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克善唉声叹气,睨了她一眼说道:“亏的说这话的是你,若是别人我还当是讽刺我呢!还状元郎呢,中个举人进士就了不得了!”
甄钰笑了笑,瞅了一眼他摊开在面前的《孟子》顺口道:“哥哥太妄自菲薄了!爹可是探花郎出身,哥哥怎么可能中不了进士呢?”如果他中不了进士,甄老爷甄府连带他自己都会没面子,在这上京还怎么混下去?
有个年少成名、声名杰出的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甄克善叹气,沮丧道:“别提了,我哪里比得上爹!我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做了篇文章,自个觉得还不错,没想到爹昨儿看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挑出了十几个毛病,还将我训斥了一番!想想,也许我真不是这块料!”
甄钰笑道:“原来昨儿你挨了爹爹的骂呀,难怪昨晚脸色那么不好呢!”见甄克善有些恼羞的样子瞪了她一眼,甄钰忙又道:“哥哥做的文章,可不可以让我也欣赏欣赏啊!”
甄克善不由好笑,说道:“你看的懂?乱来!”
甄钰拍手笑道:“哥哥这么用心做出来的必定是好的,让我瞧瞧嘛!”话说,今世的甄钰虽然不懂太多四书五经的东西,前世的母亲将她当做男孩子养,她也是上过学堂的,文章也做过看过一些,从九岁一直到十五岁母亲去世,她们跟了舅舅走,方才恢复了女儿打扮。
甄克善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问他,自己也觉得无人诉苦以发泄心中烦闷,便果真将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给她看。笑道:“你可看的懂看不懂?”
甄钰一句句看去,虽说不是字字珠玑,精妙绝伦,但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环环相扣,其中也有好几处十分精彩的亮点。对于虚岁十三且对读书没多大兴趣天分的甄克善来说,可见真是很下了一番苦功了的,也许甄老爷对他的期望太高,也许怕他会因此而骄傲,所以才会淡淡的没有给他他期望中的夸奖和肯定。
“哥哥写得很好啊!真的!”甄钰不由赞叹,很认真的望了甄克善一眼。
“是么?”甄克善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不觉自嘲笑道:“好妹妹,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想到自己费尽心血和时间做出来的东西父亲连半个字的肯定都没有,他不禁又意兴阑珊起来。想一想都觉得灰心丧气!既然如此,他何必再用功?反正用功也就这样。也没人会欣赏、会夸奖!
让甄克善没想到的事,甄钰居然指着他的文章夸了起来,夸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尤其是在他自己也觉得很得意的地方更是好好夸了一番。甄克善惊讶极了,睁大着眼瞪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哥哥,我说的不对吗?”甄钰问道。
甄克善摇摇头:“不是!只是,呵呵。我都叫你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钰儿你,竟然看的懂?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甄钰正欲回答突然心头一动,意味深长的瞧了甄克善一眼。抿着唇笑道:“是谁教我这么说的,二哥哥还不知道吗?”
甄克善怔了怔,突然眼睛一亮,大喜道:“爹,是爹?一定是爹对不对,可是,爹为什么不当我面这么说呢!”
甄克善当然不认为甄钰会说得出这一番话,那么就只有甄老爷教她说的了,可是,想来想去,甄克善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甄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道:“其实爹心里一定也很高兴的,他怕你骄傲自满所以才没有当面夸奖你啊!爹对你期望那么高,岂肯轻易的当面夸你?”
甄克善一想有理,激动得脸上发亮,喜不自禁搓着手笑呵呵道:“原来爹是这么想的!原来爹是这么想的!”他心满意足的往椅子后一仰一靠,突然坐直了起来笑道:“钰儿,谢谢你!谢谢你传话!”
“哥哥就这么谢我啊,一点儿诚意也没有!”甄钰撅了撅小嘴。
甄克善眼珠子转了转,很大方的笑道:“明儿哥哥带你去郊外骑马!”
甄钰双手支着下巴撑在书桌上,向他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反正爹娘又不在家,那个讨厌的女人又管不了我们,哥哥,明天骑马今天也不能浪费了不是?我们出去逛逛吧!哥哥一直,难道不需要放松放松吗?劳逸结合嘛!”
甄克善想了想,将书本“啪”的往旁边一推:“妹妹说的有道理!”
半个时辰之后,兄妹二人就出现在了北市的热闹街道上了。
甄钰出门逛街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街道上大大小小各门各类的铺子和小吃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对上京的街道地形更有兴趣,变着法儿的向甄克善打探达官贵人们喜欢去哪些地方吃什么、玩什么?比如长公主,比如左宰夫人,比如忠勇侯……
甄克善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一边带着她玩一边一一都对她说了。
兄妹两人走累了便就近在锦湖街找了家酒楼吃午饭。锦湖街是北市有名的热闹一条街,衣食住行无所不有,无所不精。
甄克善生怕像上次那样又闹出小偷小贼之类的意外来,便带了甄钰直接上二楼,要了临窗的雅座,既清净又可看风景。
甄钰坐定了四处张望,忽然指着对面街上一家叫做“玉霞记”的绸缎庄笑道:“二哥你看,在这么热闹的地段,这么大的店面,生意居然冷清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得!”
