改变脸上皮肤颜色的颜料就派上了用场。
能引得全县的大小媳妇未婚姑娘都前去观赏的简陋婚礼,我觉得是溪山古往今来的头一次,走在这没几个人的街市上,瞧着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郁卒的男人,真心替他们感到悲哀。
唯一还能见着女人的地方就是青楼了。清清冷冷的一条街上,就这里热闹地厉害,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身边陪了一堆男人,据说今儿是青楼生意最红火的一天,这么打眼望过去,不像是姑娘伺候男人,倒像是好多个男人伺候姑娘。
原来被自家媳妇冷落的男人都上这里来找心理安慰了。
我扯扯嘴角,想着傅钰平日里似笑非笑地模样,应装出一副风流公子的姿态。“刷”的一声甩开了折扇,慢悠悠地走到青楼门口,便见那被男人包裹着的姑娘一个个都媚笑着缠到我身边来了。
如今能允许她们自己挑人伺候,当然要挑英俊一些的了。
我对自己那张脸没啥信心,但是对玉芷这张脸还是信心满满的。
被这群娇艳的花儿拥进了青楼,随意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青楼各处都围了粉色红色绿色紫色的轻纱,轻纱缠绕处有不少的男男女女人影晃动,娇笑声,调戏声,各种声音连成一片。
“这位公子,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面前忽然出现一位穿红戴绿的妇人,她笑得谄媚,那抹得姹紫嫣红地胭脂水粉似下一刻就会掉下来,甚为滑稽,我忍住了笑意从腰带处摸出一锭银子,学着刚刚进来的那个公子将银子塞到了老鸨手里,面对着笑得更加花枝乱颤的老鸨,努力将自己的话说得平顺:“这个,这个吧,我想要个能同那玉玲珑比高下的女子。”
老鸨脸色的笑容僵了僵,她道:“那玉玲珑的风采,哪里是我们这小户青楼能比得来的,公子说要玉玲珑这样的,可不是难为我嘛。”
我装作来了兴致,稍稍往前凑了凑:“那玉玲珑,真的有这么美?”又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几个女子道,“你们都下去,我和你们妈妈说说话。”然后再次摸出来一锭银子放到老鸨手里。
老鸨将我引到了一个拐角处坐下,这地方稍稍安静一些。招了个小厮给我奉了盏茶,这才道:“多年前我曾经见过那玉玲珑一面。”她目光幽幽,似在回忆。
我听到此处连忙低下了头,唯恐她发现什么端倪。
“虽然当时她带着面纱,可那款款风姿,真的不是一般青楼女子能及,后来我打听了才知道,她原是当年玉家的二小姐,当初的京城第一美女,后来因为玉家犯了事,这才被卖到了官窑充当官妓。”
“官妓?”
“是呀,官妓。”老鸨喝了口茶,续道,“这个官小姐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个达官贵人,竟将她赎了出来。赎出来以后她能安安分分地跟着那个贵人过日子也好啊,没想到居然又跑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做起了花魁娘子,那贵人居然也是个痴心的,便又赎了她一遍,然后她又跑到了江南的百雀楼,没多久,那贵人再次将她赎了出来。”
我张了张嘴,十分想说,这个玉玲珑她不是脑子有毛病吧?又想说,那个贵人也是个傻子,这不是明摆着不喜欢你么。
电光火花这么一闪,我忽然想起来涟沐说过,玉芷抢了他的心上人,难不成这个心上人就是……哎呀,看来涟沐的情路也不好走啊……为什么我会这么幸灾乐祸呢,这样真不好啊真不好。
“那个贵人这一次帮玉玲珑赎身以后,便是将自己全部的家底给败光了,我们这些开青楼的都心心念念着玉玲珑可以看上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奈何这玉玲珑却不再卖身给青楼了,这么多年来,玉玲珑是想跑哪家青楼就跑哪家青楼,有的时候能在一家呆上一年之久,有的时候却连一天都呆不满,据说脾气也怪地很,偏偏男人都好这一口。”老鸨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感慨。
我问:“那个贵人呢?”
