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时说,看苏老师的,要是耽误得久大概就只有另外请老师了。”
“什么事啊?”
“不知道。”小王耸耸肩。
桑无焉咬了咬笔杆,但愿他是不是故意在躲她。
结果,苏念衾第二天准时出现,并且面对她也毫无异常,桑无焉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对苏念衾的影响力。
A城气候很湿润,夸张地说,雨会从头年秋天一直下到第二年初春,所以桑无焉经常在包里放着一把折叠伞。
桑无焉临时接到电话要回A大填毕业信息表,没到第四节课就走了。走到门口正巧看到苏念衾在等车,他也没课了,比桑无焉早出来好几分钟,明显车子还没到。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说它大,倒又不大;说它小,但是也能淋湿衣服。苏念衾和许多男人一样,常年爱不带伞,能省就省,现在正好遇到下雨。
他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还是有那么一部分雨滴从叶缝中漏下来,落到他的肩上,衣服已经湿了一小片。
桑无焉走到旁边,举起伞,分了一般空间给他。
他察觉,转身。
“是我。”她说。
“没关系,雨不大。”他温婉地拒绝。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磨厚脸皮。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女贞树下,撑着伞。他不怎么爱说话,她一个人也聊不起来,索性也闭嘴,免得再惹人讨厌。
桑无焉也学着闭起眼睛。然后,她听见雨滴落到伞上叮叮咚咚的,偶尔还有车道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他就是这么体会生活的?她想。
还有……她突然就嗅到一阵花的香味。她睁眼一抬头,发现在女贞树的绿叶的遮掩下,它那细碎的花竟然开了。
A城路边人行道上总是种很多女贞树,大概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的女贞比其他地方开花得早,而且花期很长。
细小的白花会开满整个街道,一到雨天,那香味夹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新。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春天已经来了。
“呀,女贞都开花了。”桑无焉感叹。
“女贞?”苏念衾问,“以前有人跟我说,这种树是冬青。”
“女贞和冬青不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她将伞交给苏念衾,仰头绕着树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株最矮的枝桠,随即跳起摘了一片叶子。
女贞树因为这种震动,倏地一下,积累在叶子上的雨水如数掉了下来,砸到苏念衾的伞面噼噼啪啪,自然也湿了桑无焉一身。
桑无焉抹了抹,额头的雨水,走回伞下。她牵起苏念衾的右手,说:“最简单的就是叶子不一样,你摸摸。”
她指引着他的食指去摸树叶的边缘,“这个是光滑的。冬青的叶子边上是锯齿形的。”
“那天的芦荟也是锯齿形的。”
“对。”桑无焉点头,对着眼前这个好学的孩子咪咪笑。
不一会儿,来接苏念衾的那辆沃尔沃已经停在路边。
在回去的路上,余小璐瞅了苏念衾两三眼,终于忍不住问:“你一直捏着片叶子做什么?”
“没什么。”苏念衾淡淡回答,然后打开车窗松开手。
女贞树的树叶,随风飞了出去。
心理学看起来热,可惜找工作很难。
家里知道桑无焉上线无望,开始让她不找工作直接回家,复习半年继续考研。
桑妈妈说:“四年前让你去了那么远地方念书,这下毕了业无论如何你也得回来,大不了来考你爸那学校,回来请人给你复习。”
为此,李露露没少讽刺她:“老爸是教授就是不一样,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露露也在考研,报考的学校就是桑爸爸任教的B市M师大。那里的心理学全国闻名。
可是,要是她想回B市,上回考研就认真考了,何必还费那么多周章。
“我想留在这里,电台的工作也不错,我……”桑无焉在电话里解释。
“不行!”没等她说完,桑妈妈立马否决。
这天下午,桑无焉听了课拉着藤椅从教室出来,小薇突然勇敢地叫住她:“桑老师。”
“什么事?”桑无焉弯腰瞧她。
“明天星期六,我们院里有活动,要表演很多节目,我也会上台。院长说,可以邀请老师参加。我想问您有没有空?”她一席话说得很流利,和平时的害羞的形象不太相似,可见肯定是在心中酝酿了很久才说的。
桑无焉想想自己反正也没事,便笑嘻嘻地答应了。
“早上十点哦。”
“完全没问题。”
小薇心满意足地点头,还不忘补充:“我会在门口等你的。”
“只有我啊?李老师呢?”
“李老师的孩子病了,不能来。”
“苏老师呢?”
