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凤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提起酒壶。一口饮尽,然后将那酒壶随手一扔,丢到了软榻的角落里。
“只怕,让他们知道,有这样的血脉在。更会……斩、尽、杀、绝。”凤歌狠狠的说出那四个字,一向平淡温和的眸子中。竟然带上了一抹戾气。
“少主!”香四娘慌忙跪下,对他诺诺道:“是四娘想的不周!少主放心,四娘断不会胡说。”
凤歌瞟了她一眼,道:“对你,我自然是信任的。你说不甘,我亦是不甘,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烦恼。我知道她安好,便是了……”
“少主……”香四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泪光,她却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只轻轻拭了拭眼角,转移话题道:“少主,可要看近几日的账目?”
“账目便不看了,你只告诉我这半年收入大概多少。”
“回少主,约摸三千余两。”
凤歌听言,轻轻摇摇头,道:“就这样的速度,复仇之路……怕是遥遥无期了。”
香四娘一怔,偷偷看向凤歌,却见他俊逸的脸上,容色平和,淡定自若,倒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少主……不知道你可听说杭州藏宝会的事?”香四娘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凤歌笑笑,道:“稍后,你随我一起去一趟杭州。”
“是。”香四娘点头。
“好了!就这样吧,你且去忙吧,准备一下去杭州之事,我自己坐坐。”
“是。”香四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这才倒退着离去,将门关上。
凤歌缓缓起身,走到桌旁,提起另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喃喃道:“阿姐啊……阿姐……你可知,你那一走,为我们族人,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凤歌看着酒壶自言自语,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落寞,“我本是恨透了你与那人,可寻觅许久,却只能看到一墓白骨……”。
他忍不住想要大笑,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悲哀,如海潮般汹涌而起,将他淹没……终究,只能忍住,低声沉沉笑了两声,将满腹的辛酸细细咀嚼,咽入腹中。
*****
玉如意等人用罢饭后,便找了店小二来打听这郓州城哪里有古玩卖。小二原本是对多逻斯不满的,可刚才也看到了掌柜的对这屋里的人,礼待有加,而且颇为熟络,自然也不敢得罪的,便细细的指了路。
原本是要找香四娘和凤歌告别的,可小二却告诉众人,说掌柜的和凤老板出门了。
玉如意觉得有些失望,从小二那话看来,凤歌与香四娘怕是旧相识了。她与凤歌本就相遇偶然,就算认作大兄也来得突然,只是源于心中那莫名的亲切感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想到这里,玉如意终究是无奈的摇摇头,取出一块碎银,塞进小二手里,道:“有劳小兄弟了。”
那小二哪里敢收,慌忙推辞道:“不敢不敢,你们是掌柜的朋友,我怎么敢收你的银子?”
“小兄弟,你就别客气了……刚才多亏你安排的菜,不然我们怎能尝到如此特色的佳肴呢?”褚至情在一旁劝道。
“这……”小二挠挠头看了看那银子,终究还是接了过来,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诶,对了,今儿个是初二,正好那古玩街赶集,你们可以仔细淘淘,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呢!”他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有些小摊估计都要撤了,可得赶紧去,别耽误了。”
“多谢小兄弟。”玉如意裣衽谢过,便与众人朝古玩街赶去了。
按着小二指的路,行了不远,便到了郓州城的古玩街。
都说“乱世藏金、盛世藏宝”,现在这大唐天下,却是让人摸不透看不清的……看似太平,可却总掩盖不了那暗流涌动的危机感。
百姓,固然不在朝堂,可并不代表不了解这天下事……尤其是这四通八达的郓州城,更容易受到这战事的影响。
这条古玩街,倒是综合了“藏金,藏宝”,左边街道是各种古玩玉器店,右边街道全是一色的金店。
约三丈宽的街道,正中间摆着各色小摊,将路分作两半,也将来逛街的人分作了两拨。小摊们自然是面朝古玩玉器店,背对金店的了。
多逻斯一到这里,便好似顽童出玩一样,这里跑跑,那里瞧瞧,兴奋不已。
玉如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一边看,一边找准机会吸取玉灵,只要发现是战国汉晋的玉器,便也不客气的扔到多逻斯怀里,反正有玉如意帮忙掌眼,他倒是来者不拒。
不一会儿,竟然已经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一堆玉器,都拿给颉干迦斯抱着,他身形魁梧,倒也不怕当苦力。
逛了约摸两个时辰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玉如意也累得快垮了,倒是多逻斯还很兴奋的样子。
玉如意坐在一家店铺门口的石阶上,用丝帕擦汗,看了一眼多逻斯,这厮,不会累吗?这么热的天!
