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璎莲步轻移迎了上来,抬手格了格,阻止了许立洋行礼:“立洋,有事么?”
她走得有些急,额头上有几粒晶莹的汗滴,此时距离许立洋很,许立洋当即就嗅到了自她身上传来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忙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含笑道:“禀少夫人,云州贡上的天水碧到了,皇后娘娘命奴才给您送六匹过来。”
韩璎闻言笑得眼睛都眯着了:“真的呀?真是太谢谢皇后娘娘了!”天水碧产量不高,皇后一年大概也才得十匹,就给了她六匹,这可真是礼轻情意重了。
她脸颊上一对小梨涡时隐时现,声音轻俏:“立洋,我需不需要进宫谢恩?”
许立洋柔声道:“皇后娘娘交代说不用了。”
韩璎点了点头,把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等傅榭回来再问傅榭一下。
韩璎与许立洋一起出了小花园,傅平、洗春和漱冬跟在后面。
刚出了小花园,韩璎就见到女贞院外院那里似乎有个青色的身影闪了闪。她当下看向傅平,声音镇静:“傅平,追上去!”
傅平答了声“是”冲了过去,很快就揪出了一个穿着青色禙子的陌生丫鬟。
韩璎上前一步,打量着这个陌生丫鬟。
丫鬟抬头看向韩璎,一脸的惊惶:“三……三少夫人,奴婢是在女贞院外……外院侍候的丫鬟凤仙……”
韩璎看向洗春。
洗春出列道:“禀少夫人,确实是夫人刚赐给您的二等丫鬟凤仙。”
韩璎又看了凤仙一眼,蹙眉看向洗春:“新来的这些丫鬟不是让你去教规矩的么?怎么凤仙还这样?你和傅平带着她下去学规矩吧,晚上你回内院领罚!”
洗春很配合地答了声“是”,与傅平一起带着这个凤仙去了前院。
韩璎生得娇弱,许立洋一直以为她像看上去那样娇怯怯的,没想到韩璎办事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又放松了一些。
到了女贞院内院,韩璎在正屋的锦榻上坐了下来,吩咐浣夏上茶:“用新送来的那套碧瓷茶具沏一壶毛尖送上来!”
话音一落,她又看向许立洋,清澈的大眼睛中隐含笑意:“立洋,你是自己人,我可不是要端茶送客赶你走!”
许立洋不禁一笑。
茶上来之后,韩璎和许立洋品着茶,说起了闲话。
许立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向京城近郊的庄园,提到他在京城城西的金明池有一座御赐的庄园。
韩璎闻言大感兴趣:“距离金明池近么?”金明池是皇家园林,听说里面湖光山色风景如画,韩璎还没去过呢!
许立洋含笑道:“奴才庄园的后花园里有一座赏花楼,登上赏花楼的四楼能够清楚地看到金明池波光粼粼的水面。”
顿了顿,他垂下眼帘,缓缓道:“据说本朝太‘祖皇帝原配姓玉,起事后太’祖为了拉拢云州军阀丁志云,另娶了丁志云的妹子丁氏,成事后封丁氏做了皇后。原配玉氏不肯妥协,终生隐居于金明池畔的这座庄园,闭门不见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因此在庄园隔壁修建了金明苑,把金明池全圈住,不给玉氏留一丝一毫的景致。玉氏为了赌气,便修了这座四层楼高的赏花楼……”
说罢,他静静看向韩璎,既希望韩璎能够听明白他的暗示好及时做出应对,又担心韩璎知道真相伤心难过……
韩璎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由此想起了再过几日的三月三。“三月三”又名“上巳日”;是大周春日的一个传统节日; 按照汴京风俗,这日是要去水边饮宴游玩的。
早上韩璎侍奉崔夫人的时候,崔夫人还提到三月三那日要在金明池举行宴会,只是还没提到具体在金明池的哪里举行宴会。
韩璎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许立洋略一思索,道:“崔夫人的陪嫁里有一座庄园,叫静园,就在奴才庄园的隔壁。”
韩璎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看向许立洋,认真道:“立洋,拜托你一件事,三月三那日你的庄园也让人收拾一番,我有可能去逛逛呢!”