“没有请苏老师,我怕苏老师忙,而且院长说是请班主任,李老师是班主任,您是副班主任,但是苏老师不是。”
“其实啊,”桑无焉脑子一转,“苏老师是老师啊,而且他一点也不忙,你要是请他,他肯定乐意着呢。”
这时,一群男孩子从教室里冲出来,带来一阵风和吵闹。
“这些男生真讨厌。”小薇嘀咕。在她这个年纪,是讨厌异性的。
“可是小薇却很喜欢苏老师呢?”
“当然了,苏老师又和他们不一样。”
桑无焉想,是啊,男人和男孩的差异,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晓得。
“小薇不想苏老师去么?”
“想!”小薇捣头,“可是苏老师今天不来学校。”
“那多简单,我帮你打电话。”桑无焉摸手机。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刚才对我说的就挺好,对着苏老师再说一遍就成。”
电话一接通,小薇果然将那倒背如流的话说了一次。
“好,我去。”苏念衾这么说。
桑无焉暗地里合上电话奸笑,她果然是个黑心的皇后。
星期六?不就是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这个过度勉强合格~~
》《
废话不多说,继续做勤劳木。
4——4
三月五号,阴有小雨。
星期六。
中国青年志愿者服务日。
雷锋叔叔纪念日。
但是,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九点五十,桑无焉提前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看到苏念衾已经在那儿了。今天,小薇打扮得很漂亮,眉心还点了点红心。
苏念衾蹲在地上和她说话,好像是听小薇在唱歌,他微微点头,专心致志。听到不对处,他开口纠正她。
没想到他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而且那神色居然让人觉得他很——温柔。
桑无焉抬头,看到大门口挂的标语:热烈欢迎团市委组织青年志愿者到我院慰问演出。看到这里她不禁头一晕,原来是有这么一出,难怪要找人来捧场。
他们都成群众演员了。
福利院有两栋楼,一栋是办公活动用房,一栋是宿舍食堂。中间有一块不小的空地。
现在空地已经搭起了舞台,下面摆了好几排塑料凳做观众席。第一排是贵宾席,桌子上铺了桌布,摆上茶盅,还有入席人的姓名,职务。
后面坐的是,福利院的孩子、老师,以及“社会各界关心和支持福利事业的来宾们”。先不管符不符实,院长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
她和苏念衾坐一块儿。
“好巧。”桑无焉说。
“是吗?”苏念衾默了一下,反问。
桑无焉突然觉得好像被他看穿了一般,红了脸便垂下头去。转念又想,他又看不到她的表情,为什么要回避。
原本,不到十点,观众、演员就已经准备妥当。
但是一直到十点半,领导们才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到来,后面还跟着一批报社和电视套记者。
随即是,团市委某书记上台讲话。
“同志们,青年朋友们,孩子们,1963年的今天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
台下的记者不停地拍照,然后摄像机也在领导跟前蹲着拍特写。
然后,领导们将带来的文具,体育用具等慰问品慈祥地一一分发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代表。
面对镜头和记者,领导们捏一捏孩子的脸,然后抱起来再合影。
在这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中,有的记者拉着孩子,做采访。
小薇刚刚摆脱记者,手里抱着一盒彩色笔,被一个同伴牵着走到后面,喊:“桑老师!苏老师!”
“我们在这儿呢。”桑无焉招手。
同伴将小薇带到他们跟前。
“哇,这么漂亮的笔呀。”桑无焉逗她。
“他们说我可以它画画。”
苏念衾摸了摸她的头。
“你们不要走了哦,我要演节目的。都练了一个月了,你们一定要留下来看。”
三个人话都还没说两句,小薇就被院长叫走。
“这是苏小薇。”院长对着媒体记者说,“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六岁,当时亲生父母带她到市三医院治疗肺炎,后来因为病情严重转为住院治疗,第二天以后,父母再也没有出现过。接着,才送到我们这儿的,已经确定被遗弃。”
院长语重心长地说,记者们摇头兴叹。
但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怀中那个孩子失落的表情。
院长继续说:“虽然,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失去了父爱失去了母爱。但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温泉让她又重新幸福了起来。现在,小薇在读三年级的盲人班,喏,你们看,”院子示意了下桑无焉的方向,“那就是她的班主任老师。”
所有人的镜头和目光,唰一下移到桑无焉身上。甚至有人蠢蠢欲动地想要走来采访她。
桑无焉一时不知所措,“怎么办?他们在都看我。”
“你无视就行。”苏念衾说。
“怎么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