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的围着雪白的墙壁边走边看,最终在一张熟悉的照片前停了下来。
那晚程然传来的星空照的原样,竟然这么巨大,灿烂银河灿然了满眼。
“很美吧,这是我自己在西藏拍出来的,还没卖个好价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摄影师本人站在了他的身边,程然递给林亦霖一杯刚买的星巴克,还很温热。
“恩,我在家从来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你是B城来的?”
“恩。”
“我在那呆了七年。”程然喝了口咖啡说道。
七年,七年前林亦霖还只有十岁,他没办法理解这个数字,于是转而问道:“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差不多,前两年全世界到处飞,你能想到的都跑遍了了吧。”
林亦霖听了笑笑,又说:“我好像哪里都没去过。”
“长大了就有机会了,听你同学说你很优秀。”
“…也没有。”林亦霖腼腆的翘起嘴角,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真是个小孩儿。”程然感慨道,侧头望向照片,轻声道:“那时候我刚失恋,负气一个人跑到了拉萨,背个包到处乱晃自生自灭,后来拍了这到照片就回来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景色面前,我们都很渺小吗?失个恋算什么。”
“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林亦霖断言。
程然笑起来:“大概是吧,我记不清了。”
“那他是谁?”
“什么他?”
林亦霖指了指照片挂牌上Je me souviendrai toujours de toi的字样。
“哦…也没刻意指谁。”程然耸耸肩:“觉得这句话很美。”
林亦霖有点不懂了,怪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谈过恋爱吗?”程然忽然问道。
“…没有。”
就当勉强接受这个不诚实的答案,程然长舒了口气,说:“半年前我结束了一段三年前的感情,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林亦霖和程然说话很轻松,便直接问,不明白如何忘却。
程然拿着杯子的手伸出食指往林亦霖身后指了指,他回头,很吃惊的看到一张当红男艺人的艺术照,那明明就是个不断的和无数女人传绯闻的家伙。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喜欢了,自然就忘了。”程然轻松的说。
林亦霖觉得他的人生质量太大,一时间没能消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看到我的短信了吧,我一直等着当面问你的答复。”程然说。
林亦霖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有点语结,其实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好半天,他才准备说出拒绝的话,没想后面忽然被学长拍了下:“嗨,你们谈什么呢?”
一个吃惊咖啡就撒了,烫得他手松开,流的满身都是。
程然刚慌忙的想帮他擦手,却疑惑的看到林亦霖似乎更紧张自己的围巾,脸色顷刻变了,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便摘下被弄脏的围巾,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温水不断的冲进雪白的池子。
林亦霖小心翼翼的用洗手液清洗着围巾,终于把污渍弄下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又烫又搓弄得通红的手。
“是喜欢的人送的吧?”
程然的声音从门口悠然传来,林亦霖抬头,透过镜子看见他正悠然的望着自己。
“…不是。”林亦霖不自然的低头,拧干围巾上的水,把它放到干手器下面烘干。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只想到曾经陈路胡闹着和自己一起去卖披萨,为自己挡下麻烦,用所有的薪水买下这个围巾,笑着为他带上的模样。
虽然离开了,但他不忍心失去它,那种感觉就像硬生生的把陈路美丽的笑容打碎了一样。
已经痛苦过一次,根本不想再重复。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只靠逃避的眼神想埋藏过去的样子实在是太单纯了,连睫毛都颤抖的样子不禁让程然又笑出来。
“你笑什么。”林亦霖干巴巴的问。
“小孩儿,你知道吗,一百毫升水可以装满一个玻璃杯,但放到大海里,就什么都不是了。”程然支着下巴说道。
林亦霖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就是那个玻璃杯。”程然点点头。
他没说的半句话是,你曾经的感情就像一百毫升水,林亦霖明白了意思,忽然气呼呼的大声说:“你又不懂我!”
说完愤愤的拿着湿围巾走掉了,林亦霖感到很委屈。
程然却觉得更好玩,原来这个表面精致的少年,也有可爱的一面。
不易察觉,却很有味道。
市中心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正是热闹,虽已进入十一月的天,还是有很多姑娘穿着短裙飘然而过。
可惜林亦霖无心欣赏,他急匆匆地往车站走去,连撞到人都不理会。
“别闹别扭,把你同学都吓到了。”程然终于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腕。
林亦霖皱着眉不吭声。
“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评判你,以后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
程然没接下句,拉着他往回走:“好啦,高兴点,一会让你们看棚摄,晚上我请客。”
“我不喜欢你。”林亦霖猛地抽回手。
程然回头微笑着看他:“我喜欢你,所以我追求你,不行吗小孩儿?”
