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继叶晨之后,杜纷纷对自己也彻底绝望了。
“粥里果然有毒。”叶晨施施然身边,轻轻搭住手腕,“还有脉搏。”
……这不用搭脉也看得出来吧?
她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说不出是痛是怒。
叶晨看着她半天,想了想,认真地问道:“要不要帮你叫个大夫?”
杜纷纷在万难之中抬起眼皮,脸上苍白得好像糊着一层纸,“……行,只要是人,就行,傻的也行。”
“……”叶晨无声离开。
不一会儿,唐恢弘与他一起进门。
叶晨看着奄奄一息的杜纷纷抱歉道:“虽然和你的要求仍有差距,但我尽力了。”
唐恢弘蹲身见她脸色惨白,双颊隐有黑气,不由讶异道:“杜姑娘中毒了?”
杜纷纷很想说‘你答对了’,但嗫嚅的双唇最后只表达出了个“喂”。
唐恢弘自认为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唐门掌舵人,三番两次被叶晨言语冒犯也就罢了,竟连一个江湖晚辈都对他呼呼喝喝,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的城府极深,即使心底波涛汹涌,脸上却不露半分,反倒和气地回道:“杜姑娘请说。”
杜纷纷看着他,完全无话可说。在这样的时刻,除了叫‘大侠救命’,她还能说什么?
唐恢弘好脾气地等着。
她的气息就在等待中越来越弱。
……
最后还是叶晨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故事无法真正进入□,假装良心发现地提醒道:“依唐掌门看她中的是什么毒?”
“啊?哦。”唐恢弘神游回来,干咳一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一口酥’。”
“‘一口酥’?”
“意为‘吃一口,全身酥’。”
“哦。”叶晨拖着长音,“那若是你看错了呢?”
唐恢弘差点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怎么会看错?我堂堂唐门掌门,天下用毒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毒都看错?!就算你全家都看错,我也不会看错!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很镇定地回答道:“那就看错了。”
杜纷纷一口气卡到喉咙,像堵住管子的石头,一下子憋晕了过去。
叶晨看着唐恢弘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掰开她的嘴巴滴了几滴,冷不丁道:“江湖上常见的毒在唐门就很不常见吧?”
唐恢弘收回瓶子,泰然自若地起身道:“唐门子弟也有贪玩之人,他们偶尔拿来互相耍着玩也是有的。”
叶晨摸着下巴道:“这样啊……不过光自己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去外面买个一两百瓶,天天和大家一起在厨房里丢着玩。多欢乐啊……”
“……”唐恢弘目光沉了沉,“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叶晨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会不会太麻烦?”
唐恢弘低头沉吟:“嗯……”
“我看还是我去买个一两百瓶……”
“不麻烦。”
“唉。”叶晨望着地上昏得踏踏实实的杜纷纷,叹了口气,“我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啊。”
唐恢弘举头看头顶的房梁。
一觉醒转,外头天色已暗。
杜纷纷坐起身,发现自己仍在案发现场,椅子、筷子、碗……触目所及的一切都与当时一般。
除了——罪魁祸首。
她突然跳起来,人如箭射,朝叶晨的房间扑去。
哐当。
门豪迈地朝两边敞开。
杜纷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上殷红的刀鞘如血泪般闪过一道流光。
“叶晨,你给我……”剩下的词自动消失在张大的嘴巴里。
眼前……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木桶中的裸背在轻柔的月光下犹如无暇玉璧,晖盈洁采。
裸背的主人转过头,如黑油般乌漆光亮的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水面,绽放成千千万万条细细的水草,静静漂游。
“我给你?”他声音微微挑高,一如那对如青山远黛般秀气的眉毛。
“给给给给……”杜纷纷结巴了半天,猛地回神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光你的……我我我只是……走错房间了,嗯,呵呵,你也知道这里的门看上去都差不多。”
她悄悄地攥起拳头,勉强自己相信这样的烂借口。
这样当口,他一定比她更尴尬,所以他一定不会花时间刁难她。
“把门关上吧。”叶晨道。
看吧。杜纷纷暗松了口气,转身殷勤地关好门,然后回头讨好道:“关上了。”
……
她看着他,突然疑惑地想,为什么关上门以后,他还没消失呢?
唐门冤案 好大一朵水芙蓉
好大一朵水芙蓉
木桶里的水温逐渐降低,室温节节攀高。
当一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上睫毛跳到下睫毛时,杜纷纷幡然领悟:原来门的作用是双面的,隔阻危险,或隔阻逃生的路线。
很不幸的是,她在二选一中选了后者。
杜纷纷汗涔涔地看着危险的源头,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可以再关一次吗?”
“不是已经关上了吗?”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叶晨的手臂从水中抽出,搭在桶沿上。颗颗分明的水珠亭亭立于光润雪肤,微微颤袅。
这是拒绝吗?!
