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紧张的医生似乎正在说什么,他忽然激动起来,似乎试着抬起右手,却失败了。
暴怒的修瑜,左手即刻挥落了床头上的所有东西。
玻璃器皿落在地上,声音刺耳而惊心。
在那一刻,景淼终于明白了修瑜失去消息的原因。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医生急匆匆地奔出来,朝着走廊那头疾呼,“护士长,快点请院长过来!”
景淼落荒而逃。
等了半天,一直没有等到景淼继续往下说,张淘淘疑惑地抬头,暖色的灯光下面,眺望着江面的景淼,无声无息地正在掉泪。
张淘淘知道景淼在担心一直在国外的修瑜。
在没有和平,只有动荡的国家里,生存都是奢望。”淼淼,怎么了啊?是不是修瑜出什么事情了啊?”张淘淘紧张地走到景淼身边,抱住身形单薄的景淼。
景淼深吸一口气,抬手小幅度地迅速擦干净脸,”没有,江风好大吹得我眼睛疼。他在叙利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在小城里游玩了两天,景淼就先回家了。
张淘淘仍然是摇摇头,说自己还是没有想好,所以暂时不急着回去。
景淼再没有任何劝说的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送到了张淘淘的手里。
“这是卫少卿交给我的。如果你还爱他,你就看。如果真的不想回头了,那不管是扔了也好烧了也好,都随便你。”
张淘淘一个人走在这个已经来来回回穿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古镇里,游人越来越少,清冷的街伴随着清冷的冬雨一下,全无即将过春节的热闹气氛。
她站在城门洞下面,对面卖姜糖的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感受着穿堂而过的冷风,张淘淘打了个颤,将披肩围得更紧了一些。
旁边的一个流浪歌手捧着吉他,百无聊赖地拨着弦,断断续续,合着雨声,像是拨动在张淘淘的心上。
张淘淘终于还是选择将那封信打开,却在看到开头的时候,愣住了,收信人是少卿哥哥。
心急火燎地迅速往下面看去,内容是多么多么的熟悉,曾经少女时期反复斟酌的第一封情书,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情书,怎么会被人知道了?而且这封信的字体还是卫少卿的?
过去的自己,青涩而又懵懂,用最直接的语言述说着最单纯的爱恋。
翻开到第二页,终于不再是她的那封信了,而是卫少卿给她写的信了。
“对不起,我一直都欠着你一句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年少轻狂和醉生梦死的荒唐,我想我们两个人也不会走了那么远那么久的弯路。这些年我一直都后悔着一件事,那就是当初轻易推开了你,以至于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所以我现在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七年的婚姻生活,感谢你对我和宝宝们的支持。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吧。无论去了哪里,都不要忘了,还有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着你。”
信封上面的字迹逐渐变模糊,温热溢出了眼眶。
当年她一厢情愿跟在卫少卿的身后,却被嗑药酗酒的卫少卿拿走了女人最宝贵的初夜。她见过他不为人知的荒唐奢靡跟浮华堕落,本以为凭着一颗心就可以救赎别人,最后却发现连自己都救赎不了自己。
呆呆地看着这封信不知道多久,身后,温暖的大衣裹着熟悉的气味瞬间包围了她。
张淘淘转过身,怔怔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这座古城里的卫少卿。
标志性的桃花眼里面温柔如水,卫少卿心疼地伸手将张淘淘脸颊上的泪痕细细擦去,抱住了她,”如果有一天我们变陌生了,那我就重新认识你。我会跟着你,靠近你,不远不近,不疾不徐,就像以前你固执地跟在我后面一样。”
凝视良久,叹了一口气,张淘淘踮起脚尖,伸手将他满是细细雨水的头发擦了擦,轻轻说了一句,”回去吧。”
日子过得飞快,春节一过,景淼带着小白从军区大院里面拜完年出来,就去了半山公馆。
张淘淘亲自下厨,几个孩子都在楼上玩。
被张淘淘从厨房里赶出来的卫少卿走到客厅,见景淼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电视,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你想不想知道瑜子的下落?”
鉴于上次景淼帮自己一个大忙,他也好心情地想要回赠景淼。
景淼侧过脸奇怪地眼神看着卫少卿,”他不是在国外吗?”
卫少卿一滞,难道这个女人失忆了?
番外 情书6
景淼侧过脸,将桌子上摆好的果盘递到卫少卿的面前,“吃点水果吧?这个是淘淘刚才花了半个小时,亲自清洗的水果,将水果切好,摆好盘放在这里的水晶果盘上水果颜色各异,摆放整齐。
最显眼的是果盘中间,嫩黄色的芒果被去了中间的核,小块的切成四方的丁。
卫少卿微微蹙眉,一边接了过来,一边说,“这些小事,让家里的佣人去做就可以了,也不嫌弃麻烦?”