林亦霖低头:“不需要。”
“像我们这种人,生活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很寂寞的,”程然带着笑意看他:“找个伴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你要放松。”
“我没紧张。”
“好好,你和我回去吧,你的同学还在等你,要甩手跑掉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也自嘲起莫名奇妙的激动来。
他扭头很平静的看着程然的双眼:“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我也没有寂寞到需要人陪。”
程然沉默片刻,而后弯起眼眸:“你说了算,晚上想吃什么?”
马塞尔?普鲁斯特 Marcel Proust(1871~1922年)
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伟大的作家。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他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特别是1987年以来,法国好几家有影响的出版社,竞相重新出版普鲁斯特的名作《追忆似水年华》,普鲁斯特这股热潮的重新出现,充分显示出普鲁斯特这部巨著的价值及其影响。《追忆似水年华》以独特的艺术手段,借助超越时空的潜在意识,不时交叉的重现已逝去的岁月,从中抒发对故人,对往事的无限怀念和难以排遣的惆怅。普鲁斯特的这种写作技巧,不仅对当时小说写作的传统模式是一种突破,而且对日后形形色色新小说流派的出现,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chapter 4
被爱的对象既是病又是药,这种药使疾病缓解或加剧。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宽敞的包厢里淡蓝色的灯光轻轻柔柔,桌子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红酒瓶,美丽的女孩在舞台上闭目唱着陈绮贞的歌曲,嗓音干净。
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难免有些话想说,他们家教良好,即使在KTV也是浅谈低笑。
如果说有谁不太一样,可能就是被大家刻意安排,坐在沙发中央的那个人了吧。
他也在微笑,但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精心打理的发型和优雅干净的衣服,在那张苍白的美丽脸庞的衬托下,都像是易碎的梦境,轻轻的碰到就会顷刻消失。
“路路,来,给我们唱首歌嘛。”赵紫薇拿着话筒坐在吉他椅上朝他眨眨眼。
夏天她进了北广,还是保持着短发,也没小时候那么爱画些稀奇古怪的妆了,得体的衣服让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陈路回神,端着红酒杯轻轻摇头,反问她:“你觉得我还没唱够吗?”
都知道他当初就不愿意当艺人,大家一时沉默。
“我来,我来!”杜威就爱尴尬时起哄。
“得了吧,”赵紫薇赶紧把话筒藏在身后跳下来,拿大眼睛瞪他:“你让不让我们活啊?”
杜威斜眼瞅她:“没品味的男人婆。”
赵紫薇刚想抽他,陈路却在一旁嗤笑出来:“你俩能不能和谐一点儿?”
她道:“您可终于不装深沉了。”
“跟你们装什么,我累了而已。”陈路喝了一小口红酒,挑挑眉。
旁边坐着玩手机的长发女孩问道:“我说,你一天都干什么啊?民工都没这么萎靡。”
她叫夏澜天,是赵紫薇北广的同学,传说家里是开传媒公司的,但她并没有怎么介绍过自己,话不多,白皙的脸漆黑的杏眼,齐留海让她看起来就很沉默,但并不腼腆。
“上课,通告,睡觉。”陈路简短回答。
“有意思吗?”
“没意思。”
“也是,干什么能有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拿着酒杯敬他:“听紫薇说你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我代表首都人民欢迎你。”
陈路笑出来,和她浅浅的喝了一口。
“我就不明白了。”赵紫薇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吗非去川音,一来不是特好的学校,二来又那么远,何必呢?”
“它那时特招,我觉得省事。”陈路一脸若无其事。
“切——”杜威在边儿上鄙夷的感慨:“你干脆去重庆得了,做作。”
陈路没说话,垂着蓝眼睛不看他。
赵紫薇飞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杜威全不理会,还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就是鬼迷心窍。”
“没有大学上的人没有资格评论。”赵紫薇忍不住接他老底。
“那是大爷我不稀罕。”
“你是谁大爷啊?”
“谁问就是谁。”
“我才没你这种忪大爷。”
夏澜天摇着头朝陈路无奈的笑,陈路耸耸肩,倒落个轻松,省得谈话矛头总是对着他不放。
说真的他对自己都无话可说,又如何回答别人。
去那里,只是不放心某个人的生活。
想知道他会吃怎样的饭,天气是太冷还是太热,能不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