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人腰杆挺直,肃立在公主身边,关洲看看那人,忍不住要笑,此人正是锦锈布庄那点头哈腰的老板,此时却是气度轩昂,半点没有白天那股谄媚诃谀的样子了。
兰若的身子微微一晃,关洲急忙扶住他,低声道:“别激动。”
兰若缓缓取下风帽,轻轻喊了一声:“二皇姐!”
屋中三人倏地同时立起,同仪泪光盈然,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老和尚双手合什,长眉微颤;布店的老板先是愣怔,突地直扑过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八王爷!”泪珠滚滚而下。
兰若伸出双手想要扶他起来,却感觉浑身颤抖得厉害,那手怎麽也扶不住。关洲扶了扶他的手臂,勉强控制他激动的情绪。
兰若深吸口气镇定自己,开口道:“李雷,快起来吧!”
李雷匍匐在地上,小声啜泣:“王爷……”
兰若弯腰将他扶了起来,李雷垂著头:“王爷,三年前……”
兰若摆摆手:“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大哥把丧事办得轰轰烈烈,别说是你们,便是我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了皇陵了!”
同仪慢慢上前,珠泪滴滴垂落,抖著手扶上兰若的脸庞:“八弟,大家……大家都以为……你去找三弟了。”
兰若抓住姐姐的纤纤细手,一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
关洲轻轻叹息,对著白眉老和尚一揖道:“这位必是普济寺主持悬空大法师了!”
悬空双手合什:“状元公幸会!”他细细看了看关洲,微微一叹:“状元公果然与三王爷十分相象。”
关洲淡淡一笑:“那是在下的容幸!”微微环视,目注李雷:“想不到锦锈布庄的老板竟是昔日三王爷的贴身暗卫。”
李雷施礼道:“小的原是三王爷的暗卫,王爷去世後,小人开了锦锈布庄,以便於八王爷和长公主来往歇息。”
关洲笑得欢畅:“原来布庄不是老板的爷爷开的啊?”李雷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仪破涕一笑:“李雷逢人便说布庄是他爷爷所设,已有三十年了。”她拉著兰若的手坐到床沿,纤手怜爱地抚过兰若略显瘦削的脸庞:“八弟,这三年在外受苦了!”
兰若带泪微笑:“没有,三哥安排得妥当,这三年在外并没有什麽辛苦。”
关洲皱眉:“不知长公主可知道‘勾魂’此毒?”
屋里三人都吃了一惊,李雷惊道:“‘勾魂’乃是宫中至毒,外人并不知晓,除非是乱臣贼子,轻易不会动用。难道……”他骇然地望著兰若。
兰若低头不语,关洲怜惜地望著他,叹道:“当年王爷确实中了‘勾魂’,本已气绝,幸得三王爷妙算,在宫中伏了人手,其中一人精於岐黄,方保得性命。只是……”
兰若打断他的话:“如今毒已解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勾魂”之毒普天下只有皇室一家秘藏,除了一人谁敢私自动用,三人心中已如明镜一般,同仪泪珠滚滚而下:“本是同根生,你们是亲兄弟啊,他怎麽下得了手?”
悬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李雷怒极,抓起一个茶杯,“哗”地一下猛地捏碎:“当年王爷让出皇位,交出兵权,他居然还是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关洲看他掌心被茶杯碎片刺得鲜血直流,忍不住叹了口气,撕了片衣角,拉过他的手,替他包扎了起来:“忍是不可忍的,只是现下还没有到不忍的时候。王爷与我今天来此也是为著‘不忍’二字,你如此伤害自己於事无补啊!
李雷微赧,低声道:“多谢状元公!”
关洲看看被自己裹成粽子一样的手,得意地一笑:“不用谢。我姓关名洲,你不要状元公状元公地叫,听著不顺耳。”
李雷一笑,拱手道:“状元公快人快语,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关洲回礼,笑道:“李大哥忠心为主,隐姓埋名,自甘屈於人下,实非常人能为,小弟十分敬佩!”
李雷不好意思:“不敢不敢。只是尽本分罢了!”
兰若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笑道:“幸亏你这布庄,要不然我如何能与二姐联系得上啊!”
同仪微笑:“还有那老张的糖葫芦,只不知关状元居然也有这样的爱好!”
兰若黯然:“以前二姐、五姐、三哥与我,四人常溜出宫玩,最喜欢吃的便是这老张做的糖葫芦了!”
关洲见他神色怅然,打岔道:“此次来,除了让诸位与王爷见见面,以解王爷三年思念之外,还有一事要长公主相帮。”
同仪正色道:“状元公请说!”
关洲微一沈吟,缓缓道:“在下已入朝三月,至今尚无官职,行事著实不便,不知长公主可有法子让在下得个一官半职。”他顿了顿接著道:“不可出京,在下要留在京中任职!”
