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书走到李时珍旁边坐下,她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一盒白皮烟,她让了让李时珍,李时珍摇摇头,她便自顾自地掏出一支烟放在唇间,却没有点燃。她瞧了眼阳台上的星光,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客户,我帮他们单位做一个广告策划,就这样结缘的。”李时珍道。
“就这样?”李宝书轻轻叫了一声,其实,即使是李时珍本人,也觉得这故事的开头有够天方夜谭的。
“然后……我们一起吃了几顿饭,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据我所知,Alex并不是能一见钟情的人。”李宝书说话毫不客气,可谓一针见血,李时珍想,电视台若请她去做时事评论一定不错,针砭时事肯定是她的强项。
“我有时候觉得他离我很近,有时候又觉得他离我那样远,”李时珍道,“也许,他本来就并非一成不变的。”她气势虽弱,话却铿锵有力、据理力争。
李宝书笑了笑,问李时珍,“你爱他什么?”
李时珍想了想,道:“他总是那样及时的出现。”
“他爱你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李时珍无奈地笑笑。
“珍珍小姐,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他,别像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
李时珍一蹙眉,问:“他不是独身七年吗?”
李宝书显然一愣,随后,她神色如常,道:“是的,他独身七年,但在这七年里,并不代表他没有经历过爱情。”
李时珍尴尬一笑,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聊天声和笑声,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判断出,那两个男人终于抽完烟,正在往屋里走。他们很快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陈可汗翘起二郎腿,恢复成李时珍相当熟悉的形象,他夸张地笑着,对她说:“珍珍,你的脸好像一个月没洗了似的,你是不是刚才吃东西忘了擦嘴了?!”徐超人则显得比较斯文,两条腿老老实实地放着,双脚结结实实地放在地面上,甚至是脸上,也是十分忠厚的笑容,若有若无的眼神在她和李宝书身上来回扫射。
“今晚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李时珍有些疼惜,又有些责备地问陈可汗。
“喝了不少,”他打了个饱嗝,“不过我没有喝醉。”
“对,他的酒量很好。”徐超人慌忙替朋友解围。
李时珍并不信任他,转头向李宝书求证,却得到同样的回答,“Alex的酒量很好,我很少见他喝醉,尤其是在他自己举办的派对上。”
“我很清醒。”陈可汗不知为何,忽然将酥软的身子从沙发上拔起来,他坐得笔直,对李宝书和徐超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随后送珍珍回去。”
徐超人和李宝书站起来,拿了外套向门口走去,期间他们三人并无多余交流,甚至是眼神的交汇都没有。恐怕只有十分信赖的老友之间才能这般吧,不问原因地听从对方。
他们走后,李时珍一度有些恐慌,四肢发冷,头脑发白。所幸陈可汗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始终与她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她也就渐渐放松,安全感重新回到身躯里。
“你不是说派对结束要跟我谈谈吗?”陈可汗发话道。
李时珍点点头。
“你想说什么?”陈可汗饶有兴趣地问。
李时珍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又低头了半晌,这才抬起头,仿佛嘴唇千斤重似的,说:“Alex,你能给我讲讲你自己吗?”
他听到她叫他Alex的时候,浑身一震,眼睛里似乎瞬间被恐惧占据,他不敢看她,然而最终,他还是抬起头,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她说:“叫我可汗,我不喜欢你叫我Alex。”
“好,可汗,Alex也是你吗?”
陈可汗绝望地点点头,“Alex是我。”
“那SPINACH是谁?”她的口气已然代表了她的情绪——失望。
“SPINACH不是我,”陈可汗道,“我的英文名不是SPINACH,你问我的时候,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那么……SPINACH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腕上?”
“纹身的时候随便选了一个单词。”陈可汗道,“你是在审问我吗,珍珍?”
李时珍低下了头,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握紧的双拳,良久,陈可汗听到她轻微却清晰的话语,她说,“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很害怕。”
“傻瓜。”陈可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跟前,她握紧的双拳已经被他的一双的大手包裹地紧紧的,他那双大手不仅大,而且暖,她的心里顿时如升起了一个红日。
“傻瓜,”他抚摸着她的发,道:“我不是正在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摊开给你看吗?怎么这样心急。”
“对不起。”李时珍咬紧嘴唇。
“珍珍,关于我的很多事情我还没有跟你说,你介意慢慢听我道来吗?”
