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梅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皇上能让臣妾在宫里穿铠甲，臣妾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只不过，最初不愿意进宫还有一层原因。”庄心梅看向欧诺。那意思很明白，那些个大臣多少有听闻过公孙筱的善妒心狠吧，一入皇宫，祸福难测！
韩熙也看向欧诺，欧诺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转着茶杯，看着青花瓷上的花纹，恍若未觉他们的谈话猛然转向了自己。
好半晌，蓦然抬头，看见两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整了整神，这才说道：“齐蔷总是要嫁人的！想必她自己也十分清楚成亲会失去些什么，只是现在正在挣扎而已。如果是昭媛去劝解一下，说不定就大功告成了！皇上其实也可以额外开恩，让她可以参议军事，保留校尉头衔。”欧诺淡淡说出来。
一听这个提议，庄心梅的眼睛就弯了起来，亮晶晶地看着韩熙。韩熙的眼神反而暗了暗：这个女人很聪明，就这样无形中就将他压在她身上的担子转嫁给了对面的人。
韩熙则瞟了庄心梅一眼，打算无视她眼中的期盼，而是严肃地看着欧诺，“如果心梅方便出宫，朕早就让她出去了。”
一则，庄心梅是妃嫔，无缘无故的得不到恩准省亲的；二则，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做得太明显！至于他那份，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欧诺当然明白，如果把庄心梅也牵带进来，万一那个公孙琦一个想不开，去灭了庄心梅，那麻烦就大了。好歹这是大将军的女儿，岂能是随便出岔子的。
而庄心梅要防，的确防不胜防，毕竟她的性子就粗，跟其他妃嫔相交也不算好，偏偏还免不了来往，谁要动她总比动被禁足冷宫的欧诺要容易得多。
欧诺不禁要赞叹一句，韩熙这算盘打得好，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知道保人的先后，也知道牺牲的先后。她对他而言，是迟早要丢弃的棋子，所以即便是一时不慎被对方吃掉，他也几乎算是没有任何损失。毕竟从他的利益来看，公孙筱早就对他无关紧要，而其他妃嫔那身价可是不一样的。
“那皇上想让我做什么？”欧诺也懒得跟他绕圈子，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必定是有任务交给她。
庄心梅也听出了欧诺的口气中的冷瑟，可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情绪来。
韩熙只是定定地看着欧诺，“再过五日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诞，到时庄恒必然进宫，而你的妹妹，也会在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太皇太后一定会有动作！”
“我会盯着公孙黛。至于武卫将军，我觉得皇上可以找一个最合适的人看着。”
韩熙的眼睛暗了暗，“谁？”
“齐蔷！齐蔷不会明知道这里有设计还置身事外。”欧诺看向庄心梅，“到时她可以作为宫女进入寿宴内殿。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要传个什么流言蜚语并恰好进齐蔷的耳朵，应该不是太难吧！再弄点什么巧合将生米做成熟饭了，这问题不就彻底解决了吗？
韩熙眼睛微眯，看着面前这个毫无情绪的女人。她就像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本来以为跟她说明会有些麻烦，结果她自己便将他要她做的一语道破。既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怒，只是淡静。
庄心梅诧异道：“你竟然会去拆太皇太后的台？”
欧诺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她，“我这只是自保而已！”
“除此之外，皇上还有其它事情吗？”欧诺不想跟这人继续对视下去。
“朕坐下的时间不过一刻钟！”韩熙反而优哉游哉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有些凉掉的水。
欧诺就当是没听见，只是看了两人一眼，“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告退了。”
韩熙也不冷不热地瞟了她一眼，“这是你的寝宫，你打算退到哪里去？”难到退到冰天雪地？明明身子刚好，难不成又想受寒着凉？
庄心梅明显感觉到韩熙胸中压着一股怒气，她完全不敢插嘴，只是看着这两人。
欧诺心中觉得好笑，要说生气，应该是她生气才对吧，每次这个男人都要将她往刀口上送。若不是有应龙在，她要么被老妖婆干掉，要么为了自保早就不顾一切逃跑了。
欧诺看了一眼茶壶，伸手提起，“我去烧茶！”这个总能算是理由了吧？
结果韩熙毫不客气地将她拿着茶壶的手一拽，茶壶应声落地，本是紫砂壶，十分凑巧地砸在实木脚踏的边沿上。
庄心梅一看这架势，脸都白了，她还从来没见过韩熙这样压抑着怒火的样子，仿佛下面埋着一堆炸弹，只要一点火星子就能引燃，那绝对比雷霆大怒还要让人心惊胆颤。
庄心梅知趣地退下，屁颠颠逃了，就剩欧诺与韩熙大眼瞪小眼。
“你就不能好好坐下跟朕说话吗？”韩熙瞟了一眼那个茶壶，意识到自己失态，声音缓和下来。
