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金禾也轻轻叹了口气,自家主子所承受的痛苦是一般人所不能想象的,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血海深仇的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外人又有什么资格置评呢。
“对了,小玉你知道姐姐那幢楼花了多少钱吗?”白绯若倒是态度坦然,他看了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的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
“光建造的费用就五万两,装饰布置下来七万两打不住。”
虽说古代的地皮不值钱,可以古代的建筑技术,楼层越高,建造的花费也成比例的翻,那座面积不大的高楼的花费就超过五万两,加上那些装饰家具桌椅等东西都是上好的。算下来已经超过七万两了。
不过殷素素有钱,她愿意花在这上面,又是那样的情况,谁又好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夫人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金禾看一眼那边的高楼。又轻轻叹了口气。
林钰知道金禾是关心殷素素,她这次算是瞒着殷素素出来的,其他几个丫环暂时分担了她要处置的事情,派最稳重的她过来看着的。
“金禾姐姐,这是千里眼,你拿着吧。”林钰想了想,叫过珍珠,叫她拿过几个盒子,打开一个给金禾,“这个是最好的两个之一。”
林钰当时有时间。做了好几个望远镜。不过手工货。没法保证统一的质量,所以有的质量好些,有的质量差点。
她想了想。把另外一个最好的给了小白,叮嘱他道,“虽然说以姐姐那么坚韧的心性,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是终究谁也不敢保证什么。大悲大喜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今儿这事却又是大悲大喜的事情。”
“我晓得。”白绯若的脸色也很沉重,一反往日明朗阳光的样子,正色道,“虽然理智的人不容易发疯,可是一旦那样的人发起疯来更恐怖。”
林钰自己也从盒子里取出一个望远镜来。这个倍数就不如那两人手里的那两个了。倒不是林钰不够关心殷素素,虽然和殷素素之间少了亲近,却不是没有感情。主要是林钰本身眼睛就好用,而且她在这里面属于最弱的,连金禾也有不错的武功,使得一手好刀法好暗器,更不用说白绯若了。
一切准备妥当了,那边高楼上殷素素还没出现。
“快看那边,囚车来了。”金禾一手拿着望远镜看着,另一手指着远处道。
“果然是来了,好多囚车。”白绯若有些吃惊的道。
“肯定少不了的。”林钰轻叹了口气,“下月是闰六月不能杀人,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又不行刑,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这三天要处决所有犯人,我听说临时从地方抽调了不少刽子手,连地方上的处斩都暂时停了。这次可要处决三百人呢,一天至少要处决上百人,而且听说皇上的意思是最好今天都处决了,免得再生波折。”
俗话说,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万一明天要是阴了天,那还不是一天两天能晴了的,偏又不能拖。
说话间,那边囚车已经慢慢行驶了过来,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囚车里面的人。不用说,各个身上带伤,面色萎靡,头发凌乱,衣衫褴褛。
林钰不愿意看这个,便转头往那边的高楼上看去,正好看到殷素素上来。
殷素素今天穿了一身素白,纯素白,连一点绣花银线都没有,只是不知道那衣料是什么,即使透过望远镜,那么远看着都能看见那衣服透着的柔光,而纤细腰肢上系着的那一条丝绦让她整个人的身形更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袅袅旖旎的风情。
不过比起殷素素本人来,那衣服就不值一提了。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年轻女子一身素雅本就看着清丽些,殷素素又是那样的美人。
即使她头上一点首饰都无,长长的如墨缎如瀑布头发只用白绸子随意束了一束,可是她紧抿着的殷红的唇,明亮深邃的美目中的忧愁,让她有着让人神魂颠倒魅力的美丽面庞更让人心醉。
高楼风大,风吹着她素白的衣袂和漆黑的长发,碧蓝如宝石的天空下,殷素素整个人宛如轻盈落地的仙子,又像风中飘曳的白色娇柔花朵,神秘忧伤,又好像给人下一秒就会消逝的虚妄错觉。
这样的女子,是能倾国倾城而不自知的。
林钰再一次忍不住感慨,而这个时候有人抬了一小桌酒菜放在高楼的第十层,又放了几坛子酒,想来是殷素素的嘱咐。
送东西上来的人没有敢抬头看那倾城绝色的素衣女子,行了个礼便下去了,独留下靠着窗俯视着一切的殷素素。
不过她大约是看囚车还刚行驶过来,要被处决的犯人还没来,便转身一拂广袖,打开了一坛酒。自己先灌了一气。
棕灰色的粗陶酒坛和她素白纤细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有一种诡异的美丽,大概那样的美人无论是做什么动作都很好看吧。
不过林钰看的有点揪心,这就喝的那么豪放。等会怕不要大醉吧。
