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有些担心,低喊了一声:“爷爷,我们来了。”
陈老狐狸悠悠地睁开眼,眼里像是忽然有了光芒,整个人要挣扎起来,说:“瑾之,来了。”
“是的,陈爷爷,您别起身,好好卧着。”叶瑾之回答。
“你们都坐吧。”老狐狸终于屈服,没有挣扎,而是指了指前面的两把椅子,手又无力地垂下去。
“哎。”两人应声。叶瑾之更是坐得笔直,毕恭毕敬的。说吧,看你怎么敢在病中的老狐狸面前提出可以让你扭转乾坤的疑问。苏婉儿居然有一种作壁上观的快感。
“就是再厉害的人,也躲不过这生老病死。我跟你爷爷年少得志,戎马生涯大半生。唉,我这说病就病,我还梦见死去的映莲。怕是大限之期不远了。”陈老狐狸说到后来,神色黯然,让人觉得他更像是一堆枯叶,风一吹就得散了。苏婉儿听得也黯然,好在虽然敏感。但她到底不是伤春悲秋之辈,情绪不至于那么低落。
“陈爷爷,您只是常年在西北生活,一时没适应这京城秋天多变的天气而已。静心调养几天就会好的。”叶瑾之立刻说。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我跟你爷爷都快要上百岁了。这沧桑世事,人事变化,都看得透,还不清楚自己的身子骨么。再说,我身子不如你爷爷,早年五六次致命伤,如今都齐齐作祟。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陈老狐狸说这话连语气都黯然,四周明净的灯光似乎都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暗沉沉的阴冷,惹得苏婉儿都有些颤抖。
“陈爷爷,您真的不要担心。安心养病就好。”叶瑾之说,语气里倒是没有一丝的烦躁与忍耐。
“我不担心,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只是想我这敏华的幸福——”陈老狐狸一下子将话题转过来,连目光也投射过来,手伸了伸手。
苏婉儿立刻往前一步,伸过手去握住老狐狸竹节一样的手,对他笑了笑,说:“爷爷,不要担心,以前算命的就说过我是有福相的人呢。”
“不担心,不担心。我就是怕看不到你结婚,我死不瞑目。”陈老狐狸忽然丢出这一句,然后没等苏婉儿说话,已经剧烈咳嗽起来。
叶瑾之一下子站起身,拉开门,喊:“医生,来看看。”
赵医生闻讯过来,陈老狐狸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就是想看到你们结婚,你们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苏婉儿半信半疑,却见老狐狸咳嗽一声,却是咳出血来,她大惊。本来以为是陈老狐狸在耍花招,却不料真是病了,就连一旁的叶瑾之似乎都一怔。立刻说:“这情况,送去总院吧。”
赵医生还在做处理,陈老狐狸咳嗽渐渐缓下来,然后摆摆手,说:“不去。不去。牵一发动全身,我休息一下,观察几天再说。”
“爷爷,去医院吧。”一旁的陈云华也焦急地建议。
“爸,你何必固执。”陈泽林不由得喊了一声,脸上全是担忧。
“你懂什么。”陈老狐狸狠瞪了陈泽林一眼,说:“我没事的。我先休息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喘息。陈泽林不放心,又问了赵医生。赵医生帮陈老狐狸掖好被角,放下听诊器,示意大家都出来。
“情况不太好。虽然现在暂时稳定,老人家也固执。你们不能让他的情绪在激动了,他说什么就顺着他一点,或者能熬过这个秋天。”赵医生说话很轻,就连找了年轻的驱邪师在一旁的苗秀芝一听,脸色都一凝。
苏婉儿有些内疚。原来老狐狸真的病了,先前,她还以为老狐狸有一半是装的。如今看到众人一脸凝重,以及咳出的那口血都不是假的。一个到百岁的老人,必定是风烛残年的,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去揣度人心的。
苏婉儿一边想,一边都想扇自己巴掌。叶瑾之在一旁顿了顿,忽然说:“可是,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大家要尽量劝说陈爷爷去医院。”
“他——,他最不喜欢去的就是医院,唉,你们是不知道,以前打个针,都得敏华的奶奶的哄着。”陈泽林十分苦恼,摇摇头。
众人不说话,只听得陈云华在喊:“敏华,瑾之,爷爷叫你们。”
这会儿,苏婉儿与叶瑾之立马进去,坐在床前,问:“爷爷,我们在。”
“你们——,我最想的心愿就是看你们成婚了。敏华,你是知道的。爷爷昨晚也跟你说了的。”陈老狐狸说一句歇三歇,终于又是提到这事。
“我知道的。”苏婉儿回答,但这成婚她是很不想,何况成婚也不是他的事。
“瑾之,你要好好照顾我们敏华。她不容易,她是个好孩子。”陈老狐狸气若游丝地推销。
“陈爷爷,您放心,我会给敏华幸福的。”叶瑾之又是这一句。
“那,娶了她。我怕我熬不到你们浑然天成,水到渠成了。”陈老狐狸趁热打铁。
“爷爷——”苏婉儿喊了一声,真觉得难为情。虽然能理解他为陈家的心情,但这样跟变相逼婚有什么区别的。以前看到电视小说里这样的片段,最是不舒服的。
“瑾之。”陈老狐狸看着叶瑾之喊了一句,眼神期盼。苏婉儿也不禁看向叶瑾之,看他到底怎么做。这或许也是个审视人的好方法。
正在这种紧张的静默中,叶瑾之的手机却是响了。他虽然面色平静,但苏婉儿从他微微一怔的身子看出来如蒙大赦。当然,苏婉儿自己也如蒙大赦。一个女人,恋爱多少次,只要没有结婚,人家就不掉价。可是一旦登记在册再离婚,打上“离异女人”的印记,那日子就难过了。相反,他叶瑾之就算打上“离异男人”的标记,人家还觉得是成熟有魅力的。
手机响了响,叶瑾之十分抱歉地说:“陈爷爷,我先接电话。”
陈老狐狸有些失望,还是允许了。叶瑾之拿了电话,立刻接起来,问:“情况如何了?”过一会儿,他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问:“真的醒了?什么时候?”“好好,我知道了。”
等叶瑾之挂上电话,陈老狐狸已经不再追问嫁娶的事,而是狐疑地问:“瑾之,谁病了?”