甄克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门庭倒还算光鲜,可是里边的情形就大差特差了,别人的货物都是捡最光鲜亮丽上等的摆在显眼处,这家铺子的货物全部堆放在角落里,正对着大门的反而是笨重的掌柜柜台。将过路行人的眼光堵得严严实实。里边的冷清那更不用说了。不过,视线里的那些布料,颜色鲜亮泛着均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上等货。
甄克善微笑着正要附和,目光突然落在写着店铺名字的匾额上,他脸上肌肉僵了僵,嘴角的笑也冷硬了下去。望了甄钰一眼,吞吞吐吐道:“呃,这,这好像,是娘的嫁妆铺子……”
“什么?”甄钰讶然睁大了眼,扭头再瞟了瞟那铺子一眼,不信道:“二哥,真的是娘的嫁妆铺子?”甄夫人并不是无能之辈,这请的是什么样的掌柜呀,这么好地段的铺子给打理成了这样!
甄克善叹气道:“玉霞记。没错!这样的铺子在上京里娘一共有四间呢!娘不在乎这几个钱,所以也没心思打理吧!”甄克善说的漫不经心。显然也不当一回事。
甄钰心里不禁大呼“可惜!”这么好的铺子,前世她和娘亲连想都不敢想拥有一间,没想到甄夫人居然就这么任由到这个地步。这一间是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那剩余的三间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哥哥。等会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甄钰仰起小脸问。
“好,你想去就去吧!”甄克善笑着点头。甄夫人的嫁妆,将来十有是要作为甄钰的嫁妆的,她想去看看就去看看,甄克善心里如是想。
兄妹两个吃好了饭就去了酒楼对面的玉霞记。偌大的店铺里就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在看着,掌柜的在柜台后头打瞌睡。伙计在铺子里靠墙的椅子上趴着打瞌睡,呼吸一长一短,显出十分的默契。
此时,甄克善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太没规矩了!
甄钰大声惊醒了掌柜和伙计,两人许是好梦被人打断,十分的不快,虽然没有说粗话骂人,但是那懒洋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甄钰再问起时下上京流行的花样料子有哪些时,掌柜的一个劲的拍拂自己衣裳上的褶皱没吭声,伙计的懒洋洋朝靠着墙壁的货架上努了努嘴:“都在那儿,你自己看!”
甄钰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似是随意笑问:“你们铺子不小,怎么就一个伙计吗?”
伙计不耐烦瞪眼:“你们买不买?两个小孩进来捣什么乱!”说着便把他们往门外赶。
甄克善气得脸色紧绷正欲理论,甄钰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拉着他出去了。
“狗奴才,简直岂有此理!等娘回来了,定要把这事告诉娘不可!”甄克善十分生气。赚钱不赚钱他不怎么在乎,也没这个概念,可是这掌柜的和伙计的这副样子根本就是很欠揍!哪有拿着主子的工钱却这么干活的!
“哥哥,咱们到另外三家去看看,好不好?”甄钰说道。她回头瞥了一眼这阔大的店铺,两层楼,还带着后院和仓库;再看看门口四面通衢的车水马龙,心想如果这铺子不是属于户部尚书府,恐怕早就被人买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嗯,是该去看看!”甄克善也表示同意,如果每一家都是这样,这些奴才还真得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不出意料,分别处于玉石街、前庙街、大前门街的另外三家铺子,都跟这家是一个熊样,货品鲜亮时新,但是掌柜和伙计的态度实在不敢恭维,完全一副爱买不买的态度。
兄妹两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毕竟,这可是她们母亲的陪嫁啊,叫人打理成这副德性,真正是没面子。
“哥哥,这件事我想法子告诉母亲好不好?”甄钰和甄克善商量。
甄克善忙道:“你能怎么说?要是娘因此知道我带你出来逛,我可就惨了!”
甄钰笑道:“哥哥放心,我自有办法!若是你说了,爹还不得训你不学无术没事出来瞎转悠!”
这个倒是甄克善忌讳的,他狐疑的望望甄钰,甄钰笑着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甄克善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主意好,亏你想得到!”
不知不觉过去了好几天,甄夫人和甄老爷在庄子上住了八天,终于在第九天中午回到了甄府。
出去一趟,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质的进展,甄夫人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容光焕发,眼眸清亮,步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浑身上下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叫做“幸福”的光晕。她年纪不大,年长日久保养得好本就显年轻,这一遭回来,愈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甄老爷扶着她一从马车中迈下来,众人眼前一亮,任谁