许立洋自然欣然应允了。
此时傅榭正在朱仙镇运河边的庄园里。
傅松赶到之后,兄弟两个就屏退侍候的人进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傅松大踏步先走了出来,很快就骑着马带着随从进城了——他此次进京的借口是作为镇西将军徐平春的信使,要进京为镇西将军府催促军饷。
经过这一番恳谈,他答应了傅榭的所有要求,接受了傅榭的全部计划。
傅松终于明白自己这位嫡出弟弟城府深沉不可窥测,实在是傅氏一族的希望,他默认了父亲的安排,从此唯傅榭马首是瞻。
没过多久,傅榭也起身出来了。
他没有起骑马,而是坐着一顶不显眼的蓝绸轿子进了城。
即使是坐在轿子里,傅榭也没有停止思考,靠在绵软的靠背上闭目养神。
傅榭之所以能说服傅松,是因为他了解傅松。
傅松瞧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傅松极为崇拜父亲傅远程,处处以父亲为榜样。
傅松和父亲一样,认为作为傅氏家族的一员,理应把傅氏家族放在第一位,愿意为了家族的利益做出牺牲,要不当初傅松也不会娶没有什么姿色又是庶出的蓝氏 。
傅松虽然好色,和爹爹一样姬妾成群,但是在他心中,蓝氏虽然不贤不育,却是他的原配妻子,而原配妻子是不能离弃的。
阳光透过蓝绸轿帘照在了傅榭俊俏的脸上,他那浓长的睫毛扑撒了下来,眼尾微微上翘,色泽浅淡的唇角弯了起来,组成了一个会心的笑意——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韩璎。
此时正是午后,韩璎怕是又在午睡了,她总是小猪一般,吃了睡睡了吃,睡觉时也是缩成一团,据说这样的人都没安全感……
想到这里,傅榭心脏蓦地收紧,一股莫名的难受涌上心头……
他怕是要暂时让韩璎伤心了……
送走许立洋之后,韩璎便进浴间洗澡去了。
她也没什么事,索性让丫鬟们预备了玫瑰花浴,在浴桶里泡了半日。
韩璎正泡得昏昏欲睡,润秋探头进来,喘着气回报道:“姑娘,傅安说姑爷已经回来了!”她得知消息之后,是跑着回来向韩璎报告消息的。
“真的?”韩璎顿时清醒了过来,想了想,含笑道,“他若是问我的话,就直说我在浴间!”
润秋眨了眨眼睛,缩回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脸有些红,觉得自己姑娘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尝试……
傅榭进了堂屋,一边在几个丫鬟的侍候下净手,一边随口问道:“少夫人呢?”
洗春还没说话,润秋已经鼓起勇气道:“少夫人在浴间沐浴……”
傅榭闻言,动作滞了滞,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眼波。
见姑爷的手在金盆里浸了浸,洗春忙递上了洁净的丝帕。
傅榭拿着丝帕随意一拭,直接拿着帕子进了卧室。
洗春轻轻摆了摆手,引着润秋几个出去了,还特地关上了堂屋的门。
傅榭一进浴间,就发现浴间弥漫着带着玫瑰花香的水雾。他定睛一看,发现韩璎正背对着他泡在浴桶里,一窝丰厚的青丝松松盘成了一个堕髻,可那黑丝绸一般的发尾却垂在背上,丰润雪白形状完美的纤背时隐时现……
听到了傅榭的脚步声,韩璎转过头来看着他,美丽的脸上湿漉漉的,透着淡淡的绯色:“哥哥,你回来了!”
她抹去脸上的水珠子,笑盈盈看向傅榭。
傅榭身着月白色锦缎长袍,衬得俊俏的脸更加好看,劲瘦的腰间束着黑玉腰带,精美的衣料被朦朦胧胧的水雾蒙上一层柔美的光华。
韩璎有些入迷地瞅着他:“哥哥……”
傅榭走了过来,凤眼幽深看向韩璎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的莹润雪白,脸渐渐有些泛红……
三刻钟后,傅榭黑绸般的长发几乎全被水染湿了,发尾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的双手扣住了韩璎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扣住了韩璎白嫩的十指……
韩璎的樱唇已经咬破了,紧闭的眼角流出了眼泪,浑身痉挛一般颤抖着。
一直到了天黑之后,女贞院外院值事房里叫人的金铃才响了起来,洗春忙带着润秋和漱冬小跑去了内院。
徐妈妈刚从小厨房出来,见状乐滋滋吩咐浣夏:“浣夏,你也去瞧一瞧,问问姑娘要不要摆饭!”姑娘和姑爷一起睡了半下午,此时应该已经饿了,正好摆上晚饭。
浣夏没多久就跑了回来:“妈妈,姑娘吩咐摆饭!”
丫鬟们摆好晚饭就退下去了,西间起居室此时只有韩璎和傅榭。
韩璎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地和傅榭说起了白日之事。
傅榭看似专注地用着饭,间或“嗯”一声,或者点点头,又或者在韩璎手上轻拍一下。
韩璎先说了崔夫人快被她烦死了,要求她以后只用在初五、二十五过去请安这件事。
傅榭睨了她一眼,见她得意得很,不由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韩璎又说起了午后许立洋过来颁布皇后娘娘赏赐的事,又说了崔夫人要在三月三举办宴会和她提出要借许立洋金明池庄园的事。
傅榭闻言修眉微挑,斜了韩璎一眼,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他的计策一环扣一环,复杂非常,韩璎话中的信息促使他做出了一些调整。
韩璎说完后没接收到傅榭的反应,便看了过去,见傅榭拿着筷子却没有夹菜,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知道傅榭有心事,便不再多说,瞧那端碧瓷汤碗里的冰糖百合绿豆粥看着不错,就给傅榭盛了一碗,放在了傅榭前方。
用罢晚饭,傅榭所有的计策基本成型,心中轻松异常,想起韩璎爱散步,便柔声询问道:“我陪你散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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