叶瑾之这才将叶老狐狸如何病倒,如今在总院,刚刚是叶铭琛打电话来说醒了。尔后又说也是从南边来,一时间受不了这北地的气候变化。
陈老狐狸“哦”一声,立刻就喊:“敏华,你快陪瑾之与瞧瞧你叶爷爷去,快去瞧瞧,要有礼貌。”
他语气着急,苏婉儿与叶瑾之也怕他再提成婚的事,立刻就说:“好,好。我们这就去。”
“快去。要有礼貌,我不碍事。”陈老狐狸似乎十分着急。
苏婉儿点点头,与叶瑾之双双退出陈老狐狸的房间。屋外日光甚好,苏婉儿松了一口气,偏过头看身旁的叶瑾之,他低头像在思索什么似的。两人在廊檐下站了一下,叶瑾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说完,理了理衣衫下摆,大步往花园的另一侧走去。
43第一次对决
第043章 第一次对决
叶瑾之开黑色越野过来。苏婉儿倒觉得这车很配他的气质。他打开车门让苏婉儿上去,陈泽林却也开车出来,对叶瑾之说:“我也去看看你爷爷。”
出于礼貌,这是应该的。但这会儿陈老狐狸情况不好,这陈泽林似乎也不知道轻重缓急的。苏婉儿看了他一眼,叶瑾之神色沉静,只淡淡的语气说:“麻烦六叔了。”
“应该的。”陈泽林说,倒是率先开车拐出院门。叶瑾之紧随其后,开车沉稳。苏婉儿坐在后座,觉得当前的形势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天午饭的答案而明朗,反而因为两位老狐狸生病而变得扑朔迷离。
到底会如何?一点头绪都没有。苏婉儿蹙起眉头,看窗外秋日的明媚阳关,觉得有些刺眼。虽然自己早就制定了应对这一门婚事的策略。但这种不落实的惴惴不安还是让人不舒服。她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难以把握与掌控。
沉默寡言,习惯察言观色,不对任何事情作任何反抗。这是现在的苏婉儿,但她很清楚,这只是表面伪装而已。应该说是自从苏婉儿离开长安之后,她将自己隐匿起来的伪装而已。
在长安的日子,是恣肆明亮的。她不怕任何的孤立,不怕任何的孤独。只是不屑于与那些人为伍。那时的她,不会防备任何人,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遇见事情不会太过考量与犹豫。
那时,她只做自己。如果不是银座八楼的事,以及后来妈妈去世,哥哥潜逃。也许她还是那个喜欢炎夏,喜欢美食,喜欢留披散长发大笑的女孩,喜欢趾高气昂以最优秀的成绩站在台上,毫不收敛自己光芒的人。
那时的人生很惬意。可是,谁又能说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更好的?那时,在小学、初中,她就会招来太多的嫉恨,虽然,她对那些可笑的嫉恨从不放在心上。可是,回到江南,她剪了乌黑的长发,装束越来越像男孩子,低调做人,学会对任何人善意微笑,察言观色,揣度每个人可能的心思。于是,即便她的成绩出色,每年拿全额的奖学金,也极少有嫉恨出现。
人生,真是最难懂。最奇妙的一本书。苏婉儿看窗外,高速路的栏杆一晃而过。兀自想。
“需要音乐吗?”叶瑾之忽然问。
他声音清澈,像是原野清风,有一种明亮的惬意。苏婉儿一怔,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十分疑惑地“哦”了一声。
“或者睡一觉。看你似乎也是没睡好。”他说,还是看着前方,开车极其认真。
苏婉儿抬头看,只看到他背影,坐得笔直,从镜中看到他的脸。神色坚毅,眼神明亮,嘴唇很漂亮。他大约看出苏婉儿在从镜子里看他,垂了眸,平静地说:“你当我没说好了。”
“没,我在担心爷爷。”她垂了眸,说出这个理由。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感情笃厚的样子。”叶瑾之说,语气淡然平静,听不到讥讽之类的情绪,像是在毫无感情地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这话说的是现实。但却令苏婉儿不快,并不是因为叶瑾之洞穿真相,而是他像是在试探什么。
也许他知道什么了。苏婉儿揣度,抬头想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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