正想着,忽然耳畔拂来习习微风,玉如意心头一甜,回了个笑容给褚至情,道:“不必给我打扇。”
褚至情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笑容淡淡的摇摇头,道:“娘子,这是为夫应做的。”
玉如意听言,脸又烫了起来,明明就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听到他喊娘子,自己总还是不习惯,急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四处张望起来。
可谁知,她这无意的一瞟,竟然看到一块雪白的玉石,形状有些奇怪。那摊主似乎准备要收摊,正要将那玉石放置进旁边的箱子中去。
玉如意急忙起身,快步朝那摊子走去。快要到摊子的时候,她又放慢脚步,装作闲逛的样子,缓缓走到摊子旁边,漫不经心的蹲下,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小东西看了起来。
那摊主一见生意来了,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玉如意手里的东西,笑着赞道:“姑娘好眼力!这玉葫芦可是西晋时期的宝贝呢!”
玉如意勾起嘴角不屑的笑了下,这东西都不用她出异术,光看看这造型就知道是新物,她顺手将那东西放下,又拿起别的东西来看。
第140章谪仙美人(一)
“好琴技……”褚至情闭眼欣赏一阵,忍不住赞叹道:“如意,我们不如出去看下,那弹琴之人?”
“好。”玉如意点点头,她虽然对琴这种东西不是很了解,但也听出了这琴中的淡雅之感,也好奇,是什么人,能在这酒楼之中,弹奏如此高雅的琴音,还能让喧嚣之声瞬时退去。
众人出了雅间,靠在楼上的围栏处往楼下望去,才发现,有不少的人像他们一样,从雅间中出来了,正靠着栏杆往下看。
玉如意眼尖的看见一抹鹅黄的身影,望过去,不正是文安公主么?她轻轻的戳了下褚至情,道:“你看对面……”
褚至情望去,却是宣王和文安公主,二人也正巧看到了他们,宣王冲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文安公主看似跃跃欲试的想要过来,但却被宣王说了句什么,只得乖乖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望过来,带着幽怨,带着爱慕。
褚至情皱了下眉,牵了玉如意的手,道:“没想到他们也来这里了……如意,我们下去看。”随即,便将她扯着朝楼下走。
多逻斯见状,也慌忙跟上,边走边道:“褚兄啊褚兄,你这都已经娶妻了的人,怎能还如此孟浪?着急忙慌的去见那抚琴佳人,也不怕如意醋了么?”
褚至情听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玉如意,目光专注而认真。
玉如意莞尔一笑,道:“无妨。”她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避开公主而已。
褚至情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朗朗一笑,道:“药老板多虑了,我心坦坦然。如意怎会吃醋。”他攥着玉如意的手,越发的紧了几分。
四人行至楼梯旁,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望向那厅中奏琴的女子。
那女子着一袭绘了水墨莲叶的银白色长裙,裙裾迤逦曳地。一头乌发拢成简单的云髻,斜插一朵浅粉色丝绢荷花,简单而脱俗,别有一番清雅动人的风姿。
她右手轻拢慢挑,宛如精灵一般的音符便从那纤细的指尖下跳出,便如这屋中所绘的荷花一般。极尽清华。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但她却不为所动,只是专注的望着自己面前的琴。
琴音渐急。透着几分潸然的苦楚,可是……在这苦楚之中,仿佛又有一种悠然自得的高远,好似站在红尘之外,以悲悯而无奈的目光。望着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一般……
随后,便见那女子远黛轻蹙,水眸潋滟,樱唇轻启,便随着那轻盈的音符浅浅哼唱起来……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伤不逢时,寄兰作操。”
这女子的嗓音并不算出众,带着微微的沙哑……可这曲子,由她唱来。竟然于悠远中带着丝丝媚意,于沉吟中带着几分缠绵。这曲子不过是她随口而来。却带着非同凡响的慵懒,与奢华。
只是……这曲子,竟是,孔夫子所著的《猗兰操》?
玉如意不是没听过这曲子,以前也曾听爹爹奏过,是精擅琴艺的孔圣人,自感生未逢时的绝世作品。
只是,这女子,从何而来这样的感慨……她,竟然也觉得生不逢时么?
玉如意担忧的望向楼上,宣王在那楼上,听到这般叛逆的曲子,不知作何感想。
一曲终毕,白衣胜雪玉雕般的人儿,双手一按,琴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睨视众人,带着浅浅的笑,却在目光落在褚至情这里时,微微一听,随即点了点头。
玉如意一惊,慌忙回头看向褚至情,见他也冲那女子轻轻点头,似是相识。
女子起身朝众人福身行礼,道:“香四娘献丑了!”。
瞬时,掌声雷动。
“掌柜的琴声真的是越来越好听了!”
“一日不听掌柜的琴声就觉得少了什么,真的是好呀!”
这女子,竟然是这四季香的掌柜?玉如意心头一惊,忍不住又看向了褚至情,却见他竟然面带微笑的望着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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