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那一天,她来和我说的话吗?
玲燕给我端来了一碗清粥,然后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王爷还好吧。”
我轻问。这是我这些日子来第一次问起永嘉。
“好,王府上下都好,请王妃不要挂心。”
玲燕说话留了余地,可也未必是假话。
我知道从她那里问不出什么来的,可我一直留心哥哥他们的举动,知道现在郑王也只是让永嘉在家中安心读书,王爵俸禄一概没有变。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明了,都在暧昧中慢慢的发展,而现在也只有耐心等待。
“我家里怎么样?”
想和玲燕说一些旁的东西,于是在喝粥的时候问了她。
“当然是好的,很是雅致。”
“布置的有些简单了。”我说。
“可是并不朴素。”
我听见她这样说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可这样的感觉又是那样的无法捉摸。我看了她一眼,而她还是在那里静静的站着。
喝完了粥,将空碗给她。
“你也早些休息了吧,明天估计是靖南王进京的日子,届时阖府上下都要忙碌起来。家里有官位、诰命的都要出京迎他们的,我们也不能休息了。”
“那王妃去不去?”
“当然去。”
我知道我的处境也许不应该这样,可我要是不去的话,那旁人要想的东西会很多。我只是回家小住,并不是被休之人,而永嘉也只是在家读书,没有得郑王的将罪,所以不能自堕了身份。原来我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可现在,……
“……,他们,那些旁的人也许会对您不,……”
玲燕有些犹豫。
“不碍的,严冬的风对梅花也不宽容。再说,那些只是旁的人而已。”
“可是,要是不是旁的人呢,……”
知道她欲言又止想说妹妹的态度,其实我也有些不安,不过我相信,她毕竟是我的妹妹。而此时,我感觉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
我笑了。
“夜了,早些睡。”
迎接云南王的仪式虚浮而荣耀。京城道路的两旁全是围观的百姓,人从京城的朱雀门一直排到了禁宫。我站在人群是那样的明朗,很多人都在背后说些什么。可是,……,永嘉没有来,在我看了很久之后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我坐在特意搭起的暖棚中,我的家人全在暖棚外面等候着。说起来也委实有趣,即使在旁人看来,我已经狼狈到了极点,可我的身份还是可以在众人面前显贵。正在胡思乱想,身后的玲燕轻轻拍了一下我,“看,靖南王的车架到了。”
一样的华美,一样的气派。
靖南王英武不凡,蟒袍金带更衬出了他的气势。然后,我看见苻妤走了下来,人群中登时有些混乱。何曾见过如此佳人,一笑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誉。绣金的凤袍,攒动的珠钗装点得妹妹恍如仙子一般。
不知道为了什么了,我的眼前闪动了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幻觉。从书本上读到的十里秦淮河仿若就在眼前,也是一位丽人恍若天仙,多少王孙公子为了一睹她的芳容而争相折腰。
那应该是刘姨娘吧,她要是知道妹妹有这样的一天,应该是高兴的,……
“想什么,怎么这样的不专心。”
轻轻的一句在我的身后响起,是个男子的声音。我赶忙回头,不知何时,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了,而来人就在眼前。
“哥哥,怎么是你,……,在这样的时候,你作为大理寺卿不应该不去主持迎接云南王的仪式吧。”
我看了他一眼,簇新的官袍,可好像不是很精神,眼睛有些红,想是昨夜没有睡好。
“刚才我确实在那里,只不过回头看到你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抚了一下我的额发,然后他看见了我的金钗。
“这支钗,……,还是我在江南给你打制的,今天你带这个格外的好看。”
“那你是说我好看,还是金钗好看?”
