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极少的词汇与表达方式，然而仍旧显得很蹩脚：
“是，为了谢你。”
“……”见他一言不发，素素终于蓄积起了底气。
“谢你，帮我补习。”
“我是因为蔡老师让我这么做，我才帮你的，所以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感谢’。你拿回去，我不会要。”他几乎一瞬间就说完了这些话，好像刚才的沉默就是为了说这些做的准备，他直视素素。素素觉得自己根本读不懂他的眼神，她更加没心思去读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激烈的情绪几乎主宰了她的整颗心，所有反应，均来自本能的愤怒：
“就算是蔡老师安排，你也可以拒绝啊！你明明就知道我上次物理只考6分，哪有人愿意教这样的我！？！”素素暴躁地死死盯着杨笑凡，眼里燃起两团火，少年听到这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轻摇了下头，冷冰冰地说：
“我并不知道你上次的物理成绩……还有，如果你这样说，好，我自然不会再帮你补习……”他站起身，就准备往门外走。素素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的心冷得就像南极地底的冰块。
“站住！！”她挡在他的对面，不顾一切攥住他两个空空的袖管，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来，可是她顾不上想那么多，吼着，“如果这样，我不会逼你给我这种笨蛋补习，可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你不吃午饭，还陪我到六点，你当我是傻瓜吗？！！！！”素素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多混乱。
“放开我……”少年低吼着，微侧着头，压抑着怒火，冷冷地瞪着素素。
然而，他眼底那一丝不易觉察的隐忍，却那么容易，就令人为之动容。
素素缓缓松开了攥着杨笑凡衣袖的手，少年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只知道逃避……”素素的声音不大，却环绕在杨笑凡空荡荡的心上。试图离开的他，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就算，就算你告诉我，”素素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可是她还是硬着心说道，“你告诉我，你不能自己吃饭，你不能用筷子，那些事情你自己做不了，你需要帮忙，我……”素素压抑不住略带哭腔的声音，“我不会嘲笑你的！真的！对你而言，对你而言，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是你却在逃避，再怎么样，你也，你也不该以此为由，伤害自己……”素素的这些话是她多日以来全部的猜测，的确，关于杨笑凡从来不在学校吃午饭，她怎么会不好奇呢？既然无法从杨笑凡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不只是因为说出这些话令她害怕，更因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她只允许自己的眼泪在眼里打转而已，那些刚刚说出的句子，宛如一根根钉子，钉进了她的心。
“别说了……”杨笑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怨恨，也没有一点愤怒的痕迹 ，却瞬间揉碎了素素的心肝。
“对不起。”素素回过头望着他，那句道歉，凉凉的贯穿了杨笑凡的心脏。他在素素的眼里，看到了辛酸的痕迹。
他笑了，云淡风轻：
“我懂你想要说什么，我也很了解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并无恶意，因此我也不会怪你，你更不必跟我道歉，而且……”他声音缓慢下来，然后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某个角落，他在想些什么，素素一点儿也猜不出。
他终于一字一句地说：
“我也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么弱，吃饭这种小事，我自己还是应付得来的，至于筷子，我可以用的，只是和你们不同，我要用脚来拿筷子。很抱歉，让你误会。”他冲素素微微颔首，一双漂亮的锁骨煽动了一下。
素素揉了揉脸颊的肉，无言以对，仿佛瞬间从一个世界放逐归来她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那，你不肯吃饭是有别的原因？”素素疑惑地望着杨笑凡。她听到他的笑声，里面带着些微自嘲的意味。
“不是。”少年的刘海被穿堂风带起的气流，拂乱遮掩了眼睛，素素静静地望着他，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就像浮在高空的云，“虽然，做这些事对我而言都不算什么难事，可是从心底里，我还是不想让自己的那个丑态被朝夕相处的同学看到啊……”他虽然在笑，可是眉梢的忧伤，那么直指心窝的让人心疼。
“不要说，不要那样说自己。”素素用以解释的声音里充满不自然的紧张与急促，还有些语无伦次，但她无需解释，杨笑凡懂她的意思。
“你真的是傻瓜吗？哪有说自己笨的啊！”他笑了，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从不觉得的。”那眼神郑重其事。
“仍会帮我补习？”素素望着他，少年含笑点了头。
11