“服点软会死呀？”应龙也在欧诺的耳边骂道。欧诺愣了愣，最后退回榻上坐下。
韩熙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拈了拈茶盅，有些不满地看着欧诺，“我们有多久没坐在一起说话了。”
“皇上想说什么？”欧诺干脆抬头看他。
韩熙一看这态度，气息又开始不稳，“难道你就没什么跟朕说？”
“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现在我跟你不过是利益合作关系！况且，皇上不是早跟我恩断义绝了吗？难道皇上怜悯之心又起来了？
欧诺心中有怨气，却也知道，这些怨气跟这个人没发撒！她太明白自己如今的立场了！她不会一时心软让自己去依附于男人心血来潮的慈悲心，她不想自己变得软弱，这只会让她在之后被丢弃不得不独立时更悲惨而已，实在没看到任何好处！
“你不怕吗？太皇太后会如何对你，想必你也清楚吧？如果这一次你明目张胆地搅了她的好事，你就真的再无转圜余地。”
欧诺心里发寒，你也知道这样做我会面临什么对吧，还不是一样要将我送入虎口，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认为我还有转圜余地吗？”欧诺失笑，“在我进宫那一刻就早没了！不是吗？”
韩熙松了口气，“朕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亏欠了你！所以朕想给你补偿！无论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即便是这个后位，以及你想要的宠爱，“当然，朕也会全力保你平安！”
不可很可惜，欧诺不明白他的潜台词，只是看着他，“我只有一个要求……”
韩熙看着她的眼睛，站了起来，“如果是想尽快离开皇宫，朕暂时还做不到！”
“因为，我的价值还没耗尽……”这么好的棋子哪能那么容易就丢弃了。总是要利用殆尽才不枉公孙筱这特殊的身份。
韩熙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龙袍一撩，甩门而去。
应龙看着晃动的门叹了口气，“你真不应该激怒他！天威难犯，他要杀你实在太容易！他也是你最后唯一的靠山，明白吗？”
欧诺也叹了口气，“应龙，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因为愧疚而产生的怜悯！这对我毫无价值！再则，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这么便宜地给他一个补过的机会，让他心安理得地继续伤害我？”每个人心都是有承受极限的。不要怪她心理扭曲，她就是要韩熙欠着她的同时，还毫无弥补的办法。就当这是她这个“鱼肉”对“刀俎”的报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0章
欧诺磨好炭笔，开始修改齐蔷嫁衣的配饰。红色的嫁衣，她在里层加了两片象征铠甲一样的亮片，而外面又加了军用腰饰，原本的凤冠霞帔也被她做了修改。
这个朝代的法服也都是有定制的，形状配饰都有其独特的含义，所以她一边征询应龙的意见补充常识性缺陷，一面修改设计图。
专注心神做一件事情，让欧诺很快就将白天的不快忘记了。修修改改，最后她画了一堆设计图，直到歪在榻上睡着才停手。
韩熙进来时，看见的正是女人一手捏着炭笔，一手拿着图纸靠在腰枕上打瞌睡的模样。
应龙在欧诺的耳边唤了两声，也没能唤醒，最后干脆噤声。
而韩熙已经走到榻前，将她手里的笔和纸取下，握着那手，眼睛就再没移开过。疤痕褶子将原本纤细的手全包裹起来，握在手里，像是捏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再看那张脸，也是同样的伤痕，眉毛还未完全长出，脑袋被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没有以前姣好的容颜，这个女人连性情也大变，冷漠，自闭，甚至对自己的仇视。但她莫名地很懂事，也比以前更聪明更坚强，他从未觉得他们心意相通过，而现在，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想的什么都不需要说出口，她就能站在他的立场明白他将要做什么，什么对他最有利。
“你真的还是公孙筱吗？”韩熙握着那双手叹了口气，这才将人抱起，往寝殿走。
欧诺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
她睡得本来就浅，男人握住她手时，她已经缓缓地醒了过来，她本想等男人自己离开，却不料，他竟然将她抱了起来。
她是被吓得睁开眼的，因为没有预料到男人会有这个举动，更多是，接触到男人的胸膛，就让她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一晚，这完全激起了她心里的恐怖记忆，她是反感男人的亲昵举动的。
所以，此刻她睁开眼，只不过让那个“偷偷摸摸”的男人更尴尬而已。
韩熙抱着欧诺，不知道是该走该放，盯着那双眼睛，对视良久，双方都透着倔强，谁也不说话，试图用眼神让对方屈服！
最后韩熙怒火一冲脑门：他为什么要怕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脚踩万里江山，有什么驾驭不了！
所以，韩熙直接扭头，将女人毫不温柔地扔到上了床。
欧诺则在屁股着床板那一秒，立刻跳到了下来，并退到一侧，拉开与韩熙的距离。
韩熙脑门一抽，不怀好意地靠近两步，“你是在防朕吗？”
欧诺退了两步，抬头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