她含着泪光摇着头。
“你会知道关于我的一切,不久之后,你都会知道,你都会知道,都会知道。”陈可汗说完最后一句话,轻轻地抱住了她,软弱无力地趴在了她的肩头。
“我很疲惫,珍珍。”陈可汗轻轻道。
李时珍抚摸着他的背,说:“睡一个好觉,一切都会好的。”
陈可汗心安地闭上了双眼,却听到李时珍在耳边的私语,“你为什么要办这个派对?我想我猜到了原因。”
“哦?”陈可汗道。
“正如你所说,你在向我展示你自己——让我看这个无奈的你,对吗?”
陈可汗无言地点点头。
“我等着你慢慢地把自己展示给我看,”李时珍道,“我也会一点点地把自己画出来给你。”
“我们的时间不算少。”
“其实挺多的。”
“至少50年。”
“我倒是希望能尽快看到完完整整的你。”
“遵命。”
“下周去见岑溪,”李时珍道,“你要见见我平生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新状况交待
新的一周开始后,女排队的案子转交到了Victoria手上,李时珍听说她接了自己的案子,心里有些担心,尽管她明白Victoria是个实力派,但她更明白的是,不可避免的,Victoria要受到一些来自那位奇葩女士的奚落。
然而,李时珍并没有过多精力去关注Victoria的现状,因为她自己也已经陷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状态。Wonder Hotel的案子正摆在她的办公桌上,而她目前尚无思路。御姐苏冲这次给她配备的两个人员,一个是策划部的Nancy,另一个是刚进驻的新人,叫Jack。Nancy她是很熟悉的,她们经常在洗手间门口碰面,她俩似乎生理周期相同。Nancy喜欢独来独往,平时在办公室里最是沉默,默默耕耘,所以即使她已经在微型摩登待了三年,却也只是普通的科员一名,李时珍回想起来,过去一年半里,她俩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想而知,Nancy的境况与从前的她是那样相似,李时珍一阵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但亦是有些遗憾的,她也太乏上进心了些。至于新进职员Jack,李时珍倒是跟他打过照面,仅仅一次,是在留下区街道办事处的案子之前,那一回她照御姐苏冲的吩咐订购了一匹圣诞花环,她选了十几个样式带回公司供苏姐挑选,她抱着十几个花环,花环不轻,又正值上班高峰,李时珍挤在电梯里觉得自己几近窒息了,这时,有个人伸出了援手,接过她手中的花环,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吧。”那人单手拎起满载花环的袋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对,那个人就是Jack,李时珍记得当时他告诉她自己的真名,只是她很快就忘记了,却想不到后来两人还有合作的机会,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或者算是一种她的运气,毕竟单从那件事上看,Jack有着不折不扣的好人品,跟这样的伙伴合作最起码让人很放心,至于Jack的业务能力嘛,李时珍还真不敢太过奢望另一个Joe的出现。
午餐时分,李时珍独自在角落里,这种情况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她也不是没有在餐厅见过林淼和Joe,然而,三人只是相视一笑,她俩便端着盘子坐在B公司策划组里了。李时珍心里并不怪她们,尽管她对自己被撤出B公司的案子始终心存疑惑。
尽管一个人吃饭,她也还是选在靠窗的明亮角落,并不觉得独自吃饭是件不光彩的事。她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食物,眉头紧锁却在想着如何与Wonder Hotel的人洽谈。当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他反而并不孤独。
“我能坐这儿吗?”
李时珍抬头,意外地看见了Nancy,她慌忙点头,说:“当然。”她记得,上星期的时候,Nancy还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桌子上,好像Nancy一直都坐在藏在角落里、回收站旁边的那张桌子上,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午餐,一直以来,她好像都是那样一个状态和形象。李时珍挪了挪放在桌子正中间的自己的托盘,向Nancy浅浅一笑,那笑虽浅,却很真挚。
Nancy在她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拨动着餐盘上的食物,李时珍看了一眼那餐盘,清一色的蔬菜,想道,怪不得她那样的瘦弱。
“你是素食主义者吗?”李时珍道。
Nancy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才回道:“是。”
“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吧?你总是很沉默。”李时珍试图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不是,”Nancy却道,“我在洗手间撞见过你许多次,每次我都跟你打招呼的。”
“……我应该没有听到吧,你对我打招呼了?”
“是,每次我都跟你打招呼——不过,可能我的招呼不太容易识别,每次我都会看你一眼。”
“这就算招呼了?”李时珍吃惊道。
“对我来说,这就是跟人打招呼,我不待见谁的时候,连一眼都不会看他。”Nancy说着埋头继续吃饭,李时珍却受宠若惊。
两人都是细嚼慢咽的主儿,午餐差不多是同时吃完的,然后又结伴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