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渐热闹起来,天气虽然阴霾,但人一多,寒冷好像就冲散了许多。女生宿舍下面又响起了男生的大嗓门。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窗外没有人喊我,寝室也没有开学的气氛,因为室友大四,都在家乡实习,七个床位一个行李床,只住了我一个活人。
开学后出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被我不幸言中,蚕虫老师真的教我们法律逻辑。我一看厚厚的形式逻辑,上面写着“郑美竹”,我就知道是她,她居然敢标价三十块钱。我们班同学十分不满,我们学法律逻辑,发形式逻辑的书给我们干什么?其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么一本破书,不敲诈我们学生,敲诈谁?反正系上统一收书费,统一发书,我们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于我们的微辞,蚕虫老师解释说,目前我们国家法律逻辑的研究还很落后,基本上没什么教科书,她还是到处找出版社打听,都没有合适的教材,才决定用她的著作。她当我们小孩呢,G大法律系跟我们同级的学生大一的时候就上法律逻辑了,我们班好些人借了G大的教材来上课。
蚕虫老师又说,法律逻辑也是形式逻辑发展起来的,学通了,用什么教材都一样。可她一点法律都不懂,怎么把法律与逻辑结合起来?她上了一个月的课,我们班同学怨声载道,联名上书,要求系上换老师,不行就花钱请G大的老师给我们上课。
这件事情传到蚕虫老师耳朵里,她在上课时与我们沟通,她说我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讲,不要背后搞小动作。她说她好歹是个副教授,从来也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难道副教授的头衔就能弥补她自身的不足?而且我听陶庆红她们讲,蚕虫老师不知在哪里混了个中文的研究生,想进中文系教书,人家不要,我们系就像捡垃圾一样捡来了。她老公是省委组织部的,出书,评副教授还不就一句话吗?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们班同学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发牢骚。每次听见他们抱怨,我就头大,反正我们系不是什么正规的法律系,因为法律热门,我们政治系就发展了这么一个捞钱的专业,我们就像小妈生的孩子,受气是很自然的事情。抱怨有什么用呢。本来一人一点点小情绪,在一起发牢骚多了,烦恼就像洪水猛兽,迅速蔓延开来。我们处境相同,谁也帮不了谁,不如各自修行。
但是,我顶讨厌的就是,越是没有水准的老师,越是用考勤约束学生。其他同学逃课很方便,可以请室友帮忙答到,可以谎称请假。我却是孤家寡人,只能天天接受蚕虫老师的精神摧残。那段时间,我苦闷到了极点。
二十五、芳心是事可可
徐文清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开学了,在干什么?我说最近有点忙,他说有空给我打电话,我说好。
我挂上电话,背着书包上图书馆。我很闲,很无聊,很苦闷,但是,我没有想好用什么心情面对他。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他摊牌,说他背着我勾三搭四,我决定不跟他好了。想想都好笑,他既然可以背着老婆勾搭我,为何不能背着我勾搭别的女人?但是,如果要我继续和他好下去,我又不能保证那件事在我脸上,在我心上不留痕迹。
我来到图书馆的自修室,开学不久,图书馆没有几个人。我坐在窗户边,摊开笔记本写日记。写一会儿,看一会儿窗外,外面阳光刺眼,许多女孩穿红着绿,打着伞上街。外面阳光多大,但是照不到我身上。透过玻璃,我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但又不必接受紫外线的毒害。我面前有一杯清茶,是徐文清给我邮购的东方美人,浅浅的,淡淡的黄色,散发出野菊花的清香。人淡如菊,淡淡的菊花,有几个人注意到?我自认与众不同,但我们那与众不同的牛教授就从来没有注意到我。
我写了一会日记,突然犯困,趴在桌上睡着了。睡态怎么样我不知道,各位看在我是淑女的分上,千万不要想象我流口水的场面。睡梦中有人踢我脚,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个男生坐我对面。我又趴下了,又被踢了一脚。我有些懊恼地抬头,对面的男生竖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我能和你说话吗?我心里想,说话就说话,搞那么多事干什么?但是,我太善良了,不想打击一个男孩脆弱的心灵,也许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敢跟我搭讪。我说:“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他有些吃惊。
我当然认识他,他叫何斌,是我们牛教授新招的研究生,长得普普通通,扔在大学生堆里就挑不出来。成天和他那帮趾高气昂的师兄师姐跟在牛教授屁股后头。
