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面上,伸手去擦李昊远面上的泪,柔声道:“皇上有什么不快的事,为什么哭了。”李昊远紧紧的抱着他,说不出话来。安风闻风里的花香,道:“又是春天了,皇上也有春愁么,你看花儿开得多好。”李昊远柔声道:“是,雍京的花都开了,安风若喜欢,等你好了,朕就带你出城去看。”
安风轻点了点头。流光御花园里为他摆琴,道:“公子,我好想念你。”安风见她,笑了一笑道:“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你都在做什么。”流光道:“皇上让我出宫嫁人,还给了很多赏赐。我下次带孩子来让公子看。”
安风又笑了一笑,闭上眼睛。李昊远也不叫他,过了半天,安风睁开眼睛道:“皇上想听什么。”李昊远怕他劳累道:“今天朕弹给你听。”把安风在椅上放好,拨转琴弦,弹了一曲凤求凰。他心情激荡,手下连错了几个音。安风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样弹琴,再好的弦也要断了。”李昊远道:“曲有误,周郎顾,朕是故意弹错,骗安风看朕几眼。”安风听他这样说,笑了一笑,把李昊远换了下来,道:“皇上喜欢听什么?”李昊远道:“弹首短点的,朕不喜欢长曲。”安风想了一想,起了个音,道:“我唱首春日宴给皇上听。”轻轻拨琴弦,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唱到最后一句,气力已不够,声音渐弱。那句‘岁岁长相见’听起来似缠绵悠长的一声叹息。李昊远听在心里,痛如刀割。颤声道:“安风有何心愿,朕一定为你办好。”安风喘息一会,道:“我想回家。”
第十四章 半冷半暖
李昊远道:“这就是你的心愿么。”安风低下头去。李昊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人。苍白憔悴,弱不胜衣。道:“好,朕答应你,等你好一些,朕就让你回去。”安风听他答应,依在他身上,又合上了眼睛。李昊远任他偎着,有微风卷花瓣落在安风眉上,仿佛在那生气渐失的脸上添了点睛一笔。流光为他梳理头发,忍不住捂着脸跑开去。李昊远听着她压抑的哭声,胸口一阵窒闷。
安风并没有再好起来,每天昏沉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一日他在等李昊远上朝回来,来的人却是李昊风。安风看见他身子颤抖,往床角缩去。李昊风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再欺负你。”伸手把安风从床帐里拉了出来,看他仍在发抖。叹了口气,把被围在他身上。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想和你说说话。”安风道:“我不想和你说话。”李昊风笑了笑,道:“你真是孩子脾气,难怪竟做些孩子事情。”扯过身后的人,柔声道:“我带了一个人来给你看看。”安风看地上跪着的那个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可能还不到。他的脸……
安风望向李昊风。李昊风悠悠道:“足有六分像吧,我不知找了多久才找到这一个。”对那孩子道:“把衣服脱了。”安风看着那肖似自己的人儿渐渐露出来的身体,吸了一口冷气。李昊风轻抚那孩子身上还未愈合的鞭痕,满意的感受着他的颤抖和不敢反抗。安风道:“王爷到底要做什么。”看那少年疼得脸色惨白,安风道:“王爷当年那样宽容慈悲,为何今日要虐待这样一个小孩子。”李昊风听他这样说,松开在那孩子身上凌虐的手,抓住安风的下颌,逼他抬头看着自己,道:“这世上有谁见了你,会和从前一样呢。我皇兄自伤你之后,对你事事照顾,处处容忍,你何尝放在心上。皇兄本可以也这样对待你。”
安风看那孩子身上的伤痕,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盘着雪白的身体上,不知经受过多少痛苦。李昊风揉弄那孩子的乳尖,那孩子痛的不住哆嗦,竟然还强带着几分欢快的表情。安风紧紧闭上眼睛,道:“你出去。”李昊风坐在他身边,道:“安风恨我么,我也一样恨你。”伸手抚安风的眉眼,道:“我那天不只是为了骗任子恒,也是真的喜欢你。可我这一生绝不会抢我皇兄的东西。”
李昊远回来时安风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见他回来了,轻轻依偎在他身上。李昊远觉他轻的像根羽毛,心中难过。道:“早上吃饭了么?”安风点了点头,伸手抱着他,渐渐合上眼睛。李昊远看他神气一天不如一天,自己就算放他走,只怕他也回不去雪山了。轻轻把安风抱在膝上,柔声道:“安风想念随云么,朕去为你找他来。”安风听他这样说,眨了眨眼睛,道:“我不喜欢随云。”李昊远道:“难道是任子恒,朕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安风摇摇头,贴在李昊远胸口,道:“陈王纵不戏弄他,我也会离开他的,我自然更不会欢喜他。”
李昊远听他说完这句话,心中激动至极,安风抬头看他一眼,道:“我那时是故意气皇上的,皇上真的为我生气了么。”李昊远轻抚他的头发,道:“生气,当然生气。朕听你说要选任子恒,简直五内摧伤。若不是昊风劝朕去找你,”说到这里,想起安风命不久长,悔恨难当,道:“随云和朕说过你的脾气,朕竟然真的让你和任子恒走了。”安风伸手解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吻了一吻。李昊远几时得过他的主动,情难自已,温柔的脱了安风的衣服,让他躺在床上。安风清亮的眼睛渐渐迷蒙,紧紧的攀附着他,任他摆布。
