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说这句话,自然是显示他家长的威严,里面却也含了对她的威胁。其实,苏婉儿觉得无论自己是否生长在陈家,陈家是否显赫,这些人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亲人。可是,人家似乎并不这样想。
“何至于此!”苏婉儿略略叹息,垂了眸,缓缓地说:“爷爷若真当我是孙女,即便这是一场联姻,也得为我的幸福考虑。对方是什么人,我目前没兴趣知道。但是,盲婚哑嫁,毕竟没有感情基础。我必须有我的方式来保证我的幸福。这是双方的赢面。爷爷却这样理解,可真像凌空泼了我一盆水,心里凉寒。”
陈爷爷没有立刻反驳,神色倒是缓和下来,又恢复如常,瞟了她几眼,说:“你好自为之,什么都要有一颗谦虚的心,不要好高骛远,凡是听听你四哥和你父母的意见。。”
“多谢爷爷指点。”苏婉儿回答,心里却明白陈家这门不是好进的。而这门婚事怕也不是良缘。
陈爷爷没说什么,便是往酒店外走。陈泽林也一并走了,只有苗秀芝不太舍得,看了看陈泽林。陈爷爷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挥挥手说:“秀芝想留下就留下,教教敏华也是好的。”
就这样苗秀芝也留下来,陈昭华看了看表,说:“敏华和六婶先休息一下,五点半,我来接你们吃饭。”
如今,这宾馆房间里,就剩苗秀芝和苏婉儿。不知怎的,苏婉儿竟然是紧张起来。她怕这样的相对。明明该是最亲近的母女俩,可这一刻比陌生人还陌生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十分尴尬。
苏婉儿只得将目光从半掩的窗帘投出去,微雨的西湖,黄昏时分,烟雨缭绕,山色若隐若现,空濛奇特。室内安静得出奇。终于,苗秀芝有些按捺不住,低声喊:“婉儿。”
苏婉儿一惊,她没有料到苗秀芝不是喊她“敏华”,而喊的是“婉儿”,苏婉儿应了声,转过去瞧她,只见苗秀芝微微蹙眉,一脸的忧郁,眼神里全是歉疚与担忧。
苗秀芝也有一些尴尬,咳几声,这才缓缓地说:“当年,我和你爸爸得不到你爷爷的承认,所以,你爸爸带我走。那时,我已经怀着你,没想到才到长安就要生了,你爸将我送进医院,又难产,手忙脚乱的。后来,竟然是抱错了,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孩子长得不太像我们。”
苏婉儿心里因为“难产”两个字“咯噔”一下,有些许的疼痛。女人每个月那几天,她都会痛得难受。何况是生孩子,更何况是难产。她记忆中,妈妈跟自己讲过,然后还笑着说:“小乔不乖,那时候,可是淘气,让妈妈疼很久呢。”
那时,她就很歉疚,一低头撅嘴,说:“妈妈,小乔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疼爱妈妈。”
后来,妈妈病逝。苏婉儿一直很内疚,每每想起都不由得泪如雨下。自己还没有好好孝顺妈妈,她就不在里,以后每一次取得成就,都不由得伤感。
如今,原本是陌生人的苗秀芝忽然说起生她时难产,苏婉儿鼻子一酸,心里微微疼。她抿唇,终于还是有些艰难地说:“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苗秀芝一愣,眼里泪光闪闪,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只是这些年,我都不在你身边照顾你,是我不好。”
这样的对话,总让人心软。一下子拉近彼此。
苏婉儿轻笑,走过去在苗秀芝身边坐下,说:“你这么说,是在怪我这几年不在你身边了?这是意外,谁的错都不是。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我在陈家,还得要你帮我。”
苏婉儿一边说,一边住苗秀芝的胳膊,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香味,有一种奇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苗秀芝倒比苏婉儿更激动,几度落泪。拉拉杂杂谈了不少,苏婉儿心里虽动容,但心中还是有疑惑。最终,苏婉儿终于问:“那抱错了,她呢?”
她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终于问出来,怕有什么哀伤之类的。苏婉儿问得很轻,却不料就是这样还是让苗秀芝落了泪。
苗秀芝情绪激动,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起当年抱错的孩子,也就是真正的苏小乔,在三年前车祸去世,也正因为车祸在医院抢救,才得以证实她并不是陈家的孩子,陈家这才派人辗转寻找,找到苏婉儿。
“当时,找到你,为了你的安全。便没与你相认,不过你总是陈家的孩子,爷爷也让你四哥极力地帮你的。”苗秀芝说。
苏婉儿却是沉默了,一是因为听说真正的苏小乔已经去世;二是苗秀芝提了一句“为了你的安全”,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苏婉儿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意思是说披着陈家的外衣,会有安全危险?
而苗秀芝又在絮絮地说真正的苏小乔乖巧,颇受陈爷爷喜欢,并亲自为她取名锦华。苏婉儿这才明白:陈爷爷说的“虽不及锦华”,那锦华指的是真正的苏小乔。
苗秀芝说起陈锦华,虽不是亲生,但这么二十年的感情,总是难免哀伤。苏婉儿听不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问:“我很好奇,不知道,要与陈家联姻的是哪一家?”