同仪微一沈吟,点头道:“出京便什麽事都做不得了,本宫省得,只是此事由本宫出头不便,本宫会想法让驸马保奏於你!”8675C0而曲水窗:)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关洲大喜:“公主心思细腻,以驸马的身份,出头最好不过!只是……驸马乃是皇後亲哥哥,不知他……”
同仪叹道:“本宫自有办法。”
兰若望著姐姐缓缓道:“二姐,只怕要拖累你了!”
同仪拍了拍他的手:“别说这话,自三弟走後,这麽多皇弟中,你是我最疼爱的一个。我不帮你谁能帮你?再说,驸马虽是皇後的亲哥哥,却也曾受过三弟的恩惠,这事对他并无坏处,有何不可为的?”
她顿了顿道:“大皇兄行事太过狠毒,心胸狭隘,这几年处处压制以前与三弟亲密的臣子,除却花万群战功非凡,不可动摇之外,其他人贬的贬,杀的杀,便有一点沾亲带故的也不放过,连我们的舅舅也……著实令人心寒。朝廷上下人心浮动,於国不利啊!”
她默然片刻又道:“舅舅赐死後,母後整日以泪洗面,常在宫中自言对不起娘家人,却也是无可奈何!”
兰若听她提起母後,脸上神情似悲似怨,关洲担忧地看著他,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麽,最终仍是什麽话都没说。
第八章
屋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除了同仪偶尔的两声啜泣外,关洲等人都是面带戚色。兰若握拳抵著唇轻轻咳嗽两声,关洲担心地望著他,兰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悬空法师喟叹:“王爷能死里逃生实在是件幸事。不知王爷底下要如何行事?”
兰若脸色些微苍白,笑了笑道:“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当年连皇位与兵权我都不要了,又岂会再去扰了他的皇位,我只是想要个公道而已。”
悬空合什:“公道自在人心,老纳劝王爷凡事三思而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断了骨肉亲情啊!”
兰若缓缓站起身来,一瞬间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气度飘然的八王爷,淡淡道:“大师所言极是,兰若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便如再活一世一般,若是前世被人欺负忍让,这一世断无任人为所欲为之理。兰若欢只想堂堂立於世间,不再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如果大哥连这一点平常的生活都不愿给我,须怪不得兰若欢无情!”
悬空低眉垂目:“善哉善哉!”
关洲笑嘻嘻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人若能领悟,王爷又岂会到鬼门关去转一圈?”
悬空不语,默然长叹。兰若脸色又白了几分,关洲忍不住道:“王爷,长公主出来时间已长,再待下去恐让人发觉,有什麽要商量的不妨下次再谈?”
兰若头痛欲裂,知道再强撑只怕会支持不住,握住同仪的手:“二姐,我会再与你联络的。”
关洲笑道:“放心,有我在,再联系不困难了。是吧?李大哥?你那布庄的雪纺可真不错!”
李雷哈哈一笑:“状元公如果喜欢,送你几匹也无不可。”
关洲皱眉道:“李大哥莫不是瞧不起小弟,这状元公三字……”话未说完,李雷匆匆接口:“该打该打,关兄弟不要见怪。”
关洲一笑,对同仪一揖道:“长公主,在下的事情还望长公主多多费心!”
同仪点头:“此事毋须多虑!你……可要好好照顾八弟!”
关洲双眉微扬:“长公主请放心,但有我关洲在,定不让王爷受半分委屈。”
同仪微笑:“八弟,你们先走,我随後再行!”兰若点头,与关洲同众人一一告辞,临走时问李雷:“李风现在何处?”
李雷躬身回话:“风弟已回了王府,日日守著王爷您的‘灵位’!”
兰若颔首,不再多言,偕同关洲出了房门。
走出普济寺,更深露重,兰若轻轻咳嗽,关洲皱眉:“怎麽样?”
兰若疲惫地靠著他肩头:“还好,就是有些头疼!”
关洲眉头皱得更深,索性将他横抱起来,兰若刚要挣扎,关洲抢先拦住了他的话头:“现在是深夜,没有人会看得到。我们尽快回府!”
兰若头疼得直欲炸开一般,不再挣扎,任关洲抱著他一路飞檐走壁回到状元府。
房中燃著炭火,暖意融融,树儿一个人伏在房里的四仙桌上等候二人,关洲闪进来时,树儿猛地跳了起来:“少爷,你回来了!王爷……王爷怎麽了?”
兰若闭著眼睛似是睡著了,关洲将他放在床上,沈著脸:“树儿,热水准备好了麽?”
树儿笑道:“早准备好了!”他走出房门,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盆热水快步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在四仙桌上,关洲绞了帕子替兰若解衣擦了一遍,盖好被褥,又重新绞了水替他擦脸,摸摸兰若的额头,蹙眉道:“有点烧!”
树儿眉头也皱了起来,埋怨自家少爷:“王爷受不得寒,少爷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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