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那一壶壶的热水烧好再洗,那不要他急到发疯?伦依照惯例之开了众女官,将那脏兮兮地衣服一脱往一旁的藤篮子丢去,抓起圆形浴池旁舀水用的白瓷大水碗挖了瓢凉冷的水往头上浇下来,冲离那一身污泥,带着一丝血迹的水从他脚边沿着地砖边的小缝流入了排水槽。
血……右肩上的伤,始终没有愈合。
伤口隐隐作痛,但伦却已经习惯。习惯了自己这种受了伤不易复合的特殊体质,就如同他对他身上的另一个秘密一般,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伤快快好。每次见到老御医定着他这伤口发愁时,总是有些许地愧疚……
然而,这伤口却提醒了他一件事。伦放下手中的水碗,望向另一边墙上的镜子。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太不小心……
他怔怔地望着镜子,镜中的人也怔怔地望着他,用那一双深紫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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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的眼睛,真的是紫色的?」
「这就是伦身上的秘密。这时候的他,想起了小时后他的母亲曾经千交代万嘱咐,无论如何,别让其它人看到这眼睛,尤其是卡席尔王家的人,否则……」
「就会像紫眼一族一样吗?」
哥哥他无言地点点头。
「那伦是紫眼族的人了喔?」
「只能算是一半。他的紫色眼睛遗传自那个在他出世没多久就死于那次屠杀的父亲。黑眼睛的母亲,带着他过着隐居的生活,为的只是保护她唯一的儿子,这个有半个紫眼族血统的儿子。」
「非纯血的伦,只有在情绪特别起伏时,才会不小心透露他身上所谓”不祥”的血统,那异色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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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一定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决不能带着这一双紫色的眼睛去见希王子的。
冷静。
可是,就要见到盼了四个月的他了,一颗心紧张地乱了拍子,如何冷静?
冷静。
他会不会,因为等太久而不高兴?会不会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越是想要冷静,却越是得到反效果。
就像溺水的人越是想要挣扎出水面,却越是不断地往下沉。
索性,伦一脚跨进浴池里,将自己浸在那池水中。池水在石制的池壁内荡漾得又冰又冷,沁入肌肤的寒意令他微微打了个颤。
身子的冷,也许能够带来脑子的冷……。
「伦呢?」
送走了廪,希按耐了一个晚上的怒气已濒临爆发。
安及站在浴室门口的众女官们纷纷跪下,王子的怒容,令她们一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别说是回答了。
「伦呢?」
「禀王子殿下,伦少爷他还在浴室里……」
「”还在”?他待在里面多久了?」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你们这些人,难道没个人进去把他请出来……」此话一出,希便自知不妥,毕竟伦的地位是高于这些人的,如果真这样闯进去,无非是以下犯上;;;
希不耐地摆摆手示意所有的人站起身来,领了两个女官,推开浴室厚重的门,踏上那白色的地砖。
「……」站在浴池前,满肚子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有点想笑地望着池水中的那个人……
为什么这样也可以睡着?伦将整个身子浸在池水中,伏靠在池边,侧着头,睡得香甜……
他的肌肤在池水倒映的光影闪烁下显得十分晶莹,湿漉漉的长发一部份贴缠在他白晰的背颈上,优美而性感,其余的发自由随性地荡在池水面上。
眼前这绮丽的风景,连带地将希的另一半怒意给消去了。他印象中,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少年,既苍白又病弱,可怜地犹如一场风寒就能夺去他的小命。可现在……不过是四个月不见,似乎……多了分成熟的妩媚感,就如同……第一次在树林间见到他时所感受到的……。
伦的唇透出淡淡的紫,希伸手放入池水中,一池寒凉,他皱着眉头问道:
「为什么不烧热水?」
「殿下…。。伦大人。。他说想洗冷水……」女官们唯唯喏喏道。
「……伦……起来了。」希弯下身,轻轻拍了拍伦凉凉嫩嫩的脸颊。
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仿佛是感受到了寒意,仍在睡梦中的伦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靠在池畔的上身因这一震失去”附着力”地往水池中滑……
希想也不想地伸出双臂揽住他下滑的身子,伦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睛,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湿润而模糊无焦点,仿佛幼猫的眼睛般浊浊呆呆的,甚是可爱。
