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莲一点也不喜欢新来的特护,毕竟是农村来的,话又不多,手脚粗笨,也不够灵性,做什么事都要喊,习惯了薛子瑶察颜观色无微不至的照顾,那女孩天文地理知道很多,聊起天来让人很轻松愉快。哪像这个,两个人有时呆在一起天,大眼瞪小眼的,一句多话也没有,闷得李玉莲都要发疯。
这天,吃了午饭,让她读个报纸,一口的乡音,她听了几句就开始皱眉头。特护也知道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念一句就瞧瞧李玉莲的脸色。
这时见李玉莲的脸上有了些变化,仿佛在很认真地听自己念,于是放心大胆地念了起来:“……林傲对七年前犯下的故意杀人罪供认不讳,目前公安机关正在追查案件中另一嫌疑犯肇事司机……”
李玉莲脸色越来越沉郁,额头上开始冒汗。
刚好林南音进来,听到特护念的这段新闻,脸一凛,飞快地抢走了她手中的报纸,撕得粉碎。
特护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惊恐万仗地看着林南音。
“南音,这不是真的?”李玉莲求助似地看着儿子,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答案,可是一看到儿子的表情就明白这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久以来,每次问起林南音,为什么他爸出去这么长一段时间连个电话也不打回来,林南音总有借口,不是两边时差不同,就是说林傲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好睡着了。心里也有疑惑,但每次都被林南音哄得服服贴贴。
“妈,你听我说——”林南音对特护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待特护出去后,林南音将林傲去自首的事说给了李玉莲听。当然,他完全没有提是子瑶造成这一切的,只说是曾志豪那方出了事,与其让他供出林傲,林傲决定自首,这样会减轻罪行。
他仔细注意着李玉莲的表情,生怕她像上次那样在闻知林傲自首前跟她说他和时远的关系时那样突然昏厥过去。
但这一次,李玉莲在他委婉的语气中自己先冷静下来了。
等林南音说完,李玉莲沉默了一会,说有点累。
见她满脸的疲倦,林南音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伺候着她躺下:“妈,你好好睡一觉,不要太难过。我去打听过了,爸的认罪态度很好,法院会从轻判理的。何况他也不是策划事故的主犯,在牢里顶多就呆个三年左右,如果表现好,还可以减刑。”
林南音再一次说了谎,他昨天去找过律师,打听的结果是林傲将所有的事都揽下了,说是自己找人故意制造车祸的,整件事中没有提过曾志豪半句。
李玉莲躺下后半天又睁开眼说:“南音,把这个特护给辞了吧,我还是习惯子瑶。她做的饭菜比你在外面买回来的好吃得多。”
林南音想说什么,又怕她太伤心难过,只得点头。
林南音并不想去找薛子瑶。对于他来说,薛子瑶是他身上一个难以结痂难以痊愈的伤口。
每想她一次,她就如一把利剑,穿膛而入,痛得他面目全非。
尽管就算是这样,就算到现在这地步,他没有后悔爱过她一场。
爱,是一件奢侈品,并不是每个人那么幸运得到与享受。
而且他知道,茫茫这半生,再也不可能遇到这样一个女人,让自己这样刻骨的去爱,铭心的去记。
因为爱她,所以才这样的痛,这样的恨。
62。
因为爱她,没法看她卑躬屈膝地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去弥补什么。
他宁愿她高傲蛮横无理地坚守着自己的阵脚,错了就错了,不需要道歉不去赎罪不必委屈自己。
那样自己也不要经历太过复杂的情感挣扎。可以相信她就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可以坚持一直恨她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人开着车在这个难得有点阳光的冬日下午转悠了半天,几次抓起手机,却下不了决心给子瑶打电话。其实是内心惧怕拨了那个号码,惧怕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早不是要走的吗?