“那，来吃饭吗……”素素望着站在门口的杨笑凡，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是语气却一点也不像，他却没有行动，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着素素。
他顿了顿，倒吸了口气，眼光变暗了：
“嗯，那，好吧。”他看上去很勉强，但终归是答应了下来，素素却很高兴，那样子甚至有些孩子气。
她转身，弯腰，将餐盒的盖子揭开，一团热乎乎的白气袅袅升起，这令她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食物已经凉透了呢，不过看样子，现在吃刚好。她回过头唤道：
“来呀！”
杨笑凡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了素素身边。素素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坐在自己的位置，身子微微前倾，空空的衣袖随着重力晃荡了一下，他将双脚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样子，素素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脑袋乱哄哄的。
“怎么？”见素素看着他，杨笑凡问道，表情却很淡定。还在看着杨笑凡的姿势胡思乱想的素素，顿时有些窘迫：
“我，我，我，那个，没什么。”她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最后几个字就像蚊子叫，她一点也不敢去看杨笑凡。可是杨笑凡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那就把筷子给我吧。”素素这才发觉，刚刚她为了打开餐盒的盖子，而捏在手心里的筷子，忘记放下来了。她畏畏缩缩伸出手，杨笑凡瞥了她一眼，然后很努力地抬起了右脚去接，可是素素拿的太高，他够不着。当素素注意到的时候，杨笑凡已经将右脚放回了他的桌面上，他淡淡地说：
“把筷子，放桌上就好。”素素点了下头，傻了吧唧，还“哦”了两声，她看着杨笑凡灵巧地用脚趾夹起筷子，使用得灵活自如，这和她想象中的艰难样子完全不一样，她看着他，看得出了神。
“怎么还看着我，你不吃吗？你那份要凉了。”
“哈？”素素一惊，尴尬地垂下头坐回自己的座位，她和杨笑凡的座位是同高的，可是少年弓着身子，看上去比素素要矮，他吃饭的习惯，和一般的男生没什么两样，大口大口的，一点也不像素素感觉里的样子，素素蹙了蹙眉头，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这样，很累吗？”
“什么？”杨笑凡没有抬头问道。
“我说，你这个姿势。”
“不累，习惯了。”他仍然在往嘴巴里塞东西。素素掀开自己餐盒的盖子，抄起筷子开吃。
等杨笑凡全吃完的时候，素素餐盒里还剩下多一半，有两个菜，她一口也没动。
杨笑凡朝她的餐盒里望了一眼：
“怎么了？不合胃口？”
“嗯？没有，我吃饱了。”他点了点头，却微蹙起眉头。
“女生都吃这么少？”他疑惑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点可爱
素素将自己的餐盒一边收好，一边对杨笑凡说：
“我带回家吃，我们回去吧？”杨笑凡愣了一下才说：
“嗯。”他看着白素素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手里拎着餐盒跑了出去。刚才，一瞬间，他以为，素素是要与他一起走。
素素登上公车，独自回了家。
夜晚降临，她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便将自己塞进了被窝，她侧过头无意间看到摆在床头的相框，那是只属于她的儿时回忆，也是现在她手中唯一的有关小师兄的痕迹。小师兄挺着小胸脯一脸平静的骄傲，小素素就站在他的身侧，笑容温暖。他的手中，握着一张鲜艳的证书……
她几乎要忘记了，那是要为钢琴而生的人啊。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孔越发与杨笑凡相似起来。杨笑凡微笑的脸孔和相片里微微昂起头，眼神很高不可侵的小师兄……
素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埋怨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啊，她怎么可以认定杨笑凡就是小师兄呢，可是她的心又紧了起来，的确，那天杨笑凡站在音乐教室门口时的神情……难道要去问杨笑凡么？素素在心中盘算着。
然而到了第二天，当素素与杨笑凡面对面的时候，所有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她思忖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问，可是到头来，她否定了所有的想法，她是没法去问的。
“你在想什么？”杨笑凡因为听不到素素的背书声，便如往常一样提醒她。
“没。”素素的语气硬硬的。她原本是想乘着这个机会问出口的，可是她不由自主就把自己的想法收回了。
“哦……”他微微点了下头，“那再看看上星期老师讲的语法吧。”见素素仍没有行动，他才侧过头：
“对考试有帮助的。”素素微点了下头，继续读书。素素看书看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却猛然浮现了曾经的某个熟悉画面，那是杨笑凡背包里的饭盒，素素如梦初醒。
可是下课铃一响起来，杨笑凡就被几个同班的男生叫走了。素素寂寥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和其他的男孩子们嬉笑着，出了教室的门，她就仿佛瞬间失了聪。
素素转身准备去厕所的时候，却被一个男生口中杨笑凡的名字吸引注意力。她回过头，认出说话的男生是那天帮杨笑凡搬过桌椅的生活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