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
苏瑜回了房间，小禾后脚也跟了进来，四下看了几眼方将门掩上，走到苏瑜身边悄声道：“三小姐，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一直有一个宫女跟着我。”
苏瑜一怔，问道：“皇宫这么大，你怎么知道她是跟着你？”
小禾道：“那个宫女的表情不自然，我一回头她便躲躲闪闪的，而且好似一直在找什么。”
苏瑜走至榻边坐下，暗道莫非是苏锦看出来了什么找人跟着她们？问道：“可看清楚她长相了？”
小禾摇摇头，“奴婢看的不真切，后来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宫女右边眼角下方好似有一颗痣。其他倒没有什么了。”
苏瑜心中一怔，右眼角下方有一颗痣——琉璃。莫不是至她被打入冷宫后便被荃贵妃设计从她身边除去的她的心腹琉璃？
只是琉璃不认得小禾，为何又会一直跟着她？
“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奴婢出了棠园不久。”
苏瑜手紧紧捏着，油灯映在她脸上忽闪忽闪，她本以为琉璃已经被她们折磨死了，没想她竟然活了下来，她定要快快见到琉璃。
一连好几日，苏锦都将苏瑜看的严严的，好似怕她出去闯了祸一般。苏瑜也乖巧，日日都给她炖着雪梨汤，一日三顿，从不落下。
许是前朝事忙，这些日子一直未见着贺兰情来看苏锦，苏锦心情烦躁，却因着有自家姐妹在身边陪着倒也好了不少。
一直在十日后的下午，皇后生辰贺兰情专程为她在麟德殿里设宴，苏锦自是要前去的。
苏锦本要苏瑜一同去，苏瑜却道：“姐姐也不怕我去了闹笑话给姐姐丢人。”
苏锦心里有些矛盾，自家妹妹进宫这么久一直未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不过幸得贺兰情先前就说过暂时不必急着来见她倒也放下心来，便道：“那你好生在宫里呆着，莫要乱跑。”
又命人将苏瑜时时看着，这才放心坐了轿撵朝麟德殿的方向去。
苏瑜在屋里换了衣裳，对小禾道：“那你先出去吧！”
小禾应了声“是”，打开门低头向外走着，顿时有好几人在她身后跟着。苏瑜莞尔一笑，又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穿着小禾日日常穿的那件宫装朝“棠园”走去。
一路上果真没有人跟着。
棠园建的虽偏，园子里的海棠却是娇艳欲滴。苏瑜一路朝园子里的假山处走着，身后果真有人跟上前来了。
苏瑜定了定神，转弯之后捡了一块大石头坐着，那宫女跟来之后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苏瑜盯着她，果真是琉璃，只是，她竟然活了下来，现在还偷偷摸摸的跟着她，心里也不敢打定琉璃还是当初跟着她时那般，便问道：“你为何跟着我？”
琉璃朝她福了福身，道：“姑娘说笑了，我只是走过罢了。”
“那十日前你偷偷跟着我也是碰巧走过吗？”苏瑜问道。
琉璃目光渐渐没有方才那么坚定，忽然跪在地上，道：“求姑娘恕罪，莫要将此事告诉其他娘娘。”
苏瑜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一丝酸楚，方才心里的那一丁点怀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道：“你起来。”
“姑娘若是不答应，那我便一直在这里跪着。”
苏瑜瞧着她，问道：“那你为何要跟着我？”
琉璃咬着唇，并不说话。
“琉璃。”苏瑜叫道。
琉璃心里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眼里却闪过一丝失望，方才明明听着琪主子在叫她，那语气，那声调，与往常的一摸一样。只是抬头却是方才那姑娘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琉璃，你起来说话。”与往常一样，琉璃每次犯了错跪在她面前，她便是这样说。
“琪主子。”琉璃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眼里也尽是泪花，“你当真是琪主子？”
琉璃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苏瑜拿出手绢将琉璃的泪珠擦掉，道。
琉璃四下看了看，道：“我住在园子后面的花房里，琪主子如若不嫌花房简陋，我们便去那里吧！”
苏瑜点点头，琉璃赶紧起身朝花房走去，未走两步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要回头来搀着苏瑜，苏瑜摇摇头道：“你在前面走着。”
琉璃咬着唇，怔愣片刻，点点头，在前面带着路。
苏瑜心里默叹口气，琉璃自小跟着她，是她带进宫的，待她定是绝无二心的。
花房外的院子摆放着各种锄草栽培海棠的工具，门边是一个小炉子，巴掌大的屋子里只摆放了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便已经满了。两个人在里面也觉得有些转不过身。