卫少卿喜欢吃芒果,却嫌吃芒果的过程麻烦,又是要剥皮,又是要去掉中间的核。
景淼笑了笑,语气平淡,“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小事,可是在淘淘看来,这些吃穿住行上的细节都是时刻挂在心里的,就像是呼吸一样那么自然和重要。可是这些看似小的事情,却需要花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完成。”
卫少卿的神情忽然变得肃然起来,凝视着盘子里面的芒果丁,沉默着没有说话。上一次经历过张淘淘闹离婚的风波,他确实开始对张淘淘比以前更加关心。
可是卫少卿的世界远比张淘淘的世界广阔。于男人来说,女人只是男人天空里的一片云张淘淘守在家里,忙碌着家里的各种琐碎零星的小事。卫少卿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上杀伐决断,每一笔交易动辄上千万上亿。他愿意追回张淘淘是因为相识多年,感情深厚。可是不见得他就能明白张淘淘当初离开家的真实原因,或许心底就是把张淘淘的行为看成是小女人闹脾气。
景淼今天特意这么说,是希望他能明白,淘淘其实一直都有在付出,家里的每一件事情虽然小,可却都是淘淘用心在付出的。
如果卫少卿能够真的明白,真的感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或许就能够更好。
景淼不希望,卫少卿只是因为习惯了张淘淘在身边,而把张淘淘追回来。
习惯往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习惯,就难以忍受失去。
有时候习惯却不等同于爱情。
经过张淘淘的这件事情,景淼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话是必须要大声说出来的,告诉给对方听,让对方明白,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是因为想要邀功,而是想要对方知道,我是因为爱你。
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隐藏起来,不能说,甚至要反着说。
比如,景淼明知道修瑜已经回国在康复中心治疗的事情,却非要装聋作哑扮瞎比如,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瞒着自己,甚至欺骗自己的事情。
小白已经见过修瑜了,可是这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滴水不漏,一点都没有透露任何迹象。他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巧。
每次想到这个事情,景淼的心里的情绪就复杂难解。
郊区的疗养院,她后来也偶尔偷偷去过两回。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每一次都是在走廊里匆匆走过,借着厚厚的围巾大墨镜把自己的脸给遮挡个严严实实,免得被人认出来。
只是,没有再看到过修瑜。
景淼问过康复中心的护士,只说转院了。
那段时间李木恰好也不在,医院里的人只说她是和男朋友去北京见家长了。
一直过完年,李木也没有回来。
景淼去过军区大院接过几次小白,都没有看到过李木,问修家的张嫂,也说好久没有见过木木来看她姑姑了。
既然当初装作了不知情,景淼就必须耐心地等待下去。
修瑜说过他会回来,她就耐心地等。
张淘淘在厨房忙活出了一桌子的满汉全席,三个孩子吃过饭,吵着要出去玩。
卫少卿亲自开着车,载着他们一群人去城西的开福寺赏灯。
一路上都可以见到有人捧着红色玫瑰花在街上走着。
到了开福寺门口,旁边更是摆满了卖玫瑰花的小摊。
小白觉得奇怪,拉了拉景淼的手,询问景淼为什么这么多卖玫瑰花的人。
小宝跳到小白面前,“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小白眨了眨眼。
走在前面的大宝回过头来,“情人节就是要送玫瑰花啊!”
小宝点了点头,忽然又仰起小脑袋,疑惑地看着卫少卿,“那爹地给妈咪送了什么啊?为什么不送玫瑰花呢?”
卫少卿怔住了,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无言以对。
张淘淘轻抚好奇宝宝小宝的发顶,柔声回答道,“因为妈咪跟爹地是夫妻。而且你爹地给妈咪送了情书啊。这比花钱买来的玫瑰花还要珍贵呢。”
“情书是什么啊?”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道,好奇疑惑的眼神望着卫少卿,居然让卫少卿有些好不意思了。
“咳……咳……”他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无奈地看了一眼张淘淘,忽然抬手指向前方,“咦?哪里怎么那么热闹啊?我们快去看看!”
三个孩子的注意力都被顺利转移了,于是他成功地摆脱了这个尴尬的境地。
卫少卿一手牵着小白,一手牵着小宝,张淘淘也紧跟在后面,注意力放在不肯让人牵着的大宝身上,五个人往锣鼓喧天的那一处去了。
景淼落在后面几步,知道他们去的那一处肯定是在舞狮子,她没有多大兴趣,于是往人少的鲤鱼池边上去了。
鲤鱼池边上挂满了各种花灯,景淼驻足欣赏花灯上面的图案。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身后不知道被谁一撞,整个人重心不稳,她措手不及,往前面扑去。
本来以为就要掉到冰冷的池水里面去了,却又突然被人拽了回去。
心有余悸地她回头准备道谢,却发现身后的人来来往往,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