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去酒吧,想在那儿见到薛子瑶跟她道歉解释。等了一晚上,李伟大发雷霆,说薛子瑶也太嚣张了,将酒吧当成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假也不请,让酒吧一晚上都没有人唱歌,顾客也极为不满。
到这时林南音才慌恐地想到薛子瑶被自己伤大了。
刚好碰到来陪薛子瑶上班的黑楠。黑楠也一脸茫然,说前一晚说好一起去飚车的,他在郡美小镇等了两个小时,又不敢喊又不敢鸣音,等到凌晨三点想她可能睡着了,自己也只好走了。
“你知道她最可能去哪吗?”
黑楠凝神思索又摇头安慰道:“她性子就是这样,想做什么也不会跟别人说,但她的自我保护能力很强,不会有事的。”
黑楠说没事,而他每一分钟都在担心。
一直等到酒吧打烊,林南音飞车直奔郡美小镇,一路上他不断对自己说,一定会回家的,一定在家里,一回家准会看到她。
显然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郡美小镇的别墅他买下来之后都很少过来住。公司附近有一套公寓,为了上班方便他一般都住在那套公寓。是因为第一次带薛子瑶回来他才过来住的,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时间真的不长,两个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可是房子里都充斥着薛子瑶的气息。
好几个夜晚,他明明困了,却下意识地等她回来。她若不回来,他就没法安心入睡。所以,她晚归的夜晚,他在无尽的猜测里度过每一分每一秒,这种猜测变在了一种煎熬,煎熬令他失去所有耐性,所以他总会暴跳如雷会失去理性的折磨她。她给他的折磨是无形的,而他做不到无形,因为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只有时远只有黑楠,妒嫉与愤怒变成利剑,想刺痛她,想让她喊痛的时候才记住是谁给了她这痛。
他承认他在担心她。
这种担心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个月的相处,可以追溯到很远很远的过去……那种骨子里的似曾相识,他都无法跟任何人说:“我一直知道她有天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
这样太文艺腔。他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男人,他是刚毅坚强睿智果敢的代言词,从懂事以后,他将所有的感性都深埋在自己身体的最深处,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叫感性的东西是什么他都忘记了。
唯有见到她,从锦江国际酒店房间灯蓦然间闪亮的那一刻,这张脸先让他大惊,随即心里有了柔柔胀胀的痛。那突然而至的柔胀让他落荒而逃,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他从酒店出来后,将车停在酒店对面,久久看着那层楼那间房的灯火,无可言喻的感觉,那是一种“欠”。
是的,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现出这个“欠”字。是前生今世的轮回。是因果必报的宿命。
从不信宿命的他,终于折服于宿命两个字。
欠了就是要还的。
像以往她晚归的夜晚,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着遥控对着电视遥来遥去的等她。
仿佛等等,再晚她也会回来。
不管多晚,她回来就好。他再也不会朝她发火,他也不会让她再搞什么卫生,她想怎么样都可以,哪怕她打他骂他说他有多么流氓多么恶心多么龌龊多么卑鄙,哪怕名正言顺地跟他说她要搬走,这辈子再也不愿见到他了,他都能接受。
电视看不进去,墙上的钟一秒一秒的流逝,前夜彻夜没有睡,白天又是高强度的工作,再钢筋铁打的也开始有点乏困了。
凌晨四点,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朦胧间,看到一双修长纤细的腿朝自己走近。
他费了好大的神才睁开双眼赶走深浓的瞌睡。
那双腿地主人立在自己的面前,一个身影慢慢蹲下来。
薛子瑶看着他,满脸坏坏地笑:“我就知道我走了你会难过,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负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去哪了?”他暗哑着嗓子问道,她的头发有点湿有点乱,外面一定下雨了,他忍不住蘀她拂拂粘在前额的头发。这才发现她的白色棉布裙子上有一些土沫,鞋子也脏脏的,仿佛刚刚从泥地里走出来。
“我去看我爸妈了。”
“他们在哪里?”