“这半年时间你便是一直在这里住着。”苏瑜心中酸涩，问道。
琉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奴婢是今年初搬过来的，奴婢去求了皇上，皇上开恩才同意奴婢独自在这里守着棠园。”
苏瑜瞧着琉璃，问道：“你如何认出我来的？你跟着也是因着。。。。。。”
未等苏瑜问完，琉璃便道：“那日在棠园见着琪主子，主子站在那里的神情与姿态与原先一模一样，只是主子身边跟的有人，奴婢不敢上前去。后来随着那人出去，却把主子跟丢了。”
琉璃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道：“您当真是主子？您没有殁？”
苏瑜嘴角飞快的闪过一丝苦笑：“原来的琪贵嫔殁了，我叫苏瑜，现在是苏家的三小姐，琪主子的三妹妹。”
“三小姐。。。。。。”琉璃是苏府出来的丫鬟，知道三小姐苏瑜一直傻着，她未曾见过苏瑜几面，所以才认不出来。
苏瑜点点头：“今儿见着我的事莫要让任何人知道。”
“奴婢心里清楚，琪主子。。。。。。三小姐放心吧！”
苏瑜拉过琉璃在自己身边坐着，道：“你知道我为何没死？”
琉璃心里一个劲的高兴，听了苏瑜问这句才觉得奇怪，琪主子现在为何会变成了三小姐？
“我也不清楚，我醒来之后便是这样了。我以为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所以又重新进了宫。”苏瑜喃喃道。
琉璃摇着头，带着哭音道：“主子为何不在外面好好过着，这宫里各个都是才狼虎豹，难道您不怕再来一次吗？为何还要进来让她们害您呢？”
苏瑜伸手摸上琉璃的脸，道：“傻瓜，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将她们欠我的都讨回来。”
“我会一直呆在主子身边。”琉璃表明决心，一脸真诚的看着苏瑜。
苏瑜看着她，心里有丝欣慰，又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出《游园惊梦》？”
琉璃点点头：“奴婢记得。”
“唱一段我听听。”
琉璃正欲开口唱，苏瑜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的唱腔，你模仿的最像。”
琉璃想了想，开口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苏瑜“恩”了一声，道：“只有你与我唱的最像，你现在可还愿意帮我？”
琉璃“扑通”一声跪在苏瑜的面前，道：“奴婢甘愿做牛做马，就是死都要帮主子讨回这口气！”
苏瑜伸手将她扶起，道：“随我去鸾鸣宫。”
她们从鸾鸣宫的后院进去，后院里比前院更加显得荒凉，琉璃将苏瑜搀着，道：“主子走后，婉嫔在这里住了些日子，没过多久皇上便命她搬去了清漪殿。之后，这里便闲置了下来，也没有其他的妃嫔搬过来。”
“琉璃，你可还记得我那套衣裳？”苏瑜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琉璃凝神想了一会，道：“主子说的可是为皇上唱《游园惊梦》时特意做的那件？”
苏瑜点点头，琉璃道：“主子放心吧，您当时没有带走的东西我都偷偷放在鸾鸣宫的，而且她们搬走之后也没有人来鸾鸣宫。”
苏瑜松了口气，道：“那便好了，过会子将它找出来换上，我要给她们演一出好戏，唱一出游园惊魂！”
☆、第三十五章 游园惊魂（下）
二人进了鸾鸣宫内殿，琉璃在殿里找了半晌，终于找到苏瑜方才说的那套衣裳。
那锦袍质地上好，怒红的色泽，一眼望去恍若一朵盛绽的海棠。苏瑜轻轻抚过那件锦袍，这件锦袍她也就穿过一次，本以为再也无缘得见，没想竟被琉璃藏的好好的。
“主子，现在便换上吗？”琉璃问道。
苏瑜抬起头，看着琉璃，轻声道：“你方才说你愿意为我讨回那口气，若是现在我要你帮我，你可愿意。”
“奴婢万死不辞。”琉璃眼神坚定。
苏瑜轻笑，道：“也没有那么严重。”说着，探头到琉璃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苏瑜回到清漪殿时苏锦仍然还在麟德殿，天色未黑，回到房里的时候小禾已经回来了。苏瑜朝她一笑，道：“你是如何引得那些人不发现的？”
小禾道：“我跟了小姐这么久，若是连小姐的姿态都模仿不出来哪里还算您的贴身丫鬟。”
苏瑜“扑哧”一笑，面色旋即又变得严肃，道：“雪梨汤熬好了么？”
小禾点点头，“恩”了一声。
“该加的都加了么？”苏瑜小声问道。
小禾抿了抿唇，点点头，道：“那些东西，对婉嫔娘娘的肚子。。。。。。”
“不管对她怎么样，对我们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消停了几日后，鸾鸣宫又闹鬼了。
这次撞见鬼的是却是鸾鸣宫所有参与修葺的宫女和太监，据说每晚都能听见内殿里有人唱戏的声音。
唱的正是当年琪贵嫔在皇上面前唱的那出《游园惊梦》。那调子极为婉转动人，却似是极深的夜里一曲如泣如诉的悲歌。一字一语敲打在人的心头，仿佛秋夜里缓缓飘落的枯叶，凄冷绝丽。
这事在宫里传的神乎其神，几个胆大的白天留在鸾鸣宫里修葺宫殿，到了天暗下来后却死都不肯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