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主意?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地,要火烧眉毛你才知道好歹吗?”文震雄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
文宜室走到门前,看着祖父昌远侯文贤昌住的院子,幽幽地道:“祖父的伤势怎样了?”
“唉,还那样呗。年纪大了,突然被剁了手,失血过多,一直低热。”文震雄跟着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为什么突然说起你祖父?”
文宜室转过身,将一半身子藏在屋影的暗处,低声道:“是啊,祖父失血过多,又年纪大了,伤势可不容易好呢。一个英雄盖世的老人家,临死还要受抄家的折辱,这口气肯定是咽不下去的……”她声音飘忽,只有文震雄一个人听见了。
“临死?我看他的命还长着呢!”文震雄轻哼一声,“如果死了倒好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爹,您做这个昌远侯世子,也做了十几年了吧?”文宜室的声音更低,眼神闪烁着,看了她爹一眼,然后移开,看向空旷的庭院,院墙根里还堆着皑皑的白雪堆,一个一个,圆鼓鼓的……200
第201章 东引
“……不能再等了。”文宜室定定地看着那些雪堆,喃喃地道。
文震雄顺着文宜室的眼光看过去,那些雪堆圆鼓鼓的,跟一个个坟包一样,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的眼前一亮,胸中腾起一阵狂喜。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只要那老家伙这时候死了,就是死者为大,天大的过错都能圆过去了。
不仅能阻止神将府抄家,而且……他就能袭爵,正儿八经做昌远侯了!
他就是侯爷了,不再是不入流的小武官!
文震雄的一颗心火热起来。
但是这个主意由文宜室提出来,文震雄又觉得有些不安,再看这个女儿,就觉得有些怕她……
不过功利心一起,他再也按捺不住,对文宜室道:“我去你祖父那里看看。”
文宜室忙道:“爹,我先去把祖母叫出来。”说着,对文震雄点点头,“爹,我是您的女儿,我总是为您着想的。”
文震雄这才释然地点点头,“好孩子,跟爹一起去。”顿了顿,又道:“等爹袭了爵,就给你找个好女婿。”
文宜室苦笑了一下,道:“爹,这话先别说了,咱们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两人没有带下人,只身来到昌远侯和昌远侯夫人住的正院。
文宜室先进去,命丫鬟将昌远侯夫人叫出来。
“什么事?”昌远侯夫人满脸疲惫地走出来。
文宜室屈膝行礼,道:“祖母,神将府要来抄家了,祖母先跟我去库房将要紧的东西打个包,放到隐秘的地方去吧。”
昌远侯夫人一惊,“啊?抄家?他们怎么敢?!”
“祖母快别说了,这是陛下同意的,他们已经请了旨。”文宜室不由分说,上前要拉昌远侯夫人出去。
就在这时。里面的昌远侯居然叫了她一声,让她进去。
昌远侯夫人便死活不肯出去了,转身又回到里屋。
文宜室一时情急,走过去在门口道:“爹。我带这些下人去库房了。”
文震雄在里面应了一声,回过神来,将里屋的门插上了。
文宜室定了定神,将屋里的下人都叫了出来,道:“既然祖母走不开,你们跟我去库房一趟吧。能搬多少是多少……”说着,点齐了正院上房的下人,统统带出去了。
里屋的门反锁了,因是冬天,棂木格的窗子关得严严实实。屋里有些昏暗。
文震雄的身影隐在暗处,看着对面床上躺着的昌远侯和坐在床沿上的昌远侯夫人道:“爹、娘,神将府马上就要来抄家了。我们文家这一次要逃出劫数,就要靠你们救我们一命了!”说着,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给昌远侯和昌远侯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昌远侯夫人莫名其妙,道:“雄儿,你给我们磕头有什么用?赶紧去宫里找太皇太后要紧,不然真的被抄了怎么办?”
文震雄是她的嫡长子,一直是她最疼的儿子。
昌远侯却是有些明白过来了,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文震雄。气喘吁吁地道:“你这个忤逆子!居然起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说什么?”昌远侯夫人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昌远侯,又看了看文震雄。
文震雄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布满血丝,红彤彤地,看上去甚是吓人。
“……爹,娘。对不住了。为了咱们家,请你们上路吧。”文震雄向他们一步步走过来。
昌远侯夫人低低地叫了一声,那声音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再也发不出来了。
……
正院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被文宜室带去库房收拾东西,只留了两个婆子在外面的院门前看门。
昌远侯府内院的正院很大。从大门到院门中间,还有一个影壁,既隔绝视线,又隔绝声音。
两个婆子心不在焉地拢着手缩在门口,突然听见院子旁边的树上扑愣愣惊起一阵飞鸟。
有两只乌鸦冲着正院的大门呱呱乱叫。
两个婆子心惊胆战地抬了抬头,挥着手道:“死乌鸦!叫什么叫!滚远点儿!”