“你是某某教授的研究生。”我说:“某某教授教我们刑事诉讼法。”
我们开始聊关于牛教授的话题,他跟我夸口,他跟牛教授关系如何如何好,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这让我心动不已,我也想变身男的,跟牛教授称兄道弟。
聊到食堂开饭,我跟他道别,说我要去吃晚饭。我拿了饭卡到食堂排队,这学期,食堂为我们准备了餐盘,虽然有些脏,但懒得拿饭盒的时候,只能将就了。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是何斌。他把我叫出去,说请我吃饭。我说不用了,他苦口婆心,非要请我吃饭。我心想一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也想跟他套套近乎,没准可以借他接近牛教授。
我以为他会请我吃食堂的炒菜,比大锅饭高级一点,谁知他带我到外头,吃麻辣烫火锅。他点了两瓶啤酒,给我也倒了一杯,我一口也没有喝,只是问牛教授的事。他说牛教授经常去他租的房子里喝酒。吃完饭,他让我去他的出租屋一趟,说什么东西拉下了,让我陪他去拿。我心想这人怎么回事,一顿饭他就想怎么着啊?一顿破火锅,我又不是吃不起,这么恶心我。我忍不住拿他跟徐文清比较,心里不禁委屈,他凭什么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我突然深深地思念徐文清,我觉得何斌亵渎了我对徐文清的忠贞,我对徐文清一直都是忠贞不二的。我常恨没有人追我,可真正有人搭讪我,却让我发觉了我对徐文清的忠贞。
我说我不去,扭身就走。我回自修室收拾书包赶紧走,出门撞见了杨爽,她问我为什么慌慌张张。我有她做盾牌,就不着急了,说:“你想不想听?”
“想听。”
“到外面去说。”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她直叫恶心。“你怎么什么人都遇上啊?”
她说的是上次,上次我在图书馆跟一个男孩聊天,说起我小时候撕课本折飞机的事。那是上学期快考试的时候,我的书占了自修室的位置就不挪窝了。我每天去,位置上就多一个纸飞机,一天一个,我扔也不好,拿走也不好。桌面上有三个飞机的时候,我崩溃了,决定撤到冷飕飕的教室复习考试,差点没把我冻坏了。
就这样,寂寞无聊的我连图书馆都不能去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只能躺在床上冬眠。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老家的春天特别短,过年的时候就有人穿着短袖招摇过市。除了春寒料峭的几日,3月底四月初就可以穿裙子四处晃悠了,5月份基本就是大夏天。但是,G城的春天,则是慢慢吐露芬芳。先是桃花一两朵抢上了枝头,一夜之间,整棵桃树争奇斗艳。有人欣赏也好,无人理会也罢,一到时候,桃花照旧开放,开得如火如荼。等到桃花渐落,树叶才谦让地爬上枝头。早上有课的时候,我就早早地去,坐在桃树下背一个小时的英语单词,再去教室上课。我们班同学特会踩点子,八点钟上课,七点五十分才陆续有人来,八点多钟还有人蜂拥而进,七、八个人,都是一个寝室。大家都爱往后面坐,摊开路上买的都市报或者晚报,一份报纸好几张,大家就传着看,看完了互相交换。我从不买报纸,就靠抢别人的看,小道新闻、娱乐八卦数起来头头是道。比如什么“酒后尿床丢丑,操刀杀人灭口”之类,笑死人。除了看报纸就是听音乐,蚕虫老师的课我一般都听音乐,音乐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我不一定要听歌里唱什么,我需要有个声音吵我的耳朵,听不见外界的嘈杂,我的心灵就安静了。
上完课,我和周雁一起去吃饭。
“我们寝室的谢小静也搬出去住了。”周雁说:“昨晚她们在讨论哪种牌子的安全套比较好用。”
“天哪,你们寝室真无敌!”
“她们个个都有男朋友,只剩我孤家寡人。”
“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有个老乡对你有意思吗?”
“我们来往了一段时间,后来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真过分!”
“无所谓!”她洒脱地说:“我给他发短信说,‘失去你,也许是我的幸运;失去我,未必不是你的损失。’”
我觉得她说得太好了,反正徐文清从来不属于我,我又何必忧伤。失去我,他上哪里找这么好的情妇,不跟他吵,不跟他闹,不乱花他的钱,从来不惹他烦。
“没事,你以后找个更好的。”
“我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她倒是自信满满,我目前为止还没看见比徐文清更好的男人呢。
“唉,我们寝室也只剩我一个人呢。”
“她们实习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
“我都想毕业了。我们寝室个个都颓废极了,我也提不起学习的兴趣,还不如出去工作算了。”
“我们班有几个好学的?除了那个极品男人。”
极品男人叫洪勇,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天天上课都坐最中间的第一排,热衷于回答老师的问题。就是不爱洗头,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