杜纷纷危机意识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但是留她下来做什么呢?
……杀她灭口?因为她用眼睛玷污了他的清白?
她浑身一抖,继而又窘迫地想:还是叶晨大人把一身白肉珍藏太久,所以想拿出来供大家欣赏欣赏品鉴品鉴?
杜纷纷慢吞吞地移动肩膀以上部位,尽量以不被察觉地动作来完成观察敌情的目的。
只见叶晨大人正慢慢扬起头,下颚至胸膛的弧度优美而流畅,水流一路顺滑,畅然没入粼粼波光中。
……
在连吞了七八口口水之后,杜纷纷努力把目光从那幅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引向木桶正上方的房梁,然后思绪重新飘回正途——
她决定了。无论他脑袋里转得是哪种念头,她都要试一试。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相信在经过她掏心掏肺、精彩绝伦的赞美之后,他一定会听得晕头转向,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在浑浑噩噩之间放她一条生路。
“叶大侠。”她尖着嗓子柔媚地呼唤。
叶晨看着胳膊上突然冒起的小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应道:“嗯?”
杜纷纷托着腮,献媚道:“知道当我打开门看到你的刹那,心里在想什么?”
他没有接话,只是默然地看着她的视线左飘右飘,就是不肯与他相对。
杜纷纷等了等,没听到回响,不过她并不沮丧。她将这完全归咎于他还没有听到她接下来的形容的缘故。“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赞叹道,好大一朵出水芙蓉啊……”
叶晨感到头顶好像被劈了一下,有点烧焦的味道。
“你觉得我像很大朵的芙蓉?”他的表情十分难以捉摸。
咦?
为什么他看上去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杜纷纷将刚才的形容又回味了一遍,然后觉得问题很可能是出在‘好大’两个字上。也许他喜欢娇小可爱的。
她定了定神,又道:“我刚刚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您还是属于比较娇小的。”
叶晨确定,他此刻不但外焦,而且里嫩。
他缓缓扬起嘴角,“既然我这么娇小……”
杜纷纷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似乎把‘娇小’两个字重读又重读了。
“那就分半个浴桶给你吧。”他向后缩了缩。
至此,她终于发现,她的马屁似乎拍在马腿上了。
“其实,我觉得……”杜纷纷近乎虔诚地看着他,“洗澡这种事情,还是单独做的好。”
叶晨挑眉,从水里捞出一条布巾,甩向她,“但擦澡这种事情,总要别人来做的。”
杜纷纷下意识地接住。
擦澡?
他的意思是说,让她抓着布巾擦拭他每一寸身体?
抓着布巾的手指慢慢缩紧,杜纷纷高傲地扬起头,“对不起,我卖艺不卖身的!”
叶晨眨了眨眼睛,“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反对吗?”
明明他的表情十分正常,但为什么她感到背脊上趟过一阵寒意呢?
杜纷纷手指紧张地抠着刀鞘上的花纹,垂死挣扎地问道:“可以不擦吗?”
“当然可以。”笑容灿烂如三月春花。
灿烂归灿烂,但是看上去怎么和赏月那天的这么神似呢?
她低头自我斗争了下,然后悲壮地抬起头,“我擦。”
……
叶晨无语地感觉着背上透过抹布传来一戳一戳的坚硬,忍不住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笨重吗?”
“会吗?”一直保持两尺距离的杜纷纷收回鞘尖上挂着布巾的绵雨刀看了看。呃,好像的确是厚重了点。“还是你要我把刀拔出来擦?”
拔出来的刀?
他闭上眼,“……继续吧。”
他的头一直朝着门的方向,所以杜纷纷只能看到那颗被黑发覆盖的后脑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语气来说,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哦。”杜纷纷稍稍调整了下布巾的位置,然后继续着刚才的光荣事业。
叶晨趴在桶边,缓缓放松身体,仿佛入睡。
正当她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之际,他突然道:“解完毒舒服吗?”
他居然还记得她是刚解完毒的病人。杜纷纷叹息道:“不如你舒服。”
叶晨无声一笑,“这个马屁你拍得不错。”
杜纷纷囧……这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知道一口酥吗?”
“知道。”她想起今次遭遇,后怕之中又松了口气,“行走江湖必备品之一,只要在伤口上抹一点就能麻痹疼痛,很多江湖中人都用它。只是吃多了会中毒。”她顿了下,“就像我这样。”
“下次不要贪吃了。”
杜纷纷嘴角微抽,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多。”
“你上次吃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我与黄山老怪独木桥相逢,互不相让,最后只好拔刀一战。”
“结果?”
“左臂被砍了三刀。”
叶晨目光一动,“他呢?”
杜纷纷沉声道:“一刀。”
“……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改雇黄山老怪当保镖?”
她先一喜,又一悲,“估计他没法接。”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不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