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见甄钰在悄悄向他眨了眨眼,便一笑收回目光。向甄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如今就算有几分学问,又如何同那些在这里头钻研了几十年的饱学鸿儒相比呢!便是多历练历练心性,也是好的。”
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甄克善兄弟也放了心,白姨娘也不再说什么。
“这样,他们兄弟会不会扰了克礼呢?要不,还是另外收拾院子让克礼单独住吧!如此对二叔和弟妹也是个交代!”甄夫人又说道,她是担心万一甄克礼考不中,甄格远夫妇会不会胡乱找理由迁怒,埋怨他们安排不周,以至于让儿子分心。
甄老爷在心里又感慨了一回,亦明白她的意思,遂温和笑笑,就事论事的安抚道:“夫人无需多心,我那兄弟侄儿都是性子明朗爽快之人,断断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上场参考凭的是真材实料,是扎实的功底和坚韧的心性,失败了便从外界找借口理由,却不想想自身的原因,他们若是敢,长兄如父,瞧我不教训他们!”
一席话倒把甄夫人等都说笑了。
甄夫人便也放下心来,回头安心的处理。于是一家子安心的等候甄克礼上门,俱甄格远的信上说,十月底甄克礼就会到达上京。
还没有等到甄克礼来至上京,十月初,南疆却发来了战败的八百里紧急战报!叛军势如破竹,连克十二座城池,南越国亦蠢蠢欲动,开始往边境大规模调动军队,边境吃紧!
皇帝闻讯震怒,第二日的早朝一直到正午时分都还没结束,朝臣们乱哄哄吵成一片,而那御座上的天子,脸色愈加的难看,一分一分的阴沉下去,很快就黑如锅底。
这厢还未达成一致拿出切实可行的处理方案,西北又发来急报,胡人挥骑南下,势如破竹,攻城叩关,烧杀掳掠,雁门关告急!
消息传来,朝堂震动,百官失色,人心浮动,百姓惶惶。
皇帝急火攻心,又慌又怒,当天晚上就病倒了!这一晚,乾清宫的灯火整夜通明,胡太医率着太医院数位医术杰出的太医在宫中守了一夜。皇帝虽然缓过了神,但整个人憔悴萎靡得不成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气色一下子蜡黄得简直不能看,两只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神也怔怔的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皇帝病榻中犹不敢怠慢了政事,躺在宫中龙榻上养病,连连下旨催内阁会同六部尽快拿出章程来,每日都将内阁与兵部主事等宣传进宫回禀。可是一连过了三天,内阁和六部仍然不能就此事达成一致,皇帝急得火烧火燎,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日,太子前往乾清宫侍疾,看到皇帝这般辛苦硬撑,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双颊也一天比一天凹陷下去,太子甚为心疼,即跪在皇帝榻前,请求替父皇分忧。
不料,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呵斥,大手用力挥掉了小太监正捧着服侍喝药的药碗,汤汤水水的药汁淋了太子一头一脸,命人立刻将太子赶出了乾清宫,随后立传口谕,命太子闭门读书!
皇后得知消息大惊失色,慌忙换上朝服朝冠,扶着宫女前往乾清宫请罪。可是皇帝却连见也不见她一面,任由她在殿外侯了两个时辰亦不搭理。最后,还是福清公主从里头出来,说是父皇已经歇下了,请母后暂且回去。皇后呆了呆,神色复杂的瞧了福清公主几眼,柔声问了她几句皇上的状况,又好好叮咛了几句,这才带着宫女们回了坤宁宫。
福清公主瞧着她的背影远去了,轻叹一声,便转身又回了乾清宫。
自打皇帝病倒之日起,福清公主便又搬进了乾清宫后殿东暖阁中暂住,日夜在皇帝榻前侍疾。只有她一个人被皇帝允许一直陪伴在侧。
“你母后走了?”御榻上的皇帝脸色蜡黄,额头上敷着一块雪白的棉布方巾,双颊的颧骨微微隆起,平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有些凌乱且黯然无光,两鬓显见也多了几分斑白。
皇帝的声音也有些暗哑,带着一种浑浊的低沉,福清公主想起他平日里爽朗清亮的大笑声,眼眶一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奔到皇帝榻前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女儿说,父皇已经歇下了,便让母后回去了。”
皇帝的头动了动,眼睛轻轻闭上又轻轻睁开,眨了眨,直勾勾的瞪着明黄云纹的帐顶,瘦削的脸上勾出一抹微微的冷笑,略带着嘲弄轻轻嗤道:“仍是那般不肯失了脸面!你真不该给她这个台阶下!”
“父皇!”福清公主扑在锦被上,抬眼望着皇帝轻轻说道:“父皇,后宫这时候可不能再添乱了。母后既然想要这个台阶,女儿给她又何妨!”