老鸨小眼睛一瞪:“我就没见过这么痴情的种子,玉玲珑跑哪去他就跟到哪,身上分文没有被让当乞丐轰出来也坐在青楼门口等着。”她咬牙切齿地,自己的男人被抢了似地,“这世上好男人本来就快绝种了,这玉玲珑还这么糟蹋那男人的心,真是造孽啊!”说完忽然谄媚地冲我笑了开来,“这,这,我不是说公子您啊,您仪表端正,相貌堂堂,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的标准原来就是这个啊……好不要脸的老鸨。我装作很受用的样子回了个僵硬地笑,继续问:“那这玉玲珑现在去了哪里?”
“前一阵子听说她到了金陵,如今在哪里,却也不甚清楚了。”老鸨将手往前一伸,媚笑道,“公子,您看,这楼里最有资历的姐儿陪您说了这么久的话儿……”
我连忙将银子掏出来放她手里,生怕她那只手再抓到我胳膊上:“妈妈,您去忙吧,耽误了您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啊。”
那老鸨站起来屁股一扭,再次给我抛了个眉眼:“多久了,公子可还是第一个点老身伺候的……”
她往我这边倾斜,要扒到我身上似地,我吓得夺路而逃。
离开那青楼甚远,我才敢停下脚步,好好在脑子里过一番从老鸨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联系上婉兮告诉我的事情与傅钰对待我去青楼的态度,我若是想继续去青楼里寻找玉芷,当下要做的就是离开傅钰了。
奈何傅钰跟小鬼似地,难缠的紧。
这一路走来,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摆脱傅钰,又被另外一件事给难住了——我脸上的这颜料,得用水洗才能弄掉啊,用水洗哎,抹上这颜料跟让我毁容有啥差别啊。
天杀的,我居然自己毁了自己的容貌!
天气如此晴朗,我的心情是如此的糟糕。
其实也可以找到夏半生让他帮我配制一副药去掉脸上的颜料,可如今我已经对不起他两次了,哪里还好意思舔着脸让他帮这个忙……唉,这不要脸的事情,还是让傅钰去办好了。
当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帮我解决这件事的竟是几位故人。
这几位故人,我当真要好好感谢一下她们呢。
我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被人从身后泼了水,那水渗到到骨子里,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可我还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这寒冷让我冻得手脚僵硬,一动不能动。
几个光头的女人便将我团团围住了,她们衣着破烂,围着我笑得恶毒,那笑声回绕着耳朵里怎么挥也挥不去。
为首的那个女人推了我一把,我便跌倒在地上,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又是一阵哄笑。
然后她们把我捆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们要将我拖到哪里去,一路上跌跌撞撞,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身上的衣服却被地上的沙石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我想表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可脸太僵硬了,连这个表情都显得奢侈。
我想问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对我,可嗓子里太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多年前被捉弄的记忆忽然呼啸着把我淹没了。
慧心说:“烧水,咱们给玉骨姑娘洗个热水澡!”
又是一阵哄笑。
慧智一边扒我的衣服一边道:“这么多年没洗过澡,这身子居然都不臭!咱们要了才两个月的饭,居然就臭成了这个样子。”
又一个尼姑不知道从哪里推出来个大桶,她说:“没听说过冰肌玉骨清无汗么,人家是玉做的骨头冰做的肉,哪能跟在凡夫俗子比!”
然后一个尼姑上来就跺了我一脚,嘴里一边骂着:“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娼妇,我听说咱们的爱情都是你当食物给吃了啊,你她娘的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如果不是你,我还在家里当大小姐呢,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沦落到被官府强制着要饭的地步!”她像疯子一般跺我,踩我的手,踩我的脸。我的脸被结结实实得踩到了尘埃里后,就收到了慧心一抹解恨地眼神。
然后慧心施施然走过来将这个尼姑拉开了:“她感觉不到疼痛的,你这么揍她,她也感觉不到疼痛,得拿她怕的东西来对付她。”
“她怕什么?”
“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吃咱们的饭,不知道吃了咱们的饭会有什么后果呢,慧云,你前不久从狗嘴里抢来的那晚稀饭呢,咱们给她灌下去!”
“好嘞——”
慧智将我拉起来继续撕我的衣服,不消一会儿就听到“刺啦——”一声,衣服被彻底撕碎了,慧智的手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的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