“他们现在就在外面,是他们送我过来的,说太晚了,怕我一个人害怕。本来想留我住在他们那的,可是明天我还要打扫房间的卫生。”
“啊,他们就在外面你怎么不让他们进来?”林南音迅速的爬起来欲迎接他们。
“他们说太晚了就不进来了,不过我爸妈真的很想见见你。要不我们去看看他们啊。”薛子瑶伸手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好凉,外面露重雾深,穿得太单薄了,他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从此以后,他再不会让这个女孩受半点委屈了。
他们手牵手走到外面,却不见薛子瑶的爸妈。小镇的路灯也不知怎么没有开,月亮半掩在浮云后面,露出微弱的光芒冷冷照在小径上,周围阒寂无人。
两个人沿着石径找着,薛子瑶忍不住大声喊:“爸爸,妈妈——”
每喊一声,声音扩散在茫茫夜色里觉得那样茫然凄厉空洞哀伤,林南音不禁恻然,想劝她不要再找了。可她哭着非要找到他们,拉着他的手过于紧张用力,指甲都嵌进了他的皮肤中。
走着走着,浮云散开,月亮完全透出来了,蓝色月光洒满了整个小镇。
13。
远远地看到一对中年男女踽踽而行的背影。
“是我爸妈,爸——妈——”薛子瑶欢叫了起来,甩开林南音的手朝前飞奔而去。
瞬那间,一辆汽车斜刺里冲出来,将那对中年男女撞得飞到半空又狠狠地甩到地面,薜子瑶飞快地跑过去,目睹着红色液体从他们身后浸出,围着他们的身影染开……
站在她身后的林南音惊惧地看着这一幕,那瞬间风凝玉碎,天聋地哑。。
薛子瑶站在那无助地抽动着双肩。
他慢慢走过去,想抱住她,想给她支撑着不倒的力量,可是她在他的视线里渐渐变小,小到只有一点点高一点点大。
“子瑶——”他惊恐不安地叫道。
子瑶转过脸来,一张脸上蹒跚着泪水,哀伤无助地看着他抽耸着鼻子。那张脸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二十一岁的子瑶,而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的脸。
“子瑶——”他不敢相信地大叫一声。
这一叫,彻底将自己叫醒来,空荡的客厅里他听到自己惊恐又悲恻地叫声。
子瑶!
一阵疼痛惊涛骇浪般涌进他的世界。
他起身,拿了车钥匙飞快地出门。
他要去找她。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但总比呆在家里要好。
薛子瑶是第五天晚上才出现在old time酒吧的。
安子小冬一见她就围上来,好奇地问她去了哪,她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出去玩了一圈,却没有说去哪。见她毫发无损的样子,黑楠将眼内的担忧暂时放进心里了。
晚上,时远也来了。
她来,是因为时远发的那条短消息。
这个男人是她内心最放不下的柔软与疼痛。
新来的歌手是临时从别的场子里找来跑场的,薛子瑶没有请假突然没来上班,第一天乐队措不及手,第二天黑楠和安子商量后向李伟请假,说薛子瑶身体不舒服要请几天假。他们也想尽快找到薛子瑶问明状况,能缓一天算一天。
李伟真心不想让薛子瑶走,她唱得好,而且给酒吧提升不少格调,让他们甚为意外的是商界政界不少名门公子都常常在酒吧里露露面孔了。所以发过脾气后又不得不从朋友的场子弄个歌手来充数,可生意也眼看着一落千丈。
现在看到薛子瑶来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是落了,也按常规狠狠将她批了一顿,破天荒的薛子瑶也不跟他争吵了,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李伟那张欠抽的脸。
她今天没有特别的装束,牛仔裤,白t恤,白球鞋,长发拂肩,干净光洁的脸没有施半点妆粉却溢满青春华丽的光芒。
一直等新来的歌手唱完四首歌后,薛子瑶跟后台打了声招呼说等会想上台唱首歌。
因为白天没有排练,她还是唱了一首安子和小冬都熟稔的旧曲子《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唱的是国语版的。这首歌是她一直想唱给时远听的,她一直认为一个女人在最美的年纪遇到自己能去爱的男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而幸福又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她舀着话筒坐在那,看着下面的时远,轻吟浅唱:“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永远像现在般美丽,
因为我生而为爱痴迷。
如果你有情,
这世界可以不需要再有四季,
我的心早已经分彩分明。
多少爱情正甜蜜,
多少童话在凋零,
然而我始终相信我将得到永远永恒的幸运。
再也不必为情所困,
真爱不需要在分离。
只要能用心经营就会幸福到底。
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永远像现在般美丽,
因为我生而为爱痴迷,
如果你有情这世界可以不需要再有歌曲,
我的心早已经充满了旋律。
纷乱人世间,
除了你一切繁华都是背景,
这出戏用生命演下去,
付出的青春不可惜,
今生难得有这番约定,
这段情只对你和我有意义。
不管这世界阴晴圆缺,
只愿和青天有个约会,
i have date with spryng。”
四目相对,薛子瑶美眸里流露的忧伤令时远心里一荡,他隐隐明白,这首歌是唱给他听的。
时远今天没有和李伟他们坐在角落里,而是坐在台下靠右边的第一张桌子,正好有束红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长得很耐看,跟帅气英俊这些词不怎么搭调,是那种第一眼看了并不觉得有多出色,第二眼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