李昊远的三十寿辰将至,群臣上表要大肆庆祝。李昊远下旨仪式全免,大赦天下。他病急乱投医,明知大赦天下以祈福实是毫无根据,也忍不住做了。可安风就是不好,太医们商量来去,无计可施。李昊远守着他,眼睁睁看他气息一天比一天弱,心如刀绞。
到了大寿那天,虽然一切从简,仍极芜杂。李昊远听完群臣的贺辞,又召见各国使臣。他惦记着安风,偏这一日听的都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寿比南山”“寿与天齐”,想着安风日渐枯萎,听在耳内,每一句都像是折磨。好不容易熬到斜阳西照,人员散尽,匆匆赶回后宫。
宫门大开,长长的铺着红色的毯子,直绵延到寝宫的石阶上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几百个台阶上,整齐的立着白衣粉袖的宫女。听太监传报皇上驾到,齐齐的跪了下去。群芳尽处,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儿,身上穿着灿如云霞的三重锦衣,长领广袖,缓步自台阶上走下来,衣摆铺在台阶上逐级展开,绚目的红,金色的凤凰随着他的脚步飘飞,仿佛要随时振翅而去。李昊远痴痴的望着他,安风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昊远扶起他,把他抱在怀里,热泪沿安风的领子一路流进去。安风柔声道:“皇上,我身所有,皆为皇上所赐。愿为皇上舞一曲祝寿。”
缓步自李昊远怀中退出去,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个手印,轻轻转身,腰身仿佛有生命似的宛转曲折。凤袍绶带在他身周轻扬。苍白的脸,银色的发,明丽的红,耀眼的金,如在殿前盛放的名花。袍袖轻展,似乎凤凰也来翩翩绕围。乐师在旁,以琵琶洞箫为伴。李昊远心头轻颤,唤道:“安风。”那冰雪似的人听他呼唤,停了下来,望向他。轻笑了笑,千万朵花都开了,李昊远忽觉面前人那么遥远,一步步走过去。安风向他伸出手来,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毫无预兆的倒在石阶上。
第十五章 是劫是缘
这一次过了很久安风才醒过来,他看见李昊远满是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我快死了,是么。”李昊远把他抱在怀里,道:“没有,太医说你气血亏了些,只要用心调养,就会和重前一样。”安风伏在他身上,李昊远感觉胸前的衣服被他哭湿一大片。想起从前安风常常哭泣,他跟了自己实在没有一天快乐日子。后来把他送到承恩山庄,他的伤也始终不能痊愈。现在眼看是不行了,就是这样的谎言,能骗他到几时呢,他是那样聪明。
安风哭累了,倦极而眠。李昊远轻抚他睫毛上的泪珠,三年前的夏夜,他第一次得到安风,安风整夜疼的睡不着,后来也是哭累了才睡过去。那时李昊远也是这样抚摸他的睫毛,可安风再也不是那时的安风了。
安风的眼睛微微陷下去,满头白发披在枕上。李昊远永远记得那双眼睛乍见时有多么新丽惊人,可想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畏惧瑟缩和哀求。还有那头长发,安风动情时在他身后铺展,仿佛一圈黑色的波浪,不断的闪着凛凛柔柔的光。李昊远颤抖的去抚他的头发,忽然感觉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感觉如此的令人恐惧和真实,李昊远轻摇安风,一叠声的唤他。安风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李昊远松了口气,轻轻拍他,哄他再睡。觉手下所触全是骨头,又是一阵辛酸。安风轻轻坐起来,靠着他,半晌道:“我做了一个梦。”李昊远看他难得有说话的兴致,柔声道:“安风梦见什么了,说给朕听。”安风微微合上眼睛,两滴泪水从他白玉似的脸上滑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悄悄渗在衣服里,留下两方略深的痕迹。凄然道:“我梦见了我母亲,却看不清楚她的脸,我想家,我再也回不去了是么。”李昊远怆然道:“朕送你回去,朕亲自送你回去。”
安风道:“我们两个人么。”李昊远道:“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带,只有我们两个人。”安风抬手擦他面上泪痕,道:“皇上,不要哭,我心里欢喜的很。”李昊远道:“别叫我皇上,我不是你的皇上,叫我的名字。”安风迟疑了一下,道“昊……远”。李昊远抱紧他,深深的吻他。
秦涛为他们准备车马物品。李昊远带着安风自雍京出发西行,他不敢快走,恐马车颠簸,又不敢慢走,怕安风支持不到雪山就会在路上去了。行行停停,安风精神越来越差,很多东西都吃不下去了。有时连药喝了也会吐出来。李昊远心里难过,安风醒的时候渐渐少了,每天大多都在昏睡。这一天赶到秦州,李昊远找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