“就要过年了,居然这样晦气!”一个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道。
“过什么年……能把这一关过过去就不错了。”另一个婆子垂下头,没精打采地道。
……
正院的内室里。
文震雄略松开手试了试,见两人还是没有动静,才慢慢放开手,将昌远侯和昌远侯夫人放在床上,又在屋里寻了一圈,找到两根白绫,往屋梁上一搭,结好死结,再将两人抱着挂上去。
看着两个人悬在屋梁上荡荡悠悠的样子,文震雄咧嘴笑了笑,跪下来对着他们又磕了头,然后将凳子一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院门口的两个婆子这下听见了,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文震雄从里屋奔出来,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去把家里人都叫过来!”
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攀着院门口慌慌张张地道:“大爷,神将府的军士已经在大门口了,要进来抄家!”
来得正是时候……
文震雄红着眼睛道:“神将府欺人太甚!逼死我爹娘,我跟他们不共戴天!”
院门口的两个婆子吓了一大跳:“侯爷和夫人……?”
“侯爷和夫人刚才羞愤交加,已经自缢身亡了。”文震雄捂着脸,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
四十几岁的汉子,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那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忙分头去找管事,敲云板。
云板很快响了九下,是家里辈份最高的人去世的象征。
昌远侯府目前来说,辈份最高就是昌远侯和昌远侯夫人了。
昌远侯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还有孙女和孙子若干。
除了已经出嫁的二孙女文宜家,死了的四孙女文宜从,别的人听见这云板,都从四面八方跑过来。聚集在正院门口。
文宜室也气喘吁吁拎着裙子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满是泪水,泣道:“祖父、祖母,你们怎么就去了?!”
后赶来的文震海和文震新都是一脸震惊。
他们跟着文震雄进到屋里,看见两个老人上吊自缢的样子,都痛哭出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亲自上前,将昌远侯和昌远侯夫人从白绫上放了下来,并排摆着放在婆子拿进来的一张草席上。
此时昌远侯府的大门口。周怀轩已经带着神将府军士过来了。
他骑在马上,看着周显白带了人过去砸门。
昌远侯府的下人在里面死死堵住门,不让他们进来。
周显白见状,反而笑了,道:“你们想抗旨不成?!抗旨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
昌远侯府内院的正院里面。文宜室换了一身雪白的素服,头上只戴着一支小小的白花,脸上洗去脂粉,肃着脸对文震雄和文震海道:“爹、二叔,祖父和祖母过世,你们赶紧去宫里报信吧。除了姑祖母,还有陛下那里……就说……就说。祖父和祖母不甘受辱,以死相争!”
看周怀轩还有没有脸进来抄家!
陛下可是只说了查找盛国公府的东西,可没有让他逼死人……
文震海忙点头,“大哥,咱们一起去!”
文震雄也应了,嘱咐老三文震新在家里照料。
兄弟俩也换了素服。急匆匆来到大门口,道:“开门,我们要进宫去报丧!”
大门口的军士和下人忙把大门打开,跟着过来的下人先出去将白灯笼挂在门口,表示家里出了丧事。
外面围观的人群都是一怔。
周显白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了看周怀轩。
周怀轩唇角的笑容一闪而逝。
他坐在马上,扬了扬下颌,“抓住他们。”
神将府的军士立刻一拥而上,将要赶到宫里报信去的文震雄和文震海逮了起来。
“混账!抓我们做什么?我爹和娘刚刚去世,我要去宫里给姑姑报丧,你们拦在里头,若是我姑姑知道了,后果自负!”
这里的人都知道,昌远侯府最大的后台,就是宫里的太皇太后了。
大家一齐看着周怀轩,都在琢磨这一次,到底是神将府给个情面,还是昌远侯府靠着太皇太后占上风……
毕竟人死为大,天大的事,死了也就了了。
昌远侯做的事,还没有到祸及妻儿的地步。
他一个人顶罪,也算够了。
不过周怀轩也不吃这一套。
他手里拿着马鞭转了转,淡淡地道:“去大理寺,请王大人过来,说昌远侯府出了命案,让他过来看看。”
“喏!”一个神将府的军士拱手应道,转身策马往大理寺飞奔而去。
人群马上给他让开一条路,让他能跑得更快些。
文震海见了,恼得不行,对着神将府的军士破口大骂。
文震雄却脸色白了一白,眼神躲闪,不敢看周怀轩,只扭头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