苗秀芝一愣,这才低声说:“南边叶家,是爷爷那辈订的。原本应该是你大姐陈子秀的,但因为早些时候,陈子秀订给了锦城许家老大。而你二姐姐陈丽,与你年纪相仿,但资质不太好,爷爷不太喜欢。于是订下的就是锦华。”
“可是锦华不在,订婚就应该取消的,如今还把我挖出来做什么联姻。”苏婉儿说,明显有些不满。
苗秀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孩子,这就是权贵之家的宿命。锦华不在,还有你,还有你二姐姐。叶家也不会过问,只要是陈家的孩子就是了。何况,三年前,你爷爷就对叶家爷爷说过,陈家还有一个在国外念书的孩子,叫敏华。”
苏婉儿讶然一惊,没想到三年前,老头子就已经把自己纳入计划之类。那么,如今逼迫自己就范的那青瓷事件会跟陈家有关么?要不然,怎么来得这样快?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无法遏制。直让她的背脊一阵一阵发凉。这就是权贵之家么?
第016章 情愫
行程的确很满,当天晚上,苏婉儿和苗秀芝、陈昭华在西湖边的一家主题为鱼的餐厅吃了饭,苗秀芝就带苏婉儿去买了礼服,做了头发。末了,又买了一些日常的衣物。
苏婉儿原本是短发,不太好做,于是就略略卷了。买完衣服,做完头发,已将近午夜。她原本以为苗秀芝会留下来,却不料陈泽林派了司机过来接苗秀芝回沪上。
苗秀芝依依不舍,又拉着苏婉儿的手叮嘱注意添减衣物。因为沪上有事,须得先去一趟。改天到京城再带她去订做几套,今天就将就穿一下。
苗秀芝一走,就剩苏婉儿和陈昭华两人。回到住处,陈昭华还没等苏婉儿开口,已经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问我,走,我那边有些好茶。”
刚才,苏婉儿还在琢磨怎么询问陈昭华,不料他倒是看得清楚,先开口解决了她的难题。
苏婉儿默不作声,跟着陈昭华到他的房间。灯光暗沉,陈昭华从自己的行李中拿茶具泡茶,是青瓷的茶具。茶叶就不知是什么品种。
“这是你两年前送给我的茶具,你说是你爸爸亲手做的,还刻意做了模子,刻我喜欢的‘闲来垂钓碧溪上’。这几年,我总是带着。”陈昭华说。
“呵,当时你还问我家传是否有蜜色瓷的配方。其实那古老的玩意,我家也研究过多次,可寥寥无几的遗留,我家怎么可能见到珍品。”苏婉儿靠在沙发上,轻轻一笑,那都是经年的岁月。她那时对陈昭华的情愫说不清,可是她很清楚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两人之间只能有无限的友情,而不能有其他。
“以后,我去找一些,给你爸爸看。”陈昭华说,端了茶给她。
清香如同红梅傲雪。苏婉儿讶然,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气味。陈昭华则是轻轻一笑,说:“这是一种特殊的红茶。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我倒是喜欢。”
苏婉儿附和着笑,没有说话。陈昭华说不值几个钱的,对于她来说,都是值钱的。
两人又不说话,彼此喝茶,一壶茶喝得淡了。陈昭华才缓缓地说:“有什么问题,你问。这样沉默,倒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率真的苏婉儿。”
率真。这就是她留给陈昭华的印象。也许从今天起,这个印象就要土崩瓦解。
苏婉儿垂眸,正了正身子,问了第一个问题:“当年,你跟我在图书馆外的遇见,也是陈家计划的一部分么?”
是的,当陈昭华出现时,这件事就梗在她心里,刺得疼痛。她珍惜与陈昭华之间这种难以遇见的友情。
陈昭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苏婉儿轻轻一笑,有些许的落寞。她缓缓地说:“你不必有别的想法。我理解你的处境。其实,我原本该想到我就没这个命,能得到人这样的对待,能有这样的友情。”
“婉儿,这三年,我与你,我从未将你当作我的任务。我一直用心对待我们之间。对于我来说,你不仅仅是妹妹,也是——朋友。”陈昭华打断苏婉儿的话,语气急切。
苏婉儿理解陈昭华的处境,只是心里难免沮丧。她轻叹一声,说:“这事过去了。。四哥不要提了。如今,我要问四哥第二个问题:我在深宁市被人悬赏寻找,跟陈家有关么?”
陈昭华一听,脸上愕然,摇了摇头,说:“爷爷原本是说去深宁找你。反正叶家就是南边的,也隔得近。当时爷爷恰好在沪上,我也在这边。准备坐飞机了,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家,我们这才过来的。对于,你在深宁的事,跟陈家无关。不过,这悬赏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跟陈家无关。看来这事还真是复杂。苏婉儿吐出一口气,从包里摸出照片,将这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陈昭华。
陈昭华看着两张照片,眉头紧蹙,听苏婉儿说完,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从这两张照片的标记来看,属于南边道上的朱雀令。”
“朱雀令?悬赏的名称?”苏婉儿不由得问,想起那照片背后写的“朱雀牌”三个字,原来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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