从她刚刚记事起,皇帝便循循善诱一点一点的教会她,向她渗透传达,告诉她皇后是个坏心肠而又很厉害的女人,让她记得讨好皇后欢心的同时,更要打探她的一举一动,将后宫的事都告诉他。
最疼爱她的是父皇,她当然会听父皇的话!况且,父皇是她的亲爹,皇后却不是亲娘,她越发听父皇的了。
多年下来,福清公主早已习以为常了。皇后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整天没规没距笑嘻嘻在宫里胡闹四处乱窜的小公主其实是皇帝的密探。她提防皇帝身边的人,却不会对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怎么放在心上,福清公主要从她和她身边的人窥出点蛛丝马迹并非难事。
皇帝倒叫她的话说得呵呵笑了笑,随即低低一叹,眼神划过眼前这张带着愁容的娇小脸庞,心里闪过一缕复杂和内疚,含笑道:“朕的阿媛真是又聪明又乖。”
“父皇,”福清公主眼中却滚出了莹莹泪珠,粘在睫毛上,轻轻一眨便抖落下来,在那明黄的锦被上点染开一点小小的湿润,她扬起有点儿苍白的美丽的脸蛋,说道:“那父皇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好,好!”皇帝轻轻一叹,不由得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言道:“你去里间玩去吧,父皇想静静歇一歇。”
福清公主瞧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却是道:“父皇,我想回明珠苑一趟,顺便去御花园瞧瞧菊花还有没有开得好的,好给父皇采几枝来。”
皇帝笑了笑,点头道:“去吧!多带几个人,要小心些。”
福清公主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
第224章 担忧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
眼见内阁那边迟迟拿不出章程,前线的告急情报雪片似的一封接着一封传递上京,内阁几位成员包括六户主事官及相关人等,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上朝、什么是下朝,整天就忙着聚在一起争吵不休。兵员补充、粮草后勤等事宜倒能很快达成一致,唯有南疆军队前方主帅是否更换及如何应对南越国二事上始终不能统一意见。直到最后惹得皇帝震怒,内阁才不得不拿出了方案,将主帅简辽撤职,暂为副帅,将原副帅计秉毅提拔为主帅,统领三军,全权负责作战事宜。
而针对南越国调兵遣将一事,则由右相齐良生为使节出使南越国,向对方晓以利害,使之退兵。
齐良生此行乃是受简氏一派所激,愤而主动请缨,皇帝虽然也知道他并非合适人选,在众口一辞一致同意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副使身上大做文章,欲寻出一名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性子圆滑稳妥又能顾全大局相机行事的副使。
原本,皇帝是想让甄老爷同行,但齐良生一走,他又病着尚在恢复中,甄老爷再走,内阁便再无人可让简阁老等顾忌,且户部的一摊子事这个时候也是万万乱不得的。皇帝甚是无奈,只得命人举荐。
不料除了几个态度不明不发言的,余者几乎一致举荐甄老爷。都说甄尚书堪当此任,将皇帝堵得脑子又一阵一阵的发晕。好在齐良生站了出来,压根不管有没有伤到谁的颜面,直言此时甄尚书断断不能离开上京。不然前方粮草供应谁来调动负责?皇帝一听正中下怀,立刻就表态赞同齐右相的话,众臣见皇帝态度如此。也不好意思跟皇帝对着干,甄老爷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
而后,甄老爷便向皇帝举荐了一人,乃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方瞻。皇帝对这个方侍讲虽然从未听过,但他相信甄老爷不是那等信口雌黄之人,立刻传旨宣方瞻觐见。
方瞻人过中年,面皮白净。须髯飘飘,双目沉静,一派儒雅,戴着官帽,穿着天蓝色鹭鸶补服的圆领官服迈步而来。恭敬有礼中透出一股自然流露的从容淡定。虽初次见驾,却不见一丝慌乱与局促,更不像有的人,早已脸色发白、腿脚发抖、冒了一脑门的汗。
皇帝见了如此心中便先满意了几分,待问得几句话,得知他本籍便在与南越交界的永州一带,更是心中大定,略略考问了几句,便封他为副使。随同主使齐良生一同前往。
方瞻谢恩之后,又向皇帝提了个要求,表示要带自己的长子方泽同行,皇帝诧异相问,方瞻便解释长子方泽幼时曾在南越生长过一段时间,熟知南越风俗民情。更能说的一口流利的南越话。皇帝问明了方泽如今在御林军中供职,乃是一名普通侍卫,更是深感诧异,便准了方瞻的请求,钦点方泽随同使者一起出使南越。
齐良生带着方瞻下去准备,皇帝又留了甄老爷说话。
“那方瞻胆识过人,仪态不俗,看起来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又是这般年纪了,怎么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侍讲?这个侍讲,朕还从未见过!”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满,眉头也微微蹙了蹙。
翰林院侍讲,主要的职责便是轮流为皇帝讲书,皇帝却从未见过他,岂能不恼?
甄老爷忙躬身向皇帝禀道:“万岁有所不知,这方侍讲是去年才进的翰林院,照规矩,得明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