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毕业已经名气响亮,可能也有一大半功劳来自于在“那边”的实践。
不过岐阳现在很不得意,他正面对着十五具大宋太监的尸体,枉他自诩为一代医学奇才,却不能确定他们是怎么死的。
嗯,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他跑回去“那边”——就是学校那边,听了一堂解剖学的课,之后的选修什么古典音乐美学欣赏就敬谢不敏了。他跑去和二年级的学生打了一场篮球,毫不客气狂胜人家七十八分,很遗憾没有胜过八十,然后又跑回来当他太医的班,结果——撞正大板——大宋朝皇宫中死了一堆太监,查不出死因,似乎是病死的。然后这项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岐阳头上,他还是大宋朝的太医,而且谁叫他是“名”得不能再“名”的“名医”?
人具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清楚,是今天中午,振辉殿死了两个太监,然后似乎就诱发了一场瘟疫,死的人越来越多,管皇城安危的则宁封闭了振辉殿,不许任何人出入,就等着找大夫查清是怎么回事,皇上已经另避行宫,这里一场危机,就等着岐阳来处理。
容容在瞧着他——容容就是枢密院枢密使——手握军权的容隐,赵丞相的圣香少爷这样叫他,岐阳觉得蛮不错,照叫。也亏了容隐从来不把这种无聊的事当做事,以至于他正经得不屑与他们两个“小人”计较这种事,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当面叫,背后叫,反正容隐根本不在乎。伟大的人的缺点就在这里,被讨了无限便宜还因为太过清高无所谓。
不过现在很不好玩,容容在看他,上玄在看他,则宁在看他,看他这个“医术无敌”的大名医怎么处理这件事——当然,重点是要他救人、救人、救人!
岐阳看看上玄,这是燕王府的嫡长子,掌管侍卫骑军的侍卫骑军指挥使大人;再看看则宁,虽然不会说话是个哑子,但是人家聪明优雅淡然出尘,是殿前都指挥使,掌管宫廷安全;容容就更不用说了,这三个人随便一个都可以压死他一个小小太医——他在心里哀号,他没有一刻比现在都更了解“平等自由博爱”的重要性,为什么他好好的中国公民不当,跑到大宋来做二等公民?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还要他救一些在他看来早就已经死了一千年的“活化石”,呜呜——他怎么这么凄惨?不救可不可以?
唉——岐阳认命地叹气——不救?嘿嘿,可惜他岐阳是个好人——所谓好人,就是总不忍心看见人家死的,总不忍心看见人家痛苦的,更不忍心让自己从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所以呢,总而言之,他还是要救的。
“圣香来了没有?”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但是容隐只会冷冷地道,“快了。”
“快了?”岐阳认命、认命、无比之认命地决定——不等那个嬉皮笑脸,哗众取宠,贪生怕死,慢如蜗牛的大少爷,这第二次验尸的事情还是他自己来好了,也不指望那在M大念了两年的家伙可以给他多么大的帮助,救人——不是圣香的专长,圣香的专长是把人气死。
“我不等他了,我决定,我去振辉殿,我去验尸,你们不要进来,万一传染了什么给你们,我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喏喏喏,你们统统给我听好了——我要一把刀子,匕首也可以,我要很锋利的那种,不用削铁如泥,我只要割肉如泥的就可以。还有,我进去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又死一个你们负责。”岐阳终于是忍耐不住,在大宋宫廷振辉殿发生莫名疫情两个时辰之后,决定再一次验尸。他在刚开始已经草草验过尸,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么严重,那个尸体也因为存在传染的危险,烧掉了,现在要弄清楚是什么问题,必须第二次验尸!他不是伟大得不怕死的人,但是,叫他在外面眼睁睁看里面的人死,不好意思,他也不是木头人,受不了!
“你现在去?”本来对岐阳在这里毫无建树相当不满的上玄稍稍缓和了口气,“你不是说,里面的病发作得太快,如果没有圣香带来的药,即使你能救也来不及?而且连进去的人本身都有危险,你现在去?”
岐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我说过里面的病传染得太恐怖,谁进去谁死,就是这样,但是你要我现在不进去,不如叫我直接拿根绳子上吊。”他“啪”的一声,把那件太医袍甩在背上,“我和你们不同,你们是绝对救不了他们的,而我——”他居然淡淡一笑,吊儿郎当地往那边走,“也许不同。”
上玄微微一怔,倒没有说出什么来。
则宁是不会说话的,他无言追上一步,似乎是想和岐阳一块进去。
“停!”岐阳回过头来比划了一个立刻停止的手势,“我去,你们谁都别去,你们不会保护自己,谁都不许进来,我一个人去!你不会听不懂吧?”他看了则宁一眼,则宁微微蹙了眉,停下了脚步,岐阳眉头一挑,哈哈一笑,“不要当我一进去就必死,我和你们不同,大大不同!”他挑起一眼看向容隐,“刀来。”他对着容隐摊开手。
“嗒”的一声,一柄薄刃匕首连鞘一齐入了岐阳的手,容隐依旧负手朝堂,似乎动也未曾动过,只冷冷地道:“快去快回。”
岐阳嘻嘻一笑,“还是容容信得过我,哈哈。”他就在背上搭了一件太医袍,随随便便就往振辉殿那边去。
上玄倚着檀木大椅站着,嘴角微微一撇,“他竟然是个好人。”
容隐素来与上玄不睦,只是眼神湛然看着岐阳离开的方向,卓然不语。
则宁淡淡一笑,他决定救人,是信了岐阳有能耐救这剩余的几十条人命,否则他一早下令连人带屋一起烧了不留祸患,看来,他信岐阳,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等岐阳进去振辉殿没多久,一个人“砰”的一声推开政事堂的门冲了进来,“容容,岐阳人呢?”
