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间太小，甚至容不下两人一同学习。可是杨笑凡那么好说话，他都没来得及开口拜托，他就已经答应亲自去他家为他补习了。
杨笑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可是当他真的见到那对夫妇，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们是那么温和正直的人，和魏晓军一样。
是不是伤心了呢？杨笑凡默默问自己，傍晚的风拂过面颊，这春天都不真实起来。他叹了口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头望向对面的窗户，虽然看不清，可是他知道素素就在那里弹琴，她有时候高兴的话，还会哼唱，音色有点钝，但是不会走音。和她说话时候的声音那么相近，温柔的，紧张的，踌躇的，她是个可爱的人。
他埋下头继续帮老师抄写一份类似学习笔记的东西，这些天学校组织教师们开展了什么活动，还要收一些“作业”。小蔡老师忙得晕头转向，杨笑凡成了他可以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
素素曾经仔细看过杨笑凡写得字，有帮她批注的，也有他自己的笔记，还有他的练习册作业本。是那种细细的却很有力的字体，就像他的人一样，充满男孩子气流畅好看，素素会想象他埋头用脚趾写字，每个细节都像魔法一般让人无法相信。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素素会想象不下去。
少年抄写得累了，直起腰歇口气，他蹲坐在教研室里会客的木质长椅上，虽然这样写字不会像在一般人使用的桌椅上那么辛苦，可是比起他惯用的桌椅，还是更容易累。他舒展了下膝盖，随即看到自己的脚趾上染上了一点蓝汪汪的钢笔墨水，这样的印迹很难洗，可能好几天以后还会留有痕迹。右脚趾关节处有一块不自然的突起，是写字磨出来的小茧块。他的思维如同胶冻，忽然转不起来。
“杨笑凡？在吗？”熟悉的声音，可是却小得类似蚊子叫，充满着不确定。他知道那是白素素。
“嗯，在，进来吧。”他回头看着她把门推出个只能容一人进来的缝隙，然后钻进来，搭上门。
“小蔡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可以回去了。”她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可是表情却很生动。
“好的，一起回家吗？”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是他已经开始整理刚才抄写的笔记本。他听到预料中的欢快应答，小小的一声“嗯。”。她竟然来找他，有些意外。
背好包，直起身，他看着素素摇晃着脑袋，踢着球鞋，微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毛茸茸得可爱。
“好了。”
“好了？那……走吧。”
“嗯。”
“这门要锁起来？”
“嗯，蔡老师走之前嘱咐了。”
“好。”
……
“好。”
他们沉默着并肩往校门走去去，素素在校门口绊了下，不由自主喊了声：“哎呦。”她挠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等她从刚才的小事故回过神，转脸时，却恰好撞到杨笑凡的眼神，她扬起唇角，咧嘴笑道：“这里有个坎，下次要是你走，也要小心啊。”说着她又回头去看了看，自言自语，“这坎真隐蔽。”
“我知道了。”
“唉？”她没想到他会应答，抬起头。
“我说我也会很小心。”他用眼神示意那个坎，微笑着，素素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眨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那个，今天，可以陪我走到家门口再乘公车么？”她踟蹰好久，才戳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话。他没有说话，回头看着她的每个细微的小动作。她以为他要拒绝，便接着拜托道：
“那个，不远的，就一站路……”
“我知道。”他看着她，“好的，以后都可以陪你走回家，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也乐意之至。”那是他惯有的暖意的笑容，可是素素还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开心，而且，这无关于她提的要求。
“天气越来越暖了呢。”素素望着天空的火烧云，随脚踢了地上的一只易拉罐，它叽里咕噜滚了一段距离，撞在一个停在人行道上的老式有横梁的自行车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哐当声。
“是啊。”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天边即将沉下去的暖光。
“笑凡……”少年有些惊讶，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到素素涨得通红的脸。“笑凡”，她第一次这么叫他。很好听。
“嗯？”没有拆穿，可是却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他想问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表示一下此刻的心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对于素素，那都是多余。
“到了夏天，你也会穿短袖的衣服或者无袖的衣服吗？”女生直视着他，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着，他也并没有犹豫，条件反射地微点了下头，那女孩子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没有什么需要可以隐瞒。