我有些调皮的问他。
“淘气。”哥哥一笑,“对了,昨夜我回来的太晚了,所以不知道,你怎么今天也来了,为什么不趁这时间多多休息一下。”
“我不累,……,再说,我怎么能留独自留在家里,那样会给他人很多的口实,没有必要。外面锣鼓喧天,看样子是仪式已经结束了,云南王和迎接他的大臣要进京城了。哥哥,你怎么不快些回去,这样的大事要是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没事,父亲在那里,……,刚才也是他看见了你一个人独自在这里才让我过来看看的。”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挂的玉珏,那是父亲在我出嫁的时候给我的嫁妆,是姚氏一族世代传承的信物。可为什么他不来看看我呢?这些话也仅仅是在心中想了想,并没有问出来,想必哥哥也不知道吧。
“刚才见到苻妤了,胖了些,气色很好。”哥哥看了看我,继续说。“看样子云南的饭菜苻妤很习惯,……,你以后也要学她这样,不可以再挑嘴了。前些天母亲看见你都瘦了,很是担心,这些日子直想给你补补呢。”
他这样说也是让我安心,我们都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有怎么是饭菜的这些小事呢。
“是母亲她太过挂心,……,今年暖得很早,母亲说等过了这段时日要带我出去走走。”
“是吗。”哥哥停了一下,这才说,“没听她说过,其实这样也好。到南方去吧,我在那里几乎呆了十年,深有感触。绵软明丽的江南,你应该喜欢。”
“哥哥好像很喜欢那里。”
“习惯了,习惯了那里的山水,也习惯了那里的人。再回来后总也找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
“是习惯那里的佳人吧。”
我一笑,被哥哥轻轻拍了一下手。
“丫头,多嘴。”
然后他才拉我走下了暖棚的台子,靖南王他们已经进城,我们也要随着人群回去了。哥哥骑马,而我坐暖轿,于是他送我到骄子前面。
“这里,即使这里是我生长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还是陌生。”
“那为什么不回去呢,如果哥哥果真不想在这里的话,郑王也不会强求的。”
对于那个我只见过两次面的郑王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可对于他的治国政绩却是熟悉已久。王朝自开国以来少见的明主,他登基这些年来不能说是年年风调雨顺,但小民百姓的日子确实日渐安定。无论他和永嘉之间恩怨,在他的性格里应该别有一番宽容。
哥哥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
“真是个孩子,哪有这样的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身为朝臣,怎么可以仅仅是因为我是否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意气用事。再深一层说,也只有我可以在这个时候帮他了,怎么忍心弃他不顾,也枉费了我们多年的情谊。”
他说的时候神情有些迷离,见我忽然很注意的看着他,他才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
“怎么又和你说这些,看我,我们站在风里也不短了,赶快进去,不然要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没有动,单是看着他。
“哥哥,你口里的他,是郑王,还是永嘉?”
“怎么这样问,谁也不是。”
他很是狼狈,可依然没有说什么。
听了这话,我只有轻笑一下。如此关系的话我其实是不应该问的,那日永嘉的话‘至少不是谋逆’还言犹在耳,因为这事关系着宫廷,行差踏错一步也是覆盆之祸。不禁想起哥哥从小对我说,圣人教导的,不妄言,那是人最美好的品格。现在才知道,因为过于美好而显得虚假。
“没有想隐瞒什么,这些都是朝政,你们女孩子知道多了没有好处。”
我点头。
“我知道,这话是我问错了。”
“……,别这样说。今晚苻妤住到在京城的靖南王府,不回家了,……,我先到宫里去,那里有为了迎接靖南王而设的宫宴。”说完了他好像有想起了什么,然后又接了一句,“你去吗?”
我的手扶着轿子的杠子,想了想。
“母亲去吗?”
哥哥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看了看才回答的。
“不去,母亲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那我也不去。我去和母亲说话去。”
说完,我就坐了进去,哥哥放下了帘子。随着一声起轿,我慢慢离开了这个其实对我没有什么意义的早上。
苻妤的回来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可是哥哥的话则让我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我的世界像一个充满了薄纱的迷宫,好像一切近在咫尺,但是要是想触摸到真实却感觉远在天边。
母亲有些不舒服,吃了些药早早就想睡了。我看她刚吃过晚饭,怕有积食就和她随便聊了一会,看她睡了,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时间尚早,天刚刚才黑,玲燕点亮了灯。
“早些休息,忙一天也累了。”她说。
我想了想,忽然感觉有些饿,于是摇了摇头。
“胃有些空,你去看看厨房有些什么可以果腹的给我端一些回来。”
没承想听到这些,她到笑了。
“煮些粥好了,在加些桂圆,可以安神的。”
“好,这些倒是原来常吃的东西。”
她听了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我看蜡烛不是很亮,于是上前挑了一下,可突然灯火啪的爆了一下。身后有进屋的脚步声。
“姐姐,好久不见。”
我回头一看,是苻妤,虽然惊讶于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可我并没有表现出吃惊来。
“才刚看到灯花爆了,就知道有贵客来,谁想到妹妹就来了。赶紧屋里坐。”
她只是看着我。
“我其实来了很久了,刚才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叫你,也没有进来。”
“……,门外冷,进来说话,不然会着凉的。今晚宫里设宴,怎么这么早就散了?”
“没有结束,我只是借口不胜酒力就回来了。宗涛还在那里,简御和父亲也在。”
她从来不管哥哥称呼为兄长,我现在想想,原来的时候也许真的太忽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