眼前的这张脸……是……希吗?肯定是在作梦……既然在作梦,那就容我,放肆一下吧……
伦甜甜地一笑,毫无预兆地伸手拥住希,将整个头埋到希的肩前。
「呀!殿下……」看希所穿著的那一身华服被这一抱溅得湿淋淋,一旁的女官惊呼着。
「没关系……」
又……睡着了?希撇见了伦身上那个因自己的疏忽留下的伤口还渗着血迹未结痂。白晰无暇的身躯上有着这样一个看来丑陋可怖的伤口,极是令人怵目惊心而不忍。
「浴巾拿来。」希把湿搭搭的人儿从水池中抱起来,接过浴巾一裹,直接将熟睡中的伦抱回卧室床上,用同一条巾子将他身子和头发稍微擦干,拉过被子盖上。
怎地?原来是要来责备他的无礼与任性,让自己在廪将军前好失面子的,却变成来服侍他来着?不过,他这可爱的模样,真的令人很难对他生气。
「安,传御医来。」走出房间,他轻声地阖上房门,对站在门口待命的安道。
「伦肩上的伤口,也有四个月了吧?为什么还没有痊愈的迹象?」
「殿下,伦大人的体质,恐怕有些异于常人……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
「……」曾听说过有一种人,流了血不易止住,倒还未曾听说过有这样受了伤不易复合的体质。他转头对一旁的安道:
「从今天起,别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包括你,特别注意看着伦,别让他再受任何伤。」
「明白了,殿下。」
「伦最近,都做了些啥?我交代他画的,他有在画吗?」
「呃……伦少爷他常常跑出去写生,至于画了些什么,臣不清楚……」他一面回答一面帮希打开了画室的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混合了松节水,与橄榄油,有些刺鼻却不难闻的味道。伦的身上,也带着淡淡的这股味道。
希随手翻看了桌上或地上一张张完成与半完成的画,光是那个前庭的水池,他就从不同角度画了五六张,其它的有静物画、花鸟、夕阳…。。其中一张是除草中园丁的背影,无论是素描习作稿或者是完成的水彩或油彩画,再再显示了伦那优异的画功,然而,就是没有看到半张是以王宫为主题的画作…。。
伦那个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希感到非常好奇,相处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也无从理解啊……
「伦少爷,早点已为你准备好了!」安敲了几次门,站在房门口叫道。
「早点…。。早…。!?」还站在梦境与现实边界上的伦突然惊醒过来。现在是…。早上?
他跳下床,飞奔至门口拉开房门。
「希…王子殿下呢?」
「呃……」虽然伦是男儿身,但那样修长又雪白的身子一丝不挂地这样站在咫尺之遥,再怎么冷静沉着的人有不免感到难为情。安别过脸,发窘道:
「殿下…。他一大早就回王宫去了……」
「啊……」失望的神色堆满了伦的脸。他错过了……。这意味着,等待,不仅仅是四个月,它将无限地延伸……为什么自己这么笨拙……他一定,生气了吧。。?
「伦少爷……你可不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了。」
「咦?」伦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裸着……他赶紧说声抱歉,关上房门。
为什么会……自己应该是没有裸睡的习惯吧?那怎……?
回想起来,昨晚是怎样到这张床上睡着的,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6
「伦大人,请您下巴抬高些。」伦不是很情愿地依言照作,让女侍帮他把硬挺的外挂上最后一个领扣扣上。另一个女侍站在他身后用一把硬桃木梳子帮他把那头缎子般的黑发梳整齐,用一条缎带绑成一束马尾。
虽然卡席尔是独尊天主教国家,但这种祖先传下来的三年一度的祭祖大典一直被保留下来。这一天,满朝文武百官都得穿著正式的服装出席这盛典,所以……
伦望着镜中的自己,简直蠢呆了!所以,他就得穿著这一身别扭又不舒服的行头。
不过一旁的女侍们可不这么想。在她们眼中,平日穿著随性的伦大人,穿起这服装却意外地如此好看,本来就颇为修长的身型天生就是好衣架一副,黑色银边的外挂,贴腿的白色长裤配上那双和外挂同质同色的中长及膝马靴,这一身文官正装穿在他身上来得格外挺拔优雅,然而那秀气的脸蛋和一头长发却又为这俊逸的打扮添了几分艳色。
「伦大人,您真美呢……」女侍将锈有暗红色鹰纹的领饰扣上,兴奋地笑着道:
「我看卡席尔宫内,没人比得过咱伦大人哩!连那些公主和夫人们都要逊色了。」
「是啊,虽然我们希殿下也是长得很好看,但他那不叫美,要说到美,还真是我们大人……」
女侍们无视于伦的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热烈讨论起来。伦不舒服地拉了拉外挂的束领,这领子简直要勒死人了……还有,这衣服……真重……
然而,想到可以见到希,这些小小的不舒服都是可以忍耐的。
想到可以见到他……
伦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微笑……
「大人,想到什么,心情这么好?您笑起来很可爱呢!还有浅浅的酒窝……」
「我看我看!」
伦不好意思地敛起了笑容,他转头对那个正要帽子帮他带上的女侍道:
「可不可以帮我把头发塞进去帽子里?」
那个看起来很漂亮但带起来肯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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