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地,雍容华贵的皇后,微微地弯下腰来,伸出洁白如雪的手,亲手扶住了那个因为被鞭打,而遍体鳞伤的宫人,眸子里,隐隐约约地有叹息之色。
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皇后早已得到了消息,可是,即便是如此,她却还是如往常一样,保持着尽量的沉默,就如十年来一样,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聪明地保持着沉默,不给端木术增加丝毫的负担。
也正是因为如此,端木术可能并不爱这个父亲替他选定的皇后,可是,他却给予她十二分的尊重。无论端木术如何宠爱其他的妃嫔,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后位。
若非如此,如禧贵妃那样的胡搅蛮缠,心计百出,这个在后宫之中,以和为贵的皇后,早已被打入冷宫,万劫不复了。
“我知道,禧贵妃是个直爽的人,虽然,有时是性子急了一点,可是,她都是为了你们好啊……再者,她此番所受的打击不小,所以,你们要体谅一颗母亲的心啊……”
采取的,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并解决不了实质的问题。可是,那些个宫人们,还是愿意跑到皇后这里哭诉一番,哪怕是得到她的细声劝慰,都是值得安慰的事情啊……
美艳端庄的皇后叹息着,在感觉到身下人的正在微微的战栗之后,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拉开了那个宫人的衣袖。这一眼望去,皇后不由地叹息起来——这禧贵妃,也太狠毒了一些,什么过失啊,什么小错的,竟然会下得如此的狠手。
轻轻地将衣袖,帮那个宫人覆上了,掩住了那个小小的宫人的满手臂的、满身的伤痕。端庄的皇后的眼里,蓦地闪过一抹说不出的不忍之色。
原来,禧贵妃有恶气没头出,对于这个没有犯什么大错的小丫头,不便鞭打,而且,皇后还在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的身上,看到竟然还有被开水烫过的痕迹。
“苏察儿,你去给她些银子,让她好生养着,等过了这一阵子,伤好了再湿水吧……”
皇后心里难过,只得吩咐这个宫人告假几日,然后回去好好地养伤——
要知道,禧贵妃宫里的事情,也由不得皇后管的。即便是皇后可以对着禧贵妃说上几句,换来的,也不过是那些宫人们的更大的灾难而已。
而且,仗着端木术的宠爱,那个禧贵妃简单就是目中无人。可以说,除了暂时没有办法将皇后从那个宝座上拉下来之后,禧贵妃可从来都没有将这位住在东宫里的主子当回事过……
而今,更是敏感时期,向来比较注意避嫌的皇后,只是在令人送回那个小小的宫女之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但率着众人,朝着太后的宫里走去。
旭国的太后,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身为查查儿氏的太后,也是一个手腕极强,令人敬畏的女子。当年,就是她在先帝逝去之后,以极度强硬的手腕,将遥遥欲坠的皇权,从日益壮大的端木家的旁支的手里,夺了回来,成就了今日的端木术的一番大好江山。
也是她,辅佐着年幼的帝王,将这个端木皇朝的势力,渐渐地收入囊中。然后,她就退出了政治舞台,将自己的手中的权利,全部地交给了亲政的帝王。
所以,一直到了如今,这个亲政多年的帝王,还是会尊重着自己的母亲的任何的决定,从来不会忤逆半分。太后不喜欢禧贵妃,所以,端木术即便是如何的宠爱这个女子,她始终都没有能登上皇贵妃的宝座。
太后纵容着皇后,于是,端木术便也纵容着皇后,无论如何,都保持着这个他并不爱的女子,在所有的后宫女人面前的尊严。
所以,在这后宫之中,皇后经常会去向太后问安。她常常去陪伴太后颂经,然后,从那袅袅淡烟的背后,感受菩萨的宽容,以及大度。
“娘娘,这禧贵妃,可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在众人低首跟随的当儿,苏察儿望着地面,轻轻地在皇后的耳边,静静地说了句。身为皇后的宠奴的苏察儿,其实也不是在责怪禧贵妃,她这是在替皇后抱不平。
要知道,在这个后宫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有一个向来主张以和为贵的皇后,还有一个喜欢胡搅蛮缠的禧妃。这些,太后知道,帝王知道,几乎所有人的,都知道。可是,几乎也是所有的人,都在默许着这些事情的一件又一件的发生。都在默许着皇后所受的点点滴滴的委屈。
若不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个向来久不问世事的太后,也不会表现出来对皇后的极度的信任,也不会表现出对皇后的纵容,还有夸奖。
那是因为,都是在这个后宫里,成长起来的女人,所以,经过千锤百炼的太后显然是知道的,皇后在担负起整个后宫的时候,还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委屈。
听了苏察儿的话,皇后的好看的眉,轻轻地蹙了一下。眉间,有一抹阴霾蓦地闪现出来。要知道,皇后是极讨厌大家议论后宫里的这些事非的。每一次,若是被她知道了,又少不得一顿硬罚。
所以,这一次说话的,如果不是自小就跟着她的苏察儿的话,那么,显然是不敢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韪的。
“那又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忌讳她哥哥手里的兵权,对她多了几分宠爱,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由地,轻轻地冷笑了一下——禧贵妃只知道仗着哥哥的势力,在这宫里为所欲为,难道这个目中无人的禧贵妃真当当令太后,还有端木术都是死的?