“小姐,那边处斩的囚犯要到位了。”林钰正有点担心的看着殷素素,那边一直看着刑场那边的珍珠却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古代行刑前,还要祭祀一下,祭告一下天地,表示罪犯是罪大恶极,并非滥杀。当然是不是真的滥杀,那就说不准了。
上百名犯人此时都被绑着逼着跪在地上,首先行刑的是几个凌迟处死的,这个比较残忍。一般说是要割三千六百刀。然后还未必死呢。相较于凌迟处死,斩首倒是算痛快的死法了。
当然即使是那样,也十分的血腥。林钰看了一眼那边主刑官,便没有那再看下去,可能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并不算严苛的处罚。
毕竟这次叛乱历时半年多,牵扯的人也不少,处死三百余人并不能算是很多,历朝历代这种谋反的事情杀个成千上万人的多得是。
不过事后林钰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押解到京城里不顾及秋后处死的是三百人,还有在地方处死的,压在秋后处死的。以及死的不明不白的,所以杀的人一点都少。
成王败寇,哪个胜利者会轻易放过叛乱者?尤其是宇文吉最心爱的儿子又是那么个情况,还有个殷素素仇深似海。
不过看着正式开始行刑,包括林钰在内几个人都没有把注意力再放到刑场上,而是都在观察殷素素那边情况,倒是珍珠几个丫环手里也没有望远镜,也就从楼上看下面刑场行刑的情况和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了。
此时那边高楼上的殷素素倒是没有那么像之前大口大口的喝酒了,她把一坛子酒倒了一排酒杯,少说也有好几十个,然后她一杯杯的喝酒,细白瓷酒杯与她的嫣红的唇轻轻一碰,就是一杯酒下肚。
她喝酒喝得极快,一杯一杯的不停喝,一边喝一边还流泪,晶莹如水晶的眼泪不断的从那双美目里滚落下来,有的落到酒杯里了,她也毫无异样的喝了下去,毫不停滞。
也不知道苦涩的眼泪和美酒一起喝下去是什么味道?可林钰却有些不忍心再偷看了。这是殷素素最脆弱的一面,想来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痛苦,而且看到她那样的痛苦,林钰觉得自己的心也忍不住苦涩起来,如眼泪一般苦涩。
她忍不住叹气,放下了望远镜,看了一眼后才发现那边金禾已经泪流满面。
金禾陪着殷素素一起走过了接近十年,那时候的金禾不过十岁,然后在次灾难中失去了她的哥哥,殷素素所有的痛苦如果有谁能稍微品味一二的话,也就是殷素素贴身的丫环管事等人了。
在这场祭奠中,林钰也好,白绯若也好,都只是局外人。
不过看着殷素素那么痛苦的神色,林钰也想喝酒了,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即使有心理准备,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谁又能真正放得下呢。
殷素素那是死别,自己与家人是生离,虽然自己现在过的还不错,可是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林钰一下子也泪流满面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她强忍着不想出声,也不想惊动其他人,便把脸侧着,用窗户挡着,背对着人哭。
“别哭了,我的姑娘。”没想到她刚刚转了个身,就听到一个温柔的男声道。“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小白这才明白,什么感情说不出来,那还是没到情急处。
林钰是极少哭的人,她不是内向的人,却是个温柔内敛的人,此时她哭的满面是泪,他的心一下子就痛的受不了,真的如同碎了一样。
他以为自己说不出甜言蜜语,除却他本身不是那种口花花的男人外,那是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触。
“别哭了。”他暂时也没法子把注意力集中自己姐姐那边,看着金禾还紧盯着那边,便放下了望远镜,一手把林钰揽在怀里,一手从袖子里拿出白色的帕子温柔的帮她擦眼泪。
林钰是真的很悲伤,并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任由他用帕子轻柔的帮她擦拭泪水,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止住了哽咽,才有点断续的开口道。
“不要看我,去看素素姐那边,我还是有些担心。”殷素素酒喝的那样凶,只怕到时候大醉都是轻的。
“不要紧,有金禾看着呢。”白绯若白玉一样的俊美面庞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乖孩子你别哭了,我就能放心了。”
“乖孩子?”林钰听到他的话,当时就有点不满了。
“看人家哭,你也哭,不是孩子一样吗?”白绯若轻轻笑了起来,“这又好了,更像个孩子了。”
林钰没法对白绯若说出自己掉泪的真实原因,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因为小白的安慰,她的心情的确也好多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到殷素素了,看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她心里占有强有力的地位啊,她连这份痛苦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