“进去了。”容隐下颌一抬,对着振辉殿的方向,语调是冷冷的,没有什么感情。
来人生得千种琉璃万斟珍珠一般玲珑可爱,只是可能赶得太急了,脸色微微地有些发白,闻言几乎没整个人跳了起来,“进去了?你们竟然可以让他进去!不拦住他!你们难道不知道进去和找死差不多?他又不会武功,你以为他真的是神仙?”说话的自然是圣香这都城第一大少爷,十年难得看见他这样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简直就像见了鬼。
“他自然不是神仙,”容隐一双眼睛湛湛看着他,冷冷地道,“是他自己要进去的,他要进去,难道我还拦得住他?难道你以为,他不应该进去?”
圣香睁着一双无比漂亮动人的眼睛瞪着容隐,“我又没有说他不应该进去,好歹他要等我来了才进去啊,他要的药都在我这里,没有药他进去干什么?我只听过陪读的,没有听说过陪死的,岐阳他脑袋有病是不是?”
“他不是脑袋有病,”说话的是上玄,他依旧凉凉地倚在那椅子上,双手环胸,“他只不过是个好人而已。”说完了嘿嘿一笑,他目注着圣香,“这一点,他可比你圣香好多了。”
圣香乌溜乌溜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是混蛋,但是你说的那个‘好人’有些东西在我这里,我要去帮忙救命,你给我行个方便可不可以?”他可不是可以随便吃亏的料,但是现在事情紧急,暂时记下不和他计较。
“什么方便?”上玄眉锋微微一皱,圣香还有什么花样?
“也没有什么方便,只不过,我给那个‘好人’找了个帮手,很重要的帮手,你非让她进去不可,否则里面死多少人是小事,那个好人死了,你不可惜?难得让你看见一个好人,你应该是不愿意看见他随便死掉的啦,是不是?”圣香理直气壮地道,“而且他已经进去了,你现在说不可以也来不及了。”
他依旧这样乌溜乌溜地看着他,假装不知道带了外人私闯皇宫是什么样的大罪,“理直气壮”,“天真无邪”地看着上玄。
上玄“哗”的一声一下摔过衣袖,森然问道:“你晚到,就是为了安排那个‘帮手’私自进宫胡作非为?”他缓缓自椅子上移开身体,一双眼睛闪烁着不知是狼是虎的光,“你果然很好——”
“算了,他带进去的是神歆,则宁准了她的。”容隐冷冷地道,“让她进去,也许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她既是江湖第一神医,给岐阳做个帮手,也并无不当之处,皇上已经避难行宫,不会造成危险。”
“算了?”上玄把身体靠回椅子,冷笑,耸耸肩,“行,你说算了就算了,我没意见。”他本来就对这件突发的事情持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死人他虽然不愿意见,但是死的是皇上的人,他本就对赵炅这个皇帝没有任何好感,当然无所谓。
容隐和则宁对看了一眼,则宁举起一张纸条,“让她进去,圣香也去,送了药就出来。”
容隐点头,“圣香,你把药给了岐阳就出来,你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在里面救人。”他们这些武功高强身强体壮的人都不可以随便进去,何况圣香这一个成天叫苦连天说他自己有病的少爷公子?无论是真是假,容隐都不可以马虎。
圣香笑了,“我有心脏病,很容易死的,我也很怕死的,所以我会很快就出来了,我还不想在里面和死人做伴,那个‘好人’才喜欢。”他摸摸身上塞满的瓶瓶罐罐,故意长长哀叹了一声,“容容,你给我爹报个讯,假如我出不来,叫他给我风光大葬,多烧纸钱,你知道圣香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可以没有钱,没有钱,我到地狱玩什么?”
容隐皱眉,“胡说八道。”
圣香还唠唠叨叨:“我这件衣服五两银子的,这朵花是开封最有名的神针红大娘给我绣的,单这一朵花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你说我没钱玩什么?”
容隐更加皱眉,“你哪里来这许多银子?”丞相不过一年一百多两的俸禄,哪里有这许多闲钱让他糟踏?
圣香扮了个大鬼脸,嘻嘻一笑,“红大娘她喜欢我,送给我的。”
容隐更加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