或许她现在已经走了。
这一刻,他不敢想像她走了之后,自己会怎么样?因为只要一想,心就无法制止地痛了起来。
理智上又希望她走,她走了,他不知道她在哪,他不必每晚情不自禁地去她家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光,猜测她在做什么。直到灯光熄灭,他才回医院。
她走了,总有一天,他会慢慢将她淡忘的。
那样或许更好。
最后,他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是通的,可是一直没有人接通。
忽然之间,一种巨大的恐谎压了过来。
他不甘心地再次拨打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以后就彻底没有反应了。
他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两眼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有人面无表情地走过人群,有人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可是别人的快乐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的快乐都感染不了自己。
他猛然间想到什么,将车开到了子瑶的住所楼下。
第一次敲响了她家的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之前不良的预感似越来越浓,敲门声变成了擂门声。急切又激烈。
她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
一想到这,他就崩溃了。
“薛子瑶——薛子瑶你开门,你给我出来。”
声音大到吵到对面住房的人都开门探究竟了,一个中年妇女从不到一尺宽的门缝里打量着他。
林南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行为吵到别人了,朝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以示歉意。
“薛小姐不在家。”
“哦——”林南音明知道她不在家,却依然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转身朝楼梯口走去,很快又转过身来,“请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中年妇女觉得莫名其妙,居住在都市里的人,一般邻里来往都少,都太注重自己的隐/私,就算迎面碰上,谁会那么无聊的去问别人去哪。
“那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下午吧,提着一个大大的行礼箱出去的。”说完,女人就将门合上了。
林南音僵在那儿拨不动双腿,心里的痛排山倒海压得他快要站立不稳。
她果真走了。
眼泪刹那涌了上来,他挥拳砸上墙壁,上次的伤口还没有好彻底,这一次又迸开了。雪白的墙上留下四个鲜红塌陷的小窝。
薛子瑶,你狠!
冬日的黄昏来得特别的早,鸡蛋黄似的夕阳低低的悬在不远处的天空。
风开始凛冽起来。
林南音知道这个时候必需回医院去了。
从明月山下来,痛一直清晰得像刀一样割裂着他的思想。
那个女人终于离开了。
哪怕他曾经看到她时,恨不得她马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可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空气就像被人剥夺了。
薛子瑶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了。
那个男人还没有回来。
“饿了吗?阿姨。’子瑶陪着李玉莲在医院的操坪里走了两三圈了,眼睛一直看着通往住院楼的小径。
“不饿。”
“我先送你回房间,然后再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子瑶怕她太累,委婉地劝慰道。
“唉,不用了。子瑶,你就多陪陪我,心里闷得慌。”
下午李玉莲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在医院太难过了,想出院,呆在医院里像坐牢似的。林南音请来的特护太笨拙,又不会说话,让她堵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抱怨林南音天天从饭店带过来的饭菜难吃,很想吃她做的饭菜。
薛子瑶正好要给黑楠寄衣服,想着邮局跟医院隔得不远,就捎顺便拿了饭盒装了上午煲好的汤来医院看李玉莲。
到医院的时候,李玉莲一个人半坐在床上默默垂泪,看到子瑶,飞快地去拭泪。
子瑶诧异,忙问她怎么了。
李玉莲问她为什么要瞒着她林徽自首的事。
子瑶猜她已经知道,只得说当时的情况下怕她太过担心。一边留心观察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认没有认出自己是谁?
李玉莲又抽咽了半天,子瑶递着纸巾小心的归劝。
“这都是报应,怨不得谁。”隔了半天李玉莲呜咽:“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结果。”
薛子瑶一阵心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拉着李玉莲的手说:“会过去的。”
李玉莲平静了情绪后将她和林徽的事讲给子瑶听。
她和林徽都是离E城不远一个县城的老乡,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俩个都不认识。
第一次听到林徽的名字缘于自己的表姨,那年自己二十三岁,因为家庭条件好,而县城难有门当户对的对象,自己也看了好些男人,可没有一个能上眼的。
在县城,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如果还没有结婚就开始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了。家里人比自己还急。
表姨和林徽妈妈的妹妹是同学,听她多次说起过林徽,在部队当兵,长得一表人材,和李玉莲相差了四岁,也算是年龄相当,于是留了心,讨了林徽的照片。照片里的林徽一身军装,果真气宇轩昂,英资飒爽,让李玉莲一见倾心。
那年,林徽回来探亲,在表姨的掇合下,两人见了一面。
李玉莲的爸爸靠一种叫锡的金属一夜暴富,与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的关系相当强硬。而林徽家里有意让他退伍回来,靠李玉莲爸爸的关系找份体面的工作。而林徽本身对这件事很反感,但他是个孝子,这么多年又在外当兵,不能孝顺父母,这次回来也不好拂两们老人的意,只得硬着头皮去见李玉莲。
李玉莲虽说是暴发户的女儿,但身上没有那种骄奢与乖戾,举止谈话都大方得体。初次见面,没有林徽想像中的那种尴尬,反而两人无所不谈,不知不觉就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几天后,李玉莲主动去林徽家拜访,林徽的父母相当喜欢她。
要说林徽不动心也是假的,就算那时他有了程欣,想起和程欣时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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