“会穿短袖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杨笑凡才意识到，素素竟然开始毫不避讳地询问，虽然还是她一贯的风格，不过这样子，反倒让他轻松了不少，既然她愿意主动提起来。
“啊，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她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然后继续一边走，一边踢易拉罐。
他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也知道她在紧张什么，但是，他何尝不需要时间去消化一下这些呢？以前都不介意……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
……夏天……
“……你害怕？”杨笑凡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她，虽然已经有了既定的答案，他还是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没有，不怕，不怕你。”她转过脸直视他，“你又不是妖怪。怕你做什么？”他笑了笑：
“……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她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没有回头，可是杨笑凡知道，她没有说谎。只是某些事实，总要比想象来的凶猛一些，素素虽是他的女朋友，但终归也只是个普通人。
微风拍打着杨笑凡前额的刘海，眼皮有些痒痒的，他开始寻思，又该去剪头发了，想了想，才说：
“改天，我去理发，你要一起去吗？”
“好呀，你喜欢我剪什么样的呢？”素素有些兴奋地一蹦一跳，她欢喜地拽住他的衣袖，用力太大，杨笑凡的外套和穿在里面的圆领T恤都被她扯掉了些，女生有些傻眼，要不是她及时收手，衣服就该被扯掉了，他漂亮的锁骨，划过流畅的的线条，来不及看他惊慌的表情，素素眼疾手快地帮他整理衣领，指尖划过他的皮肤，带起浅浅的灼热。
“对不起啊……”素素抬起头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杨笑凡的脸颊红了。随即觉得好笑，她伸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你也会脸红啊！真可爱～”
“喂，别这么说，一点都不可爱……”他微微反抗了下，脸颊变得更红了，素素扮了个鬼脸。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有没有心情好点的？”
“唉？”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开心呢……总觉得，最近都很少能和你一起……”
“以后不会了。”
“？”
“我已经不用去奥赛班补习了。”
“啊？为什么呀？”
“老师觉得，这样更好吧。”
“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要你去？我觉得，就算和你一起的机会变少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做对你来说重要的事情。”她垂着头，一脸沮丧。
“素素，进不进奥赛班，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不重要。”
“哈？”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素素，以后每天都送你回家吧。”
“为什么？”她笨蛋的疑惑表情。
“想陪着你。”他的脸又红了。素素持续咯咯地笑，好像什么放大了这春天的温暖。
46
春天的风总是能够席卷起很多很多的回忆，三月的妇女节，四月的愚人节，五月的劳动节。
就是这样的春天，周六的早晨，笑凡和素素约好一起去理发店（刚刚和张小狗去过的地方，真让人紧张）。那家店的小伙子与杨笑凡相熟，所以他们在聊天的时候，素素就一直托着下巴望着他们。
“还是要剪得短些么？”
“嗯。”杨笑凡微微点了头。
“其实，我觉得稍微长一些也不错的，要不要尝试换个发型啊？”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哎……你每次都拒绝。”那小伙子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素素，说道：
“那么女朋友呢？希望剪什么样的？”素素脸颊红了红，没有回答，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了，至于剪成什么样子，她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素素盯着地面上小段小段的头发发呆，它们落在白晃晃的地砖上，看起来非常醒目，果然是男孩子，杨笑凡比她想象中剪完得还要快，刘海变短了些，那双笑起来就会弯成小船的眼睛，完全露了出来，他吹了吹刘海扬起唇角。
轮到素素的时候，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紧张得无所适从，好在杨笑凡会时不时与她说话，很快素素就放松下来。
剪完头发，素素问及杨笑凡上次在她参加比赛的时候，送给她的糖果，少年欣然答应带她去购买的地方看看。
曲折的小巷子，素素完全记不住，可是跟在杨笑凡的身后，她总是觉得心里甜甜的，也很踏实。
“笑凡，你为什么会转学的啊？”现在叫起“笑凡”两个字，已经顺口多了。
“嗯？”他想了想，才缓慢地说，“中考的时候，本来也想考十七中的，不过因为离家远，所以就放弃了，然后选择了离家近的八中……”
“哦，以前在八中的啊，都没有去过哎……”素素一边走一边戳了戳下巴，“啧啧，八中离我家很远呢……”
“八中的硬件设施不好，尤其冬天供暖，去年，整个冬天都在长冻疮。”
“现在好了吗？”素素低头看了看他的脚，微微有点发青。
“好了。”他回过头，“已经没事了。”
“那你以前要是直接考十七中，我们还能早点见面呢～”素素笑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