要知道,欲抑之,先扬之——想来,叶赫那拉措兰,那个愚笨的女人,是真的看不出,端木术其实是在有意地纵容那措,有意地纵容叶赫那拉家族,然后,在等待着适当的机会,将这一大家子,全部都送到无间地狱里去……
“奴婢只是替娘娘不值——”
苏察儿的眸子里,仿佛流云一般地,慢慢地浮出一抹说不出的不甘出来。要知道,皇后以及贵妃,任任何人只要明眼一看,就可以分得出这两者之间孰高孰低。可是,偏偏那个禧贵妃,仿佛将自己当成了后宫的主人一般,目空一切不说,还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主子放在眼里过……
“有什么不值得的?陛下和太后都能忍,本宫为何不能?”
皇后只是定定地冷笑着,望着前面碎金点点的水面,鱼鳞般的光华,闪闪点点之下,仿佛是跳跃的金子一般,正从水的这一边,一直地蔓延到那一边去。
皇后在白玉的栏杆之前站住了。
她的伸出的手,轻轻地抚在冰凉的玉质上,望着远处一片萧瑟的秋影,忽然淡淡地勾了勾唇,冷冷地说道:
“苏察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不能忍受自己从高处掉下来的狼狈……”
“别人不能,禧贵妃也不能,所以,本宫在一直地等待,等待着她从高处跌落的那一天的到来……”
211——皇后的心事'二'
211——皇后的心事'二'
是的,越是站得高的人,便越不能忍受自己从高处摔下来。不单单是疼痛,不单单是狼狈。而是所以,皇后在等。她在等待着,看那个向来不将她放在眼内的禧贵妃,是如何的从高处跌下,然后,又再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到了那时,她倒真的想看看,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女子,又要如何的绝望,或者说是痛不欲生。
到了那时,皇后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会可怜禧贵妃,这个如此可恶的女人。
曾经有人说过的,每一个不堪的现在或者是明天,都有一个离经叛道的过去在支撑着——所以,皇后当然不会急,相反,禧贵妃越是嚣张,她就越是觉得禧贵妃可怜……
多可怜啊,又一个被沦为棋子的女人……
“奴婢知道,奴婢明白了……”
听了皇后的话,苏察儿更深地低下头去,再不敢说别的话了。要知道,皇后心计之深,无人可知。当然了,令人可想而知的昌,若是皇后真有表面上的仁慈以及单纯的话,那么,又怎么可能会以一个文臣之女的身份,在这波澜四起,在这尔虞我诈后宫之中屹立不倒将近二十年呢?
那得需要怎样的大智慧,怎样的大胸襟啊——不过,皇后都过来了。
二十年的岁月,有多少花容月貌、倾城倾国的美女,不断地被送入后宫,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威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的半分。
太后器重,帝王礼待。即便是禧贵妃权倾后宫,可是,也得给皇后三分薄面。有时,苏察儿并不明白,这个自己朝夕相处了半辈子的女子,那个曾经单纯善良的女子,又是如何的在这个曾经风雨飘摇,在这个处处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屹立至今的呢?
这些,当然只有这位皇后自己的心里,才一清二楚了吧……
仿佛因为方才的那个宫人的事,皇后有些感慨。她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开始慢慢地对着苏察吐露着这十余年以来,从来都没有吐露过的心声:
“苏察儿,别人不知道,你却是知道本宫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进,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皇后,可是,父亲让我进宫,说是为了那蓝可蓝的整个家族,所以,我就进了宫。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可能得到帝王的宠爱,甚至可以天荒地老——”
皇后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以前的怀念,对自由的怀念——不过十四岁的少女,被父亲选择送到了这后宫之中,这一条路,一路地走下来,一走,就是二十年……
少女时的梦,少女时的单纯,还有少女时的,憧憬,都被她用自己的手,生生地扼杀,生生地握碎在这埋骨无数的深宫里……
所以,她应该是庆幸的,别人的,在这里埋藏的,都是自己的生命中,唯有她,埋藏的,却只是自己的梦——
梦没有了,可以再做,即便噩梦,也是梦。可是,若是连命都没有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从头来过。
苏察儿静静地听着,眼睛望着脚下的青石路板,静静地听,慢慢地走。
夕阳是金色的,倒映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折射着暗沉的光芒,树的倒影,变成伶丁的枝条,在